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

　　千年古刹，花木涔涔，寂静幽深，禅院内外青烟缭绕。这样的静谧也无法让安歌心静，她焦虑不安早就失了往日里的清醒。

　　济慈法师请了他们几次，安歌怕扰了他清静再三拒绝。济慈法师凝视安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可惜她贪嗔痴全中，苦命人。

　　又等了一个小时，屋子里终于传来了蒋涵的声音。济慈大师与她讲了寻常道法，留了一句“无我，无法”便出门去。

　　安歌临窗而立，卓越站在廊下等她。屋内，蒋涵早已察觉异常，安馨也退了出来。

　　安歌扣了三下窗，无人应声，她知是蒋涵不愿见她。

　　“妈妈，我回来了。”安歌话还未说完，声音就先哽咽起来，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妈妈，您身体还康健吗？心悸的毛病还犯吗？您身体不好，不要做剧烈运动，饭后让佣人陪着绕着花园走几圈就够了。受过伤的膝盖冬天还疼吗？我给您带了热敷包，都是老中医抓的方子，可以敷一敷试试。年龄大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挑食，胡萝卜对身体好，不喜欢吃可以在炒菜时先放油炒胡萝卜，胡萝卜素溶于油，油变黄了就把菜铲起来扔掉，用这油包饺子包包子炒菜都可以。
　　妈妈，我给您织了件毛衣，我觉得我做的还挺好看的，您穿起来一定很美。还有，我这两年给您画了一小本《花图鉴》，这两年我开了家小小的花店，认识了更多的花种学习了新的包扎工艺。我都有详细地写在上面。
　　妈妈，我还认识了三个朋友，他们人都挺好的，其中有一个小姑娘比安馨小一点，眼睛特别像安馨，孤苦无依一个人从乡下来被人骗了，还好遇到了我，我教她读书就像您教我那样，后来她嫁给了我的朋友，我亲手送她出嫁的。妈妈……”

　　安歌说到这早已泣不成声，掩面而泣，她强迫自己冷静，哽咽地说：

　　“妈妈……谢谢您……谢谢您把我教的这样好，让我……让我一个人在外也能生活的很好，不至于风餐露宿，遭人欺凌。还能对弱者施以援手。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我要是能早点清醒，不那样贪婪，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求您原谅我，求您接收我的忏悔，求您推开窗……让我见您一面吧……”

　　哭声凄凉，闻者悲伤，廊下的卓越眼圈泛红，安馨早就泣不成声。所有人都在等那扇窗被推开，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三十分钟过去了，窗户纹丝不动。安歌绝望地看着它，一声不吭，眼泪已经无法表达她内心的悲伤。

　　“妈妈，您推开窗见见姐姐吧，您见见她吧！”安馨忍不住帮着求情。

　　卓越一心一意看着安歌，眉头紧皱，不做妄言。

　　屋内仍旧不言不语。安歌闭着眼，深呼一口气，说：

　　“妈妈，东西我转交给安馨，您不要没关系，好歹看一眼。我先走了，您千万珍重身体。”

　　安歌把东西交给安馨转身离开，卓越忙跟上。一脚跨出禅院大门，安歌就觉得两眼一黑，直直栽了下去，好在卓越眼疾手快，抱起人就往医院跑。

　　安馨悲痛至极，拿起东西绕道去禅房正门，却发现门打不开，贴着门唤了两声，只听见屋里传来抽泣声。安馨贴着门缝往里看，只见蒋涵背对着她坐在榻上，捂着嘴抽泣。

　　没有人不痛苦，没有人会无动于衷！众生皆苦，大抵如此。

　　待安歌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你醒了？”卓越就坐在床边，关切地问。

　　安歌看见他眼底乌青，看来是守了一夜。

　　“我怎么了？”安歌嗓子干哑，卓越递给她一杯温水。

　　“低血糖贫血，在医院躺了一天。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忧思多愁怎，么可能不生病。安……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卓越坐在床上，用手帕帮她擦嘴角的水渍。

　　“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不想待在医院。”

　　“这瓶葡萄糖输完了，我就带你回家。”

　　“好。”

　　回家的路上，安歌靠在卓越的肩膀上休息，也不怎么说话。今天周日，卓越也有时间陪她。一直到卧室，安歌才开口说话：

　　“越，我不想一直待在家里，无聊又浪费光阴。”安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卓越不寒而栗，脸色有些冷，安歌两年前要走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他就看着她，也不吭声。

　　安歌叹了口气，轻声说：

　　“我不会走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卓越扭过头走到落地窗前，漫无目的看着窗外。

　　安歌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着他，

　　“越，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这两年你过得这样乱七八糟，丝毫不知道爱惜身体，我后悔的要死心疼的要死。我当初总是想着你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群人排着队地伺候你讨好你，就算我走了也会有新的人出现，一定能够把你照顾得很好！。”

　　“你总是轻视我的爱，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卓越颓颓然，叹了口气，说：“可即使我知道这些，我还爱你。安，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才这么肆意妄为！”

　　“是呀，我不过是仗着你爱我才这样，我真坏！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安歌放开他，卓越疑惑转身，迷茫地看着她。

　　“你把头低下，我够不着。”安歌淡淡地笑着说，卓越俯身侧耳倾听。

　　“越，我爱你。”

　　卓越定在了那里，整个人都僵硬了，诧异，激动，喜悦，他猛地站直，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一探究竟。

　　“越，我爱你，你没有听错，我也骗你。只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没有妈妈的同意，我甚至不能嫁给你。叔叔阿姨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我不会离开海城也不会放弃争取妈妈原谅的机会。”安歌抬眼注视他，平静真挚，爱意丛生。

　　“我有你就够了！不结婚就不结婚！待在海城就待在海城。你想工作就去工作。只要你留下来，什么都不重要。”卓越激动地抱着她，开心地快要疯了。心里头最大的事放下来，其他的慢慢来！

　　最终，安歌选择了去卓式慈善基金会长期资助的一家孤儿院工作。低调又方便。

　　除此之外她研究生时期曾经进行过一段时间的整理分析魏晋南北朝时期女诗人的诗作的研究工作。

　　这是最近她在旧储物室里发现的，她希望能够重新开启这样工作，自娱自乐也好，有幸发表也好，都是益事。

　　安歌不想闲赋在家，消磨这大好光阴。就算现在不能够公开活动，不能够大摇大摆的工作。她也要尽可能地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安歌能够明确心意，卓越自然是最最高兴的人。他整天神采奕奕，脾气也比往日柔和。

　　秘书处的人最懂得察言观色，闻风而动。

　　“总裁最近一个半月怎么这么不对劲？人也精神了，脸上总算见到肉了，笑模样也多了。今天组织部开会，“软绵绵”一杯水泼了上去，总裁竟然一点都没生气，手摆一摆继续开会。”Lily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前安大小姐在的时候不也常这样。那时候的总裁大人多可爱呀！别别扭扭的！”

　　露娜说完，两个人碰头偷笑。

　　“你说当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分手了。你看看总裁那段时间是什么状态。鬼才信和平分手，那是被甩了吧！”Lily感慨地说。

　　“你说……那些新闻不会是真的吧？”露娜压低声音悄悄说。

　　“不会的，那是新闻吗？写的跟小说一样。”

　　“说得也是。不管怎样，都希望安小姐这次回来，总裁能够回到从前，大家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什么？？？”Lily大叫一声。

　　屋里的郑烨不由自主地往门口方向望去。

　　“你这俩秘书挺可爱的。”郑烨平淡地说，看不出是夸是贬。

　　“烨，你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求你事事都支持我，但在安歌这件事上我希望你能够给予我最大的体谅。你们以前关系不就很好吗？”卓越继续刚才的话题。

　　郑烨因为安歌的事再次跟卓越起了争执。他一路追随卓越回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在卓越的眼里他算是自己的非亲兄弟了。

　　“那是以前，她全心全意地对你好。可从她那么不负责任地走后，我就变了。阿越，你忘了你醉生梦死的日子有多难过了吗？这些年她在你面前说一不二，要星星你不敢摘月亮，做小伏低当牛做马哄着她。她呢？”

　　“她对我很好。”

　　“那是你要求的太低了。”

　　“爱一个人自然要力所能及地给予自己的全部。感情不是谈生意，我投一点就得收两点。”

　　“你知道你为了她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吗？堂堂一个跨国公司的总裁，没事就往寒岛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蹲守。”

　　“我并没有耽误工作，而且我处理的很好。况且，烨，我也是人不是个机器，我也需要感情。”

　　“很多人愿意为你奉献满腔的爱！”郑烨有些激动。

　　“可我只要安歌的，她说她爱我，一定是真的。”

　　“随你便吧！我劝不动你，只希望你好自为之。这么大个人还是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人你是藏不住的。你看看你这喜上眉梢的样子，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

　　“无所谓，她妈妈都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我们不会做的太过分，不会在公开场合露面招摇过市。她妈妈也不好为了这种事生气。”

　　郑烨摔门而去。

　　郑烨知道安歌回来的事都不用卓越主动告诉他。他看见卓越这藏不住的心情愉悦，笑逐颜开的样子，又联想到他前段时间的古怪行径。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你说这郑总最近怎么老跟总裁吵架呀？”

　　“我哪知道？郑总也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平日里油腔滑调最爱跟秘书闹。这样的男人这么多年一个女朋友都没谈。你说怪不怪！”

　　“不会是在腐国待久了吧？”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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