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

　　两年里，蒋涵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过往，那段她丢失了很多年的记忆。

　　他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找到安歌，不，是程诺。收养这个孩子是计划之外的事，他们需要的只是那一点点骨髓。

　　在那个地方，孩子是可以贩卖的商品。可当她得知找到了配型成功的孩子，那种欣喜若狂她现在仍旧能感受到。

　　她不顾安明远的反对去了孤儿院，见到程诺。她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这么漂亮，这么乖巧。一双大眼睛明亮深邃，深深地吸引了她，小孩子一笑，她的心就软了。

　　是她说服安明远坚持收养程诺，带她离开那个人间炼狱。

　　只是后来，那个孩子的病越来越重，她的一切心思都放到了她的身上，她忘了，她还收养了一个女儿。人是自私的，爱是有限的。

　　她可能真的无视了安歌，因为那段时间的记忆里，安歌真的极少极少出现。至于安明远，情况可能更差。

　　如果当初，她不被那双眼睛迷惑；如果当初，她能稍稍关心孤独的安歌。也许，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可惜，没有如果。错，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顾澜，如何能是坐的住的主。她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半夜十点风风火火地闯进卓家。

　　佣人们拦也拦不住，冲进了卓越的卧室，刚进外间就听到里面的□□声。佣人在外面不敢进门，顾澜高喊卓越，也不好去开门。

　　在这个家里，卓越的卧室是最大的禁地，谁敢进来，何况是这夜半三更的时候。外间一时忘了没锁门也是常有的事。

　　卓越听到顾澜的声音慌张起身。安歌气息不稳，身体绵软。卓越把衣服捡起来给她穿好，才收拾自己。

　　卓越脸色铁青地开门，挡在门口，顾澜偏头一望，果然……气的浑身发抖，伸手就打了卓越一掌。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糊涂，你让妈妈怎么面对你安伯母！”蒋涵说着就哭了。

　　“坦然面对。我可以不跟安歌结婚，一辈子都这样，一辈子不出现在她面前。不会折损她的颜面，我还可以尽全力去帮助安馨。”卓越平淡地说。

　　“你……”顾澜气的说不出话来。

　　“越，让我跟阿姨谈谈吧。”安歌整理好妆容，站在他身旁。

　　卓越看着她，安歌握着他的手笑得温柔。卓越微微点头，柔声说：

　　“有事叫我！”

　　“嗯。”

　　卓越离开卧室去了书房。顾澜坐在沙发上，安歌站在她面前。

　　看着安歌一脸淡定的模样，顾澜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看见安歌脖子前胸密密麻麻的红痕，她又气的想骂人。

　　其实，她并不那么厌恶安歌。虽然她最初因为介意安歌的出身和性格而喜欢安馨，但是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况且家里最平静的几年就是安歌在的是时候，彼时卓越还愿意见她，一家人一年也能聚上两次。

　　安歌漂亮大气，在圈子里也是交口称赞的第一人，娶回家并不跌面。她走的这两年，母子俩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也伤透了她的心。最重要的是她这个傻儿子，这两年过的日子做妈妈的看着难受。

　　卓越刚刚跟她缓和一下关系，她也怕再出什么差错又回到原地。可她还要顾及蒋涵，一辈子就这一个闺蜜。

　　自己的儿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自己已经抬不起头了，现在又一副非她不娶的执拗劲儿，也不知道像谁。

　　“您这两年过得还好吗？看见您还是这样精神，真替您开心。”安歌还是先开口了。

　　“你是在嘲讽我吗？”顾澜生气地问。

　　“没有，真心实意的话。”

　　“谢你好意。我过得好的很，老公的气不够受的，又加上儿子的气。拜你所赐，卓越与我更不亲近了。”顾澜憋屈地说。

　　“越是爱您的，他只是羞于表达。他记得您喜欢玫瑰，记得您螃蟹过敏，记得您最喜欢华丽的红宝石，还为您设计过宝石项链……这样的孩子怎么会不爱您呢？”安歌柔声细语。

　　安歌声音甘甜微微有些沙哑，说到顾澜心坎里去了，她动容了。

　　“你少说漂亮话，我知道你厉害。你为什么跑回来了？”

　　“卓越找到了我，我再跑就难了。”

　　“呵？他还能把你绑回来不成。”顾澜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她这儿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想安馨想爸爸妈妈了，我想回来看看他们，我想求的他们的原谅，虽然这非常困难。”安歌平静地说。

　　“求原谅，你妈……不对小涵看到你就头疼，你怎么求原谅。你求原谅求到我儿子的床上了，你看看你什么样子。”顾澜指着安歌的脖子，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说。

　　“我想念的人里当然包括卓越。对于他，我的愧疚和悲伤并不比我对妈妈的少。他的爱太过深沉，我给他带来的伤害太过沉重。”安歌眉目染上了忧愁。

　　“那你就该远离他！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离开过，你的儿子开心吗？他过得很好吗？”

　　安歌盯着顾澜的眼睛，顾澜败下阵来，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回来那天，看见衣帽间里所有的衬衣都是我过去为他买的。佣人说买过新的，可他一穿就难受容易过敏。我问过牌子查看过布料，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厂家一模一样的布料。这是病是心病您明白吗？
　　我在床头柜和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很多胃药和安眠药，很多药瓶已经空了。宋凛告诉我，卓越从我走的那段时间就开始吃了。
　　阿姨，您了解您的儿子吗？他太缺爱了，因为你和叔叔的错，他成了没有爱的孩子。我的出现让他最大限度地放弃了从你们身上求取爱。卓越不可怜吗？我的一点点好就让他离不开了，让他依恋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
　　您知道吗？卓越一喝醉就会闹小孩子脾气，需要你千哄万哄才肯喝醒酒汤。有时候他在外面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你不及时搭理他，他也会闹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三楼东面最后一个房间，您知道是放什么的吗？”

　　顾澜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情绪有些崩溃。

　　“全都是钢铁侠的手办，满满的一屋子，他最喜欢的超级英雄。还有他最讨厌美国队长，因为他生日的时候希望得到一个钢铁侠但是叔叔送给他一个美国队长。”安歌说完看着顾澜。

　　顾澜掩面痛哭，安歌抽了两张纸叠好递给她。顾澜没有接，抬眼审视她，表情严肃又无奈，许久，说：

　　“可你不爱他，愧疚不能代替爱，他应该得到更加珍贵的感情！”

　　“我爱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安歌真诚地对上顾澜凌厉的眼神。

　　顾澜微微诧异，安歌一双眼平静无波，波澜不惊，深邃又哀伤，不像在说谎。

　　“我爱他，才会陪着他，才会心疼他，才会毫无保留地照顾他。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爱他，即使在那段有意气秋颜的录音里。”

　　对呀，安歌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爱卓越，但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她不爱他！

　　顾澜一时手足无措，她快忘记了她是来干什么的。又或许她本来就没有想好自己该坐些什么。她是个女强人却只对事业而言，所有有关家庭的一切，她都不熟悉。

　　顾澜就这样糊里糊涂带着满满的震感和悲伤离开了别墅。

　　卓越看到顾澜望着他的眼里写满了自责和悲泣，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卓越回头看见靠在门边正笑眼盈盈望着他的安歌。她正向他伸手，眼含秋水，眉目温柔。

　　卓越向她走去，握着她的手抱住她，说：

　　“受委屈了吗？”

　　“你说呢？”

　　“我妈肯定说不过你。她遇到感情的事智商就会下线，这样的女人只适合赚钱。”

　　“你真坏。”

　　“没你坏！”

　　卓越拦腰抱起她进去，顺手把门锁上……

　　安歌中午醒来的时候卓越已经离开了。洗漱完吃过饭，卓越日常关怀电话按时按点打来了，闲聊了一会儿就挂了。

　　安歌想了一下给安馨发了消息，没一会儿，安馨就回了电话。

　　“姐姐，怎么了？”

　　“小馨，我想跟妈妈见一面，可以安排一下吗？”

　　“我明天晚上就回去了，到时候我看看时间，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妈妈是个很倔犟的人，不一定愿意见你。”安馨有些为难。

　　安歌低头思考两秒，瞥了眼台历。说：

　　“安馨，过两天就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你上午带妈妈去扫墓然后带妈妈去慈安寺祈福。我在济慈大师的禅房等你们。”

　　“好，我一定带妈妈去，你放心！”安馨一口答应。

　　这两天安歌度日如年，近乎是数秒度日，终于熬到了中元节这天。卓越担心她坚持送她过去。

　　两个人在济慈大师的禅房后院苦苦地等待。禅房是禁地，游客禁止入内。但这些人里不包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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