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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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6


      Chapter 36

      耳膜鼓胀,隐隐生痛,血液仿佛快速的倒流回心脏,四肢愈渐冰凉,一片的死寂之中顾异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撞在墙壁上四散开去。

      在顾异眼前肆无忌惮蔓延的黑暗,仿佛是一只巨手按在脖颈之间,无法抬头,手脚亦无处可去,就好像是要跟仅剩的一点空气博取生存的空间。

      脑袋发晕,几近窒息。
      狂风卷起腐臭,拍打在铁皮周遭,咚咚作响。

      顾异仿佛是再次回到了噩梦里,身形逐渐回缩,变成小小的一团,紧张、惊慌、无助,不知所措。

      额角的汗水倏忽下落,滚到脸颊上,热的发烫,顾异打了个哆嗦,他往后靠了靠,摸到了什么,不知道是谁的小手,柔软却又冰凉,没了活人该有的温度,顾异慌忙收回手来,支着身子猛向后退去,情绪几乎要崩溃了。

      而后他听见耳边儿有人在说话。
      声音尖细,又有点儿轻飘:“你叫什么名字?”

      顾异极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周遭,更看不清是谁在说话,他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顾……异。”

      “嗯,顾异,你多大了?”
      “……五……”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顾异,等下我说跑,你就跑,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知道吗?”

      顾异没有回答,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被人猛推了一把,那声音大喊着:“跑啊!”

      顾异手脚无力,更没有空间挪动,只听见脚步声咚咚响起,逐渐接近,顾异意志仿佛尽丧,喃喃后退:“别过来……”

      “顾异。”
      又有人在喊他,这次却不是那个尖细的声音了,那人又喊他一次,盛大的香气像是一把利刃将顾异的神思辟出一道清明。

      有什么覆上他的脸颊,带着点活人的温热,是谁的手掌。
      “顾异,闭上眼睛。”

      那声音如此的耳熟,顾异听出来了:“何……易晞?”

      “嗯。”手掌逐渐上移,覆在顾异双眼之上,顾异自然而然的闭了眼睛,仍旧是无尽的黑暗,但终于不再有狂吼的风声与蔓延而至的腐烂气息了。

      顾异不由自主的伸伸手,向半空摸摸,似乎想抓住什么,很快他的手就被握住了,何易晞的手指尖在他手背摩挲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在死寂之中格外的悦耳:“顾异,不论你看到什么,都是假的。”

      “别怕。”
      “都已经过去了。”

      那声音仿似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又仿似是潮涨潮落拍在岸边,安抚着顾异狂跳的心脏与无助的张皇,最终如天边第一缕曙光,逐渐将黑暗驱逐。

      压在眼皮上的力道消失了,顾异微微睁开双眼,渐渐有青白的光投入瞳孔,视野仍模糊一片,只有一双桃花眼落满了星辰,亮的耀眼,他喃喃,又好似确认:“大仙儿?”

      “我在这。”

      视野终于变得清晰如常,仍旧是谭敬亭那空荡荡的客厅中,没有任何的变化,何易晞皱着眉打量他,又将手往回收,却被顾异一把拉住了,他张张口,不知为何就突然咧开嘴角笑起来:“大仙儿,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俊颜如玉过。”

      手指尖还带着几分颤抖,使不出什么力气,何易晞轻易的就挣脱开了,下一秒钟却忽然扣住顾异腰际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顾异有点儿震惊于何大仙儿的热情,又不可避免的搂住了大仙儿的后腰,才安静下来的心跳再次活跃起来,抑制不住地往嗓子眼儿蹦跶,忍不住想再靠近几分,还未等他平息,余光瞥见一道寒光掠出,却是何易晞手中长剑越过他的背后刺了出去。

      剑刃像是刺中了什么,发出闷响,顾异只听见何易晞声音带着笑意,从他耳畔传来:“不过一次天罚而已,我怕什么。”

      顾异猛地回头,却见谭敬亭双眼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上,腹部鲜血弥漫,逐渐侵染了睡衣,像是绽开的一朵玫瑰,热烈又富有生命力。

      顾异耳朵尖就跟被开水滚了似的不住的发烫,从何易晞怀里跳出来,弹跳力惊人,还埋怨他:“你动手怎么也不说声。”

      差点儿会错意。

      何易晞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顾异倏忽把脸扭开了,看不清表情,只有耳朵红的冒泡,俯身去看谭敬亭的情况,嘴里念叨:“我靠,死了?完了完了,大仙儿,你说,这怎么交代?”

      何易晞只得又蹲下来跟顾异喂定心丸:“这事儿我会解决的,用不着你交代。”

      眼瞧着顾异还要比比什么,立马站起身来往卧室里走,顾异看见何大仙儿走了,自己也要跟着,跟进卧室一看,登时傻了眼。

      如客厅一般空旷的卧室里,摆了个一个人高的物件,罩了一层红色丝绒,何易晞伸手拉开,竟然是一个大玻璃箱,里面装满了水,正泡着个人。

      是杨星子。
      顾异忽然想起那页没头没脑的摘抄。

      “我浸泡在暖和的液体里。我的眼睛是闭着的,还是张开的呢?好暗,也好静。我蜷曲着身体,浸泡在液体里。”

      “总觉得有点冷。”
      唯有这一封,不是恐吓信,而是给生人的留言。

      诉说她死去之后,仍不安稳的灵魂。

      顾异忽的记起谭敬亭的话,他立刻扯着何易晞就往外蹿,何易晞任由他扯着,脚下未动:“干嘛去?”

      “干嘛去,去杨星子家啊,谭敬亭不是说了吗,杨星子要动手了。”
      “不需要了。”

      顾异愣住:“什么意思?杨年已经死了?”

      “杨星子是谭敬亭创造出来的,他死了,杨星子自然就消失了。”何易晞扬手,又将红布盖了回去,杨星子的苍白瘦削的脸再次消失在了视野里。

      顾异电话突然作响,在空旷的屋子里形成回音,来回碰撞,顾异听见郭毓秀有点疑惑地语调:“顾队,刚杨年跑到局里来了,说他要自首……说他——”

      “我知道。”
      郭毓秀更疑惑了:“我靠,顾队,不会是你把他丢到警局门口的吧。”

      顾异再次不友好的挂了他的电话。
      郭毓秀呆滞的对着黑屏的手机,半晌骂了一句“我靠”。

      何易晞仍旧架着手臂对着水箱沉思,顾异知会他:“杨年跑到局里自首了。”
      何易晞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顾异又径自说下去:“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做这样的噩梦?”

      何易晞撇过脑袋来,瞧见顾异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睁开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按在了水箱之上:“梦见那样的一个怪物,夺取了她的童年?”

      怪不得杨星子说,没有人可以帮我。
      “她向我说了三次‘救命’。”

      “但是我没能救得了她。”
      顾异摇摇脑袋,只觉得某处一阵的疼痛,层层叠叠的记忆片段如同厚重的土壤,骤然与眼前交织一处。

      他想看得更清楚些,却又猛然消散了。

      郭毓秀和唐镜接到消息,面面相觑,蹲在办公室里等顾异回来,袁灵素的妈妈正在走廊里嚷嚷,手中还碰着袁灵素的遗像,哭喊的震天动地:“不可能!我们素素不可能自杀——!”

      剩下几个学生家长显然也不接受这样的结案,跟袁灵素妈妈聚在一处,跟局里的人推搡起来,也不知是谁绊了一脚袁灵素妈妈,袁灵素的照片啪嗒落在地上,碎了。

      袁灵素妈妈立刻拨开人群,拾起相框,又大声哭起来:“素素,我的素素啊——”
      顾异皱眉,将办公室的门掩了,掏出俩耳塞塞进耳朵里。

      郭毓秀看着乐:“顾队,至于吗?”
      顾异指指自己耳朵,猛挥手,暗示自己听不见。

      歪头往窗外看,天蓝的瞎眼,偶有几朵白云被秋阳勾出一道边际,是个好天。
      没人为杨星子哭,连老天都没有。

      顾异又拧头可怜巴巴看了一眼唐镜,结果人没理他,只好自己老实整卷,照片儿摆了一打,还有些杨星子的遗物,不知道该通知谁来取。

      有些陈旧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着一篇篇的小字,是当初成思思偷来的杨星子的日记。
      杨星子一笔一划记录下的,大多是她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包括对谭敬亭无限的崇拜与仰慕。

      日期在9月4日终止,她用签字笔在那一页上简单的勾了一只飞鸟,振翅翱翔。

      还摘抄了一段小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接电话专员纪然同学扣了电话,又小心翼翼的戳脸色与天气呈反向发展的顾支队长,示意他把耳塞摘了。

      顾异声儿贼大跟他嚷嚷:“你就这么说,我听得见!”
      郭毓秀脑袋凑过来:“嘿,顾队——”

      纪然乖乖听话:“长生派出所那边儿有消息,说是有个老乡觉得死孩子可怜给埋了,现在正在找。”

      顾异点点头,又把脑袋搁桌上了。
      至少还有那么一部分的生活,总有柳暗花明。

      唐镜又开始喷她那几盆绿植,还好奇:“顾队,何专家呢?”

      “不知道。”顾异声儿有点闷,停了片刻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郭毓秀吆喝他:“嘛去啊顾队,一会季老二还要送尸检报告呢。”

      “你看吧,我有事儿。”顾异油门一踩,直奔步行街去了。

      何易晞当晚就消失了,招呼都没打一个。顾异敲家门没人应,连周朝周夕都不在,百无禁忌居连着关了好几天的门,电话也打不通。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保不齐大仙儿有外地业务呢?
      但顾异心神不宁,脑袋里总是往外冒那句“不过是一次天罚而已”,怎么听着也不像是件好事儿。

      顾异找了个地方加塞停好了车,就急急往店门口奔去,隔老远看见个人影,正在开店门口的锁,顾异心里怦怦跳,走近点儿才发现那是“油条”,一脸的如丧考妣。

      身后还跟着个爷们,瘦高细长,比“油条”顺眼点儿,一身行头就跟要去拍黑衣人似的。两人儿一前一后钻进店里,顾异紧跟着也迈了进去,“油条”正给那爷们递东西,像个玉牌,还刻着字儿,顾异看不明白,还抻脖子瞧,被“油条”猛推一把:“看什么看!走走走,你在就没好事!”

      顾异一脸的蒙圈,纹丝不动:“推我干嘛,我找你们老板呢。”

      “油条”那脸色立刻跟吃了屎似的,难看的要死,还没张口,旁边那“黑衣人”突然插了句话:“顾异?”

      顾异愣愣,记忆库里搜索一遍,似乎没什么印象,又点头答应:“啊,对,您哪位?”
      “黑衣人”一脸冷酷,要是有个墨镜,估计他还得立马就带上,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跟他擦着肩膀走了。

      顾异用手指他,跟“油条”抱怨:“嘿——这人。”

      “油条”拎起鸡毛掸子四处扫扫,头都不带转的,又轰顾异:“不买东西赶紧走,要找我们老板您回家找去。”

      顾异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蹭蹭就往家里赶。敲敲门,终于听见屋里有动静了,是周夕开的门,跟他对视半晌,面无表情,顾异试探着往里伸脚,周朝从卧室里冲出来指着他鼻子尖叫:“谁让你来的!滚出去!都怪你缠着我男神查什么破案子!你看看他现在——”

      周朝还没说完,被周夕捂了嘴,原地跳脚,顾异听到这话立刻就往卧室里奔,一进门就瞧见何易晞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像是忍耐什么,脸白的宣纸似的,都能在上面画一幅小鸡啄米了。
      顾异拎着周朝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朝上脚就踢:“还能怎么回事!当然是天罚!”

      顾异按住周朝蓝猫三千踢,一脸的不信:“什么天罚渡劫的,跟讲神话故事似的,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神话不神话的!我男神本来就是该放在庙里供的,每年上天庭里点卯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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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三毛
    从今天开始期待pm lets go!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ns吃灰了!兴奋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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