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

　　安明远住院的第十天，已经能够正常饮食和说话了。这一日中午，安歌和安馨都得空过来伺候。蒋涵看着丈夫的身体有所好转，两个女儿又都孝顺，心里也比先时略微畅快一点。

　　护工和蒋涵扶着安明远坐好，安歌把阿姨从家里给安明远带来的营养餐摆在床上，安馨也在茶几上摆上母女三人的饭。蒋涵夹了点菜坐到床尾一边照顾老伴儿一边吃饭，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吃饭。

　　一家人聊天，没几句，蒋涵就率先对着安明远发难，安歌和安馨相视一笑，不予置评，埋头吃饭。

　　“你说说你，怎么就不听医生的话呢。张教授说了多少遍，让你不要操劳不要操劳，一定要好好保养。你要不是连熬几天夜办公，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蒋涵越说越气，前几日她满心担忧哪里顾得秋后算账，这几日看他有所好转，才想起这茬，每天必来两三次叮咛，方才罢休。她放下碗筷，继续说：

　　“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话时脑子一下子就炸了，要不是小曾扶着我，我也倒了。你一生病家里家外都乱了，我们母女吓得半死，眼泪都……”

　　安明远突然捂住胸口，表情痛苦，蒋涵连连起身去扶，姐妹俩也慌忙放下碗筷过来。安明远狡黠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啰嗦了，你再说，我心脏病又犯了。”

　　蒋涵知道是他戏弄她，又好气又好笑，安歌和安馨也跟着笑。

　　“爸，你吓死人，不许开这种玩笑了。”安歌说。

　　“对，爸，过分了。妈妈说你都是对的。”安馨附和着。

　　安明远也靠着床笑着说：

　　“爸爸知道了，说一遍我就明白了。可你妈妈每日三遍，我真有点怕了。果真人老了，话就会变多。”

　　蒋涵瞪了他一眼，说：

　　“你是小年轻好了，我再不说你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可巧，宋凛过来了。安馨赶紧迎过去。

　　“宋凛哥，你来了。”

　　“我过来看看安先生。”宋凛客气地说。

　　蒋涵也起身，和气地说：

　　“宋凛呀，我说过了，不要总是先生，夫人的叫，生分了。你妈妈也不在我家工作了，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就叫叔叔阿姨就行了。”

　　宋凛依言点头，对着安明远问：

　　“您身体好点了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感。”

　　“好些了，感觉还可以，就是伤口依然隐隐作痛，偶尔有些胸闷气短。”

　　“进食如厕还正常吗？”

　　“正常。”

　　“没什么大问题，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注意休息，注意保养。您昨天说的药，已经给您换过了。”

　　宋凛日日都来看两遍，每次都如此。他说完就要走。蒋涵让安馨送送。

　　安歌看着出去的两人。低声问：

　　“两人可还行？”

　　蒋涵遗憾地摇摇头：

　　“不中，宋凛没那个意思。从来的那天起他便这样，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并不十分亲近。”

　　“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不要插手这些事。我的女儿这么好，何愁嫁不出去。宋凛无福消受，这是他的损失。”安明远对蒋涵说，宋凛虽好，但也不是他心中第一人选，更何况眼下的形式，尤其不合适，他心中早有打算。

　　“你何时见我插手过，我是看这孩子不错，成则已不成也无妨。”
　　安歌看着他俩斗嘴，只觉得开心，安静听着。不多会儿，安馨就回来了。大家简单吃了几口，就收拾东西。

　　安明远喝过药要休息，蒋涵收拾了一下也睡了会儿午觉。安歌订了两杯咖啡，姐妹俩在走廊坐着说会儿悄悄话。

　　两人忙碌了许多天，现在一切向好，心情自然轻松。
　　“你怎么回事？宋凛就这么难办吗？”安歌喝了口咖啡，靠在椅子上，打趣安馨。

　　“难如登天啊！”安馨仰天长叹，扭过头看着安歌，一脸苦笑加自嘲，然后一本正经地说：

　　“姐，你说他不会在修道吧！”

　　安歌突然呛了一口，一脸诧异又好笑地说：

　　“什么？”

　　安馨侧过身子，对着安歌说：

　　“不然呢？他长成这样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长成这样他都没动心！他知不知道他都快把医院的单身小护士和女医生们给急死了！”

　　安歌笑得肚子疼，说：

　　“你才来这几天，小护士女医生的事都知道了。”

　　“没办法，聊着聊着就惺惺相惜了。你说他不修道，不会是……”

　　两人四目相对，一脸震惊，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又觉得在医院喧哗不好，两人掩面而笑。

　　“你少胡说，宋凛要是知道你这样排遣他，你就彻底凉了！”

　　“那你是他同学，你见过谈恋爱吗？小护士也没见过！”

　　安歌摇了摇头，这么说她好像真没见过宋凛对哪个女同学有过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你一见他就脸红，但现在提起他也不觉得你很伤心。”

　　安馨喝了口咖啡，摇了摇脑袋，说：

　　“不知道，我一看到他我就紧张，可看不见他我又有点想他。姐，我有时候觉得他比越哥哥还冰冷，越哥哥只是看上去冷，可他是看上去特别温暖相处起来却格外疏离，你有时候看着他穿着白大褂，站在那就像尊神一样，不能靠近不可亵渎。”

　　安歌侧着身子，手肘抵着椅子支着额头，认真地听着，挑了一下眉。神?挺有意思。

　　“宋凛确实挺清心寡欲，还心怀大义，是个有理想的有志青年，这样一想确实不是我等凡人可以随意勾搭的。”说完安歌自己也笑了，安馨气的直捶她。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安馨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停了下来，低声说：

　　“姐，我忘了告诉你，秋霖依的妈妈也在这里，就在这一层西边第一间。我上次看见她进去的。”

　　安歌一下子紧张起来，说：

　　“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你不是不让我告诉妈妈秋霖依的事嘛，而且妈妈一门心思放在爸爸身上，哪有精力顾及这些。还有，你知道吗？她的主刀医生是张教授！”

　　“张教授？”安歌惊了一下，张教授可不是随意就给开刀的大夫。

　　“是呀，张教授这个月只开了两台手术，一台爸爸的一台她妈妈的，听护士说，是宋凛帮忙游说的。”一提起这个，安馨就更气了。

　　安歌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可能是什么特别的病情吧，别想太多。你平时注意一下，不要让妈妈跟她见面，省得徒生事端。至于宋凛，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强求。”

　　安馨点点头。两人聊了一会儿，待安明远醒了，两人就进去了。

　　晚饭过后，安歌准备回去了，安馨要去送她。

　　“不用，你在这好好待这儿照顾爸妈。爸妈，明天见。”

　　安歌准备坐电梯下去，等了一会儿门开了，她迟疑了一下却返了回去，朝西边走了……
　　下午安馨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久久不得安宁。她找到安馨说的病房，往里张望，看见一个护工在收拾桌子，并无旁人，她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自嘲地笑了。

　　安歌转身撞到了一个人，吓了一跳，手一滑包也掉地上了。安歌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妇人，穿着病号服那必然是住院的病人了。那妇人也不为何，呆呆地站在那，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安歌怕把她撞伤了，忙问：

　　“对不起，阿姨，您没事吧！”

　　那妇人没有反应，安歌又唤了两声，她才动了动身子，眼神变得闪烁，神情拘谨不安，再也不敢直视安歌。

　　“没……没事。”

　　安歌生疑，试探问：

　　“您住这个病房的？”

　　“……是。”

　　安歌心中暗想：原来是秋霖依的妈妈，她这副样子，想来是认识我，这也不奇怪，只是她为何如此紧张。安歌微微一笑，说：

　　“我路过医院，想起一位朋友可能在这，便来看看，可惜没有找到。”

　　“是吗？那可惜了。”秋颜低声说。

　　“外面冷，您早些进去，不打扰了，再见。”安歌满脸诚恳地说。

　　“诶，你路上小心……”

　　安歌走开，觉得这个妇人神情古怪，说话也奇怪，不自觉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成想那妇人正盯着她看，显然她的心理素质远不及安歌。她慌张低头进门，安歌只是笑了笑转身走了。

　　安歌越想越觉得妇人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想是秋霖依肯定跟她提起过自己，可能看过自己的照片认出来了，自然对自己提防戒备，这么想，安歌方觉心安。开车回家。

　　秋颜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加快，护工看见了，急急忙忙搀扶着她，准备叫医生，她连忙摆手，说：

　　“没事没事，不用叫医生，我就是走的有些累了。”

　　护工一边扶着她上床歇息一边说：

　　“秋姐，您怎么就不听话呢，老往东边跑什么，还不让我跟着。您刚做手术完手术才七天，想疏通筋骨，门口走走就行了。秋小姐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没事，在这医院里能出什么事，你不要告诉依依，我只是想走走，总躺着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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