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奴才命（快穿）

　　颍川王妃病倒了，楚梓铄日夜在其身旁侍奉。至于是不是源于孝心也不好说，他落得这般下场，能依靠的也只有王妃了。至于今后的日子，想必与他过往的二十年人生如出一辙，似一颗烂烂歪歪的菟丝子，靠寄生而活。

　　而颍川王回府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在他的授意之下，夏果果接管了整个颍川王府的内务。而楚梓钰俨然成了没有头衔的世子，只差那一纸诏书。

　　他如今隔三差五就要到宫中伴驾，想来正名之日也不会远了。

　　逆境促使人发愤，而安逸则催人——

　　发福。

　　不过有意思的就在这，夏果果可没有长胖，长胖的是坠儿。

　　她嫁进王府的那日，楚梓钰端给她的那盘糕点，她至今仍是记忆犹新，形状精致，味甜不腻，她吃了这么些时日仍不觉腻味。夏果果仗着身体不是自己的，竟跟着膳房的厨娘学起了制做糕点。

　　边学边吃，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难免身量就重了些。

　　这日，楚梓钰道宫中赴宴，直到天色黑透了才回府。夏果果虽在等着他，但也并未过于担心，楚梓钰的个性她再了解不过了，他是绝对不会酒醉让自己陷入困境的。

　　这份笃定直到她帮着侍从将他扶回了房间，就全然推翻了！这一身的酒气——夏果果不禁掩鼻。

　　他从未醉酒，可能不是有分寸，而是纯粹的酒量好！

　　楚梓钰姹红面颊，眼中似有氤氲雾气，朦胧地凝着夏果果，“我没醉酒，不过是多喝了几杯，皇上宴请新科状元，实在推拒不得。”

　　段靖琪！夏果果心中咯噔一下，手上拧帕子的动作一滞，“你看着新科状元如何？”

　　楚梓钰说话似是呢喃，“自是才华出众，引得皇上格外赏识，直想把菡沁公主指婚于他——”

　　夏果果一惊，不由打翻了铜盆。叮叮咣咣一连串的声响，直让楚梓钰清醒了几分。

　　他起身握住了夏果果的手，“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不过是打翻了水盆，能伤到哪啊，砸到脚么？夏果果笑看他紧张的神色，“怎么可能伤到，不过这衣服都湿透了！”

　　“我看你还是命人贴身伺候吧！快把湿衣除了，免得着了凉——”

　　他说话间，两人竟一齐伸手去解她的衣扣，手重叠在身前，停滞间，夏果果不禁红了脸。

　　两人顶着晕红的面颊，一时间竟也分不出是谁喝了酒。

　　夏果果尴尬地笑笑，将手抽了回来，正要系上衣服往外间走，却被倏地被他抱在了怀里。

　　楚梓钰喝了酒，本就体温过高，如今又把她圈了进去，夏果果直觉热度从两人接触之处逐步攀高。

　　夏果果略一挣扎，楚梓钰便立刻松了开来。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夏果果挤出了笑意：“那个，我先去换衣服，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心，你尝尝我今日做的，进步特别大！”

　　这段时日楚梓钰不知被逼着吃了多少糕点，对于他当日递给她一盘糕点之事早已悔恨不已。但在眼下气氛有些尴尬，他只好失笑着点头。

　　夏果果吁了口气，疾步向外而去。楚梓钰坐回了床上，身上、手上都是不同于自己的温度，令他一时有些怔忪。

　　他愿意等她，楚梓钰在心底默默地叹着。

　　......

　　段靖琪高中状元已是皇城之中人尽皆知的喜闻，想来他父母早亡，能坚持苦读直到高中，也实在是不易！

　　而被夏果果一直记挂的林妤，此刻却身在将军府！

　　“你肯不肯跟我去颍川王府？”林大将军怒目自危，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林妤咬着嘴唇，不过月余的流离，竟让她有了几分憔悴，“我不去！此时去不是害了坠儿么！”

　　林大将军指着她的鼻子，“这时候你知道惦记她的安危了？早你想什么了！你不去也行，你把那个男人的名字说出来！”

　　林妤倚着床头，牙关咬得死紧，就是一字都不肯说出！

　　“你——”林将军气极之际竟要抽剑，一旁的黄嬷嬷赶紧跪着扯住了他。

　　“老奴或许知道是谁——”

　　林妤大喊：“嬷嬷，你不许说！”

　　林将军提起了哆哆嗦嗦的黄嬷嬷，面上是历经沙场的狠戾，冷硬道：“说！”

　　黄嬷嬷老泪纵横，刀剑无眼，她实在见不得林妤受伤，“老奴、老奴是在城西的段家找到小姐的！”

　　林将军将黄嬷嬷扔到地上，面向林妤，“好呀，你可真有本事，相中的是新科状元郎！”他走近几步，不容置疑道：“你是跟我去王府，还是给状元郎扣上一顶拐带良家妇女的帽子？你自己选吧！”

　　林妤强忍着的泪终于滚落出来。即便他背弃了她，她还是不忍伤害于他！

　　“我去!”她咬着牙，最后到底应了下来。

　　在通往颍川王府的马车上，林将军和林妤都是一言不发。马车外途经闹事，人们争相热议的都是新科状元要迎娶公主一事，这般飞黄腾达的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林妤闻之在车厢中默默垂泪。

　　林大将军扫了眼她悲痛的神情，想着此行的目的，终是叹道：“你别哭了，此去是为请罪，你这个样子还以为是谁亏欠了你！若有，也是你咎由自取，不论将军府也好，王府也罢，可都没人对不起你！”

　　自从段靖琪去参加考试，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未曾托人传过任何口信。林妤一个人在城西小屋中等呀等，等到他高中状元，等到他迎娶公主——直到这时，她方才惊觉，原来她的等待不过是大梦初醒一场空！

　　梦被现实击了个粉碎，她又身无分文，从家带出的银子她都给了段靖琪，走投无路之下她才去求了黄嬷嬷。

　　黄嬷嬷不敢隐瞒震怒之下的林大将军，林妤自然被抓了回来。

　　林妤抹干了眼泪，强忍哽咽道：“我知道，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绝不连累其他人！”

　　林大将军此时带着林妤去颍川王府的目的，是为了将人换回来！只要坠儿冒名顶替一日，他们林府就是欺君，隐患也就一直存在！

　　至于代嫁一事被王府中人得知之后，林妤将会有怎样的遭遇，林大将军无从设想，但不论是将人软禁，还是为了保全名声取其性命，都只能怪她自作自受！

　　毕竟连他也得弯下身去向王府赔罪，希望能求得些许谅解，以免王府向皇上告发。

　　能解除谎言背后的威胁，在林大将军的眼里，可是比自己一个女儿的性命还要重要！

　　马车行至颍川王府的大门，林大将军押着林妤等待通传，此时夏果果正准备出府，恰好撞见了通传的门卫。

　　“请他们进来吧。”听了门卫的禀报，夏果果吩咐道。其实她心里早有了几分准备，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林妤顺从地被押进了进来，她猛然见到主位之上的夏果果，险些认不出来！

　　逶迤的绛紫色烟罗软纱罩在女子娇软玲珑的身段上，她双瞳剪水，浅笑不语，自有一派雍容端丽。

　　不过两月未见，已是物是人非，林妤心有感叹，却又顾影自怜。坠儿从当日的小丫鬟脱胎换骨成了郡王妃；而她，遇人不淑，众叛亲离，落魄之态又有哪点配得上她！

　　林大将军看着主人姿态的坠儿，自是不肯屈膝，但依如今的形势，他也不能再把她当做将军府的丫鬟使唤，只得生硬的问道：

　　“王爷，王妃可在？林某有要事相商！”

　　林妤被押在地上，夏果果扫了扫见了她理直气壮的林大将军，轻声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可如今这王府里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全都由我做主！依将军看，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夏果果刻意放慢的话语是最有力的挑唆，林大将军被她一激，不由嗤笑，“换了身衣裳就真把自己当成郡王妃了！你这丫头野心倒是不小，怎么，见了你昔日的主子，也不懂得伏低做小？”林大将军上前几步，丝毫不把夏果果放在眼里，“本将已经去请郡王了，等真相大白，就由不得你在此装腔作势了！”

　　见他是这副不明是非的嘴脸，夏果果懒得同他争辩。她转而看向了林妤，叹息着发问：“你也是为此事而来？亲自拆穿这件事，取回本属于你的位置？”

　　林妤看了眼身边的林大将军，想着他以段靖琪的清誉相迫，只好含泪点头：“是！”

　　她清晰又坚决的回答，不禁令夏果果笑了出来，她缓缓走下了台阶，站到了林妤面前，质问道：“你忘了代嫁一事原本是你一意孤行才促成的么？难道这郡王妃的位置，不是你弃之如敝又强加于我的么？”

　　夏果果的字字句句直砸在林妤心头，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想坑害帮了她的坠儿，可她该怎么办呢？她不能因为段郎负了她，她就毁了他的前程，因为在那锦绣前程里，有着他们二人曾经数次梦回的憧憬！

　　她可以承认自己爱错了人，却是失去性命也不愿扼杀了曾经无比幸福的自己。

　　至于坠儿，她一定不会让她遭受惩罚！她自会担下所有的过错，绝不拖累任何人！

　　“对不起——”林妤下定了决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心中愧疚不已，只觉无颜以对。

　　林妤此时找上门来必定是有苦衷，新科状元和菡沁公主将由圣上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夏果果想过林妤可能处境艰难，却没想到她会这般的找上门来！

　　按耐住心底的泛起的阵阵凉意，夏果果退了开来，语气是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冰冷：“一切便由郡王殿下定夺吧！”

　　待楚梓钰风尘仆仆的回到王府，见到的便是这三方对峙的局面。跪坐在地颓靡的林妤，左右踱步愁眉不展的林大将军，还有静坐无声、面沉似水的夏果果。

　　“将军来看妤儿不过是寻常家事，何故如此兴师动众？”楚梓钰朗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他含笑走到了夏果果身边，还几分关切地握了握她的手。

　　林大将军看着气度非凡、皎如玉树的年轻人擦身而过，思及过往传言里关于他的种种不堪，不免唏嘘。若早知他是如此品貌，能得圣上青睐，他兴许就不会选林妤嫁到王府，也就不会生出今日这些事端！

　　咬着牙，林大将军屈下了在战场上都屹立不倒的双腿，请罪道：“小女林妤愚钝无知，擅自作出偷梁换柱之事，令其身边的贴身丫鬟坠儿代替其嫁入王府，企图瞒天过海！幸而此事被我察觉，特此押解逆女前来请罪，望能求得颍川王府上下谅解，将军府愿为郡王殿下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楚梓钰似是提起了兴致，继而发问：“将军能为我颍川王府做何事？何事能抵得过欺君之罪？”

　　楚梓钰的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却隐隐含着威严，令林大将军丝毫不敢放松，“抵不过却可以稍作些弥补，末将愿上表奏请陛下，尽早册封您为世子！”

　　他以为楚梓钰咸鱼翻身，巴不得能尽快地爬上世子之位，从此便可名正言顺。可楚梓钰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如今面对唾手可得的位子，又怎会急不可耐！

　　见楚梓钰不应声，林大将军不禁有些发怵，慌不择言：“林家三代良将，满门忠烈，末将领兵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誓死对颍川王府的效忠竟比不得这一次的失察？郡王殿下未免太不进人情!”

　　这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那便是天大的不敬，对一个异姓王誓死效忠，又将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摆在了何处？

　　无论何时，军权在握便是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粮草、饷银，军权背后的利益也绝非是调兵遣将这般表浅的存在。

　　不得不说，这条件开得着实诱人。

　　楚梓钰半晌没说话，一双幽深的眼眸宛若深潭，令人猜不透他的任何想法。夏果果此时却站起身来，她抬了抬手，示意下人将东西拿上来。

　　一枚金镶玉的钥匙躺在古朴的木盒之中呈到了楚梓钰的面前。

　　这钥匙是掌管颍川王府上下的凭证。

　　见楚梓钰凝眸看她，夏果果轻声道来：“奴婢并非是将军府的六小姐林妤，也的确只是她身边的一名丫鬟。但撒此弥天大谎确非我本意，如今真相昭然，奴婢不敢鸠占鹊巢，却将郡王妃之位还给林六小姐。”

　　夏果果实在不愿见到拿外物来试探人心的结果，毕竟在极具诱惑的条件下，人心即便当下守得住，过后无尽的岁月中，却总是难免暗自悔恨。今日林大将军开得出这样的条件，她不觉得楚梓钰该为了她而放弃。

　　她愿意为了他昔日的袒护和真心，为他做最后的谋算。

　　“谁允许你用那两个字称呼自己的？”楚梓钰冷声道。她从嫁给他那一日开始，就再不是谁的奴婢！

　　夏果果不由怔住了，她这么善解人意，求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他还不领情？

　　夏果果挑眉，“郡王殿下要是心怀愧疚，不如把布庄赠予我如何？我同铺子里的伙计们相处的实在是融洽！”

　　（此时布庄上下莫名一阵恶寒。）

　　夏果果也不想在此时煞风景，可任务总要完成的吧！若是有了布庄，她好歹还能试图将坠儿为奴的命运扭转过来，不然她出了颍川王府要如何自处？

　　十万大军换一个小小的布庄，怎么想他也是赚了啊！

　　楚梓钰对于她的语出惊人多少有些习惯了，如今听到她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凭空开出来的条件，倒也不觉惊奇。可他心里因她的果断退让而生出的恼怒，却不得不蔓延开来！

　　“林将军，你带着人回去吧！你且记住颍川王府的郡王妃、将来的颍川王妃就是你的女儿林妤，至于其他人，姓甚名谁都同我没半点干系！”楚梓钰的话是对林大将军所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夏果果。

　　“所以，请求谅解，或者是欺君之罪，都是无从谈起了——”

　　底下跪着的林大将军，听到夏果果十分自知的退让，先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被楚梓钰紧接下来的几句话彻底搅乱了心神。他想过千百种可能，却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林妤一直一言未发，直到听到楚梓钰的话，她才抬起头，目光在两人间徘徊。郡王殿下眼中闪动的光芒她也曾见过，那是任谁也斩不断的情愫。

　　林妤缓缓地笑了。还好，坠儿比她要幸福！

　　大将军静默片刻，虽是面色如土，却到底也明白了楚梓钰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好拉起了林妤往外走去。

　　就在此时，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毫无征兆地冲了进来。

　　来人身着红袍，上面精细地绘着象征着志得意满的祥纹。

　　被簇拥而来的正是新科状元郎段靖琪！

　　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握住了林妤的双手，丝毫没有理会周遭的情形，满心满眼似乎只有眼前的女子一般。

　　“对不起，妤儿，我来晚了！”

　　他难掩哽咽，林妤却早已泣不成声，扑到他怀中，手上免不了一番捶打。

　　林妤的手劲不小，几下捶出的声响夏果果离得不近都能听得到，但段靖琪却未见丝毫闪躲。他伸出手去擦拭林妤脸上的泪水，愧疚不已：“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打都成，就是别再哭了！”

　　哭？自从他消失不见，她的眼泪都不值钱的快流成河了！林妤咬着下唇，质问道：“你如今还来做什么，你不是要迎娶公主了么！”

　　段靖琪面上泛着苦涩，歉意地目光终于转向了楚梓钰，终是没有当众解释。

　　其实经过并不匪夷，他一朝高中，尽得圣心，菡沁公主也是对他一见钟情，心属不已。因此，皇上几次三番想要下旨赐婚，却被段靖琪再三推拒。抗旨还说不出个缘由，这才令皇帝和公主心生恼意，直接将他限行于宫中，不得擅自离宫，迫使他回心转意。

　　而段靖琪之所以没有直接说出林妤的存在，也是顾及她和坠儿交换了身份，若被皇上知晓，难免罪责众人！

　　事情就僵持在这里，最后还是楚梓钰暗中命人给他捎了话，让他谎称家中有妇人正在等他。这妇人不仅替他料理双亲后事，还供养他读书、赶考，他绝不能辜负！皇上听闻一时体恤，当即就把他放了出来。

　　“那皇上没质问你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事后林妤听了来龙去脉，不禁问道。

　　段靖琪耐心地解释：“你我到底没有经过三媒六聘的正式成婚，如此堂而皇之的关系，说出去难免有损女子的清誉——我如是同皇上解释的。”

　　林妤在颍川王府直接就被段靖琪带走了，至于林大将军只能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因为此时段靖琪牵走的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事情到这似乎是最完满的结局了，夏果果却有些意兴阑珊，她盯着楚梓钰，“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是林妤！”

　　楚梓钰缓缓开口：“你嫁给我那日，当我掀开盖头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林妤。我事前就看过她的画像，与你无一相似之处。”

　　见过林妤的人却是太多了，想找张画像也不是难事。主要是楚梓钰呆傻的声名在外，她和林妤都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不过我从未命人探查过你的身份，直到今日林大将军找上门，我再装作不知情似是有些不妥——”他试图辩解。

　　本就是她们联手骗了他，他又为何要担心她会生气，夏果果不禁叹气，这楚梓钰对她未免太好了些！

　　见夏果果眨着迷雾似大眼，楚梓钰不由上前两步，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是你说过要同我携手前行，荣辱与共，那是不是林妤又有何干系？以我这样的出身，又岂会看重什么门第身份！”

　　“至于，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楚梓铄伸出双臂，试图圈住身前的人，轻声诱道：“也包括你心心念念的布庄！”

　　夏果果静静地被他圈住，内心如巨浪翻滚。若他要的是权势地位，她都尽可为他铺路，可他如今要的是她的心——

　　那她可能就给不了了！她不是不想爱人，而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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