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

　　秋颜被送进手术室时，宋凛才赶过来。秋霖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手术室门外，衣着单薄，双手掩面，即使看不到表情也能感受到痛苦。就像他第一次为秋颜动手术那天一样，她好像永远都是一个人，没有见过秋颜以外的任何亲人。

　　“霖依～”宋凛走到她跟前唤了一声。

　　秋霖依抬头，那一刻的委屈孤单突然倾泄而出，一直忍着没掉落的眼泪在看见宋凛的那一刻决堤了。

　　“宋凛～”

　　秋霖依哭的哀恸，宋凛不自觉揽过她的肩头，宽厚的手掌抚摸着着她的头发，秋霖依贴着他的小腹，不可抑制地哭着，惹人心疼。

　　“他们说是突发脑出血，要开颅，怎么办？宋凛。”

　　“别怕，霖依。不会有事的。”宋凛一听脸色就变了，秋颜有高血压又有心脏病，突发脑出血会出人命的。可眼下，只能先安慰着秋霖依。手术还在进行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宋凛把外套脱了给秋霖依披上，然后握着她有些颤抖着的手，冰冰凉凉的。秋霖依此刻出了焦急和悲伤没有多余的情绪。两人在手术室外守了七个小时。李主任出来了，秋霖依急忙冲上去。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李主任看到宋凛也在，如实回答：

　　“命暂时保下来了，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至于能不能醒，醒了之后能活多久，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的情况宋凛应该最清楚，你应该明白的。”

　　秋霖依一听，定在了那里，一言不发，只觉得悲从中来不能自拔。宋凛扶着她坐下，又单独跟李主任了解情况。他回来时眉头微蹙，面色不善，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秋霖依，不自觉叹了口气。秋颜无论醒不醒得来，都命不久矣。

　　宋凛还要工作，一整天都要接诊，但还好今天没有手术，不然熬了一夜怎么也上不了手术台。
　　“霖依，阿姨在ICU，你帮不上什么忙的，先吃点东西去休息吧。不然这么熬下去，自己先倒了。”宋凛蹲在她面前轻声说。

　　秋霖依摇摇头，说：

　　“你去忙吧，我知道你抽不开身。你放心，有事我就去找你。我现在睡不着，我再等等看。”

　　宋凛没法，先带她去ICU，又请值班护士帮忙照看一下她，有事给他打电话。宋凛走后，秋霖依才给保姆打了电话，让她从家里拿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又跟卓越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就开始盯着病房里看，哭了一个晚上，眼泪都干了。她就这么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提着早餐走了过来。

　　“美女，你先吃点东西吧，再怎么难受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照顾好。这是宋医生让我给你买的，还有这个，敷在眼睛上消消肿。”说着小护士从口袋里掏出冷敷袋和早餐一起递给她。

　　“谢谢你！”秋霖依有气无力地道谢。

　　宋凛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赶了过来，还给她带了饭。保姆已经过来了，秋霖依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秋颜，脸色惨白。宋凛扫了一眼早饭，除了那瓶水其余的都完完整整地放在走廊的椅子上。

　　他叹了口气，跟护士站的护士说了几句然后朝秋霖依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秋霖依就像是没有知觉的木偶由他摆弄，一声不吭。

　　“上次阿姨过来复查，她虽然没有直说可是语气并不怎么好。阿姨这样性格的人为了你还是训斥了我。她觉得我欺负了她的女儿，她那么爱你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很难受。”宋凛蹲下来看着她，说话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秋霖依终于有了反应，她悲伤的看着宋凛，眼睛红肿，泪又流了下来，哭着说：

　　“宋凛，我没有其他亲人了，我只有妈妈了，如果妈妈也不在了，真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悲从中来，秋霖依趴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闻者悲伤不过如此。宋凛眉头紧蹙，拍着她的背，说：

　　“不会的，霖依，不会的。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早上送饭的那个小护士拿着东西朝着边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来还是不来，踌躇了许久看到两个人分开，才上去。

　　“宋医生，你要的东西。”小护士把两条干净的湿毛巾放在灭菌袋又掏出一罐医用乳液一起递给宋凛。

　　宋凛接过来道了谢，小护士转身离开。宋凛拆开袋子，拧了拧，亲手帮秋霖依擦拭脸颊和手掌，动作温柔，异常仔细。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你知道我有多忙，实在是走不开，你又把我拉黑了，我更加联系不上你。上次复查你没来，我挺失望的。我很后悔那天跟你说的话，我本意不是那样的。”

　　宋凛又换了另一条毛巾，一边擦一边说。

　　“等阿姨好了，我再认真地仔细地跟你说这些事。现在，我只希望你明白，无论阿姨病情如何，无论你有多悲伤，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只有把自己给顾好了，你才有力气照顾别人。最重要的是阿姨她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女儿现在这个样子，她知道了一定会比你还要痛苦，还有，我也是。”

　　宋凛放下毛巾，挤了一点乳液，涂在她的脸上。

　　“我给你带了饭，多多少少吃一点。然后让张阿姨在这守着，我带你去病房休息。”

　　秋霖依觉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地点头。宋凛把餐盒打开，她吃不下饭只喝了两口汤，宋凛看着担忧但也无法。张阿姨收拾东西，宋凛便带着她去病房休息。

　　秋霖依躺在床上，宋凛帮她把窗帘拉上，来到床边，帮她盖好被子。

　　“好好休息。我先去工作，晚上再来看你。”

　　宋凛正想转身，秋霖依一把拉住了他，说：

　　“宋凛，你告诉我吧，我妈妈到底什么情况？”

　　“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等你平静下来，我再跟你聊阿姨的病情。”

　　宋凛低头理了理她的头发，劝了两句，就离开了。

　　秋霖依累了，眼睛肿得睁不开了，不多会也睡着了。秋霖依睡了四个小时才醒过来，起来拿出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洗澡换上。这个时候才有饿的感觉，头晕目眩。宋凛看完诊，整理好病历，跟秦一帆和李樵岩调了一周的值班。虽然这两人平日里嘻嘻哈哈关键时刻还是非常义气的，听了是因为秋霖依的事，一口答应了。

　　“阿凛陷进去了，从没见他这样。”李樵岩叹了口气。

　　“好事，好事！再这么活下去就快得道升仙了，有什么意思？”秦一帆笑着说。

　　宋凛换了身衣服就赶了过去，他到的时候张阿姨已经把饭送上来了，秋霖依正在吃饭，吃的不多但总比不吃强。秋霖依见宋凛过来就放下筷子了。

　　“怎么不吃了，你该多吃一点的。”宋凛坐在一旁。

　　“饱了。”秋霖依对他说，又扭头对着张阿姨说：“阿姨，把脏衣服带回去洗洗，这两天不用过来。等妈妈转到普通病房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霖依你也休息身体，不要太伤心，有事就叫我。”张阿姨说完提着脏衣服就走了。

　　“你一下班就来了肯定没吃饭，我帮你点外卖吧！”秋霖依问。

　　“不用。”宋凛拿过秋霖依吃剩的饭，秋霖依看着他，心里难受也没说什么。

　　“不要总是在ICU门口站着，越看越难受，而且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病房待着，保持手机通畅，有事护士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宋凛吃完嘴里的东西才开口，秋霖依点头答应，起身给他倒杯水。

　　“我明白，可我要是不去看总感觉心里不安稳。难受的很。我不会在那待很长时间的，你放心。你还是以自己的工作为主，不用一直过来陪着我。”

　　“我跟他们调了班，这周不上夜班。我陪你说会话，晚上去值室休息。”

　　秋霖依点头。

　　“霖依～”

　　“嗯？”

　　宋凛想了想还是问了：

　　“你没有其他亲人吗？为什么就剩阿姨了？”

　　秋霖依低头不语，沉思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他，平静地说：

　　“我是孤儿。”

　　宋凛的手顿了一下，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神情复杂。

　　“不用着急同情我！”秋霖依异常得平和，继续说：“过去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父母都死了，亲戚对我不好，我自己跑出去流浪后来进了孤儿院，再后来遇到了妈妈，她把我带回去了。妈妈对我很好，是我有记忆以来最疼我的人。妈妈很早就没了丈夫，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亲戚，我自然没有爸爸没有亲人。除了穷之外，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我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妈妈能够安享晚年，让我们母女俩不再受人欺负。”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谈论一件极微小的事情。可宋凛内心如狂风卷起海啸，震撼不已。他没办法想象着秋霖依的过去是如何生存的，也不知道并不富裕的秋颜是怎样拉扯一个女儿的，尤其秋霖依的专业是相当耗费钱财的，他唯一能够猜想到的是秋霖依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彻底地改变了自己和秋颜的命运，一定吃了很多苦。他觉得她应该重新审视这个女孩儿，重新地了解她，爱慕裹杂着敬佩由衷而发。

　　“你做的很好，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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