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国手在红楼

　　嗯？
　　不过八九天没来，谁能告诉我，球馆外面为何有人围观？
　　贾环渐渐走近，听到耳熟能详的咋呼喊声，心下有了底。
　　果然，一个肤色黝黑的健壮小公子，在小石狮子旁边身形腾跃，舞着两把打球用的桨，先做个“双龙戏珠”剑势，又试图让两桨相碰。
　　——拿着球拍当剑舞呢！
　　看在吸引了不少吃瓜客人的份上，权当是特色表演吧。
　　卫猗兰耳聪目明，远远看见贾环，面上喜色流窜，将身一闪，又翻了个跟头，叫板：“三爷，我新练就一招，左右夹击，一发制敌！”
　　制敌个锤子……哪个球场允许双拍？犯规罚下了！
　　贾环默默忍住抢个拍子抽他几局的冲动，萎靡地打着招呼：“小卫兄弟，多日不见。”
　　“什么小卫！小卫是谁！”
　　卫猗兰气鼓鼓地窜出来，像一颗深水肉弹，迅速撞开围观的路人，扑的贾环一个趔趄，重重拍着他的肩：“早叫你直呼便是，学那些清客相公叫什么小卫。”
　　呵，不叫你小卫，结果就是我家的清客相公说我不知礼，还是在我那倒霉爹面前说！
　　贾环腹诽，同一个世界不同的爹，卫猗兰肯定没法理解贾政的尖酸。
　　看贾环面有难色，卫猗兰挠着脑壳：“不然，你叫我卫兄弟，叫我哥哥‘大卫’兄弟好了。”
　　大……卫……
　　贾环想到那个标志性的人物，现代世界人体艺术的代表，那位私密部位混迹于各种纪念品中的兄弟，艰难地忍着笑。
　　他认识的卫家大小兄弟，都精明得很。
　　大哥卫若兰，选择在斗鸡走狗中隐藏他的精明，小弟卫猗兰则用了最通俗的大智若愚。
　　如果有一天，他们人手一块令牌，表示自己是替大人物做事的，贾环也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有了郑王和齐子苓珠玉在前，自从经历了一头雾水的伪装搜查，贾环出门看谁都像带着皇家任务潜伏搜查的。
　　神神秘秘把他找过来，吞吞吐吐说些诉求，谁知道到底是怎么肥四。
　　例如这次，也很神秘，根据贾环的血泪经验，神秘往往代表着有问题。
　　一个“新招式”，不至于卫猗兰浪费一捆请柬叫他出来。
　　还有张轩，洋洋洒洒写了长篇大论请他过府一叙，普通的时候没必要这么浪费时间。
　　贾环也学聪明了，嘿，我就不急，是你们要找我，有事也得你们说。
　　“环哥今日这般兴味寡淡，看来前儿说起要紧的事，也是不要紧了。”
　　嗯？
　　要紧？
　　贾环看着卫猗兰脸上越发灿烂的志得意满，难道这一次是有好消息到了？
　　不不不，在这种hard模式中，好消息后面往往是坑！
　　贾环深吸一口气，诚恳地看着卫猗兰：“什么事？”
　　如果再不出现一个惊喜能够拯救自己连天的丧，他真要考虑一下搞点铤而走险，不破不立的事情了。
　　老这么帮一群人温水煮自己多没意思。
　　“环哥儿可还记得……哎呀!”卫猗兰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开头，在一只软木球凌空弹出正中后脑之后戛然而止。
　　嗯？什么情况？
　　古代的孩子也用球打人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急。”门柱后面闪出一张读书人的脸，这人年纪尚青，拿着扇子温文尔雅……可他的笑，越看越像一只狐狸！
　　张轩正如他自己所言，不急不缓地踱到他们面前，把卫猗兰揉后脑勺的手打掉，眯着眼睛发问：
　　“听闻，三爷与小王爷出京郊游，不知，镜庄风景可好？”
　　“好极了！”
　　贾环被这一串直击灵魂的文绉绉搞得十分暴躁，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打哈哈。
　　张轩的脸彻底狐狸化。
　　贾环心知不妙，中计了！
　　“可听郑王府的人细说，去的分明不是……”
　　我去，郑王府里的话你也能听说？
　　而且郑王府哪怕口径统一，张轩也不信，他有自己的想法，这更不好办。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密不可宣密不可宣！”
　　再这样下去，又要上套了。这些古代的小孩要逆天。
　　不，不能被带偏重点。
　　贾环咬咬牙，求助老本行。
　　他拾起那颗击中卫猗兰的小球，望空一丢，右手持桨垫球。
　　规律的落板声响起，软木小球轻盈地弹起又落回。
　　一到十下，那俩孩子嘻嘻哈哈，想着套他的话。
　　到三十下，张轩发出了一声赞叹，卫猗兰已经看呆了。
　　等数到六十多下，小球仍然在固定的地方向上回弹。
　　卫猗兰的眼珠子也跟着球忽上忽下，张轩从一个老谋深算的书生变回一个求知若渴的书生。
　　“看够了吗？”贾环手上不停，口里发问。
　　卫猗兰迷惑地点点头，贾环手上加了些力道，抛球后收了桨，那颗小圆球旋转着滴溜溜落回自己左手心。
　　“想学吗？”
　　“想！”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看看！有门技艺多么重要！
　　“想的话，先把事情告诉我。”贾环高深莫测地进了球馆，身后跟着两个迷弟，“一五一十的。”

　　“香？……咳咳咳咳！你说的是真的？”
　　贾环的高深莫测在进入球馆，坐到四下无人的高处之后，没过多久就破了功。
　　“千——真——万——确！”
　　卫猗兰把着他的耳朵当话筒，呼出的热气横冲直撞，弄的他耳朵痒得不行，但贾环管不了那么多。
　　“你们贴的太近，惹人忌疑！”张轩在后面轻声提醒。
　　嘿，这两个家伙催着他东跑西绕，等上了最偏僻的座位，坐成品字形，还怕走漏风声，一定要附耳过来才肯说，现在又担心别的了。
　　不过，就凭他们说的事情，这些行为又是十分合理的——这事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贾环让卫猗兰坐正了，拽过张轩，轻声问：
　　“你们怎么打听这事？”
　　这事在这个时代，跟他们牵扯不到一块啊。说白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俩人能跟这事有关系。
　　“谁打听了！”卫猗兰委屈，“这不是听你说的可怜吗！”
　　我说这事多久了，难为你们一直记得……
　　贾环心想，这次真实出乎意料了。

　　说来话长，他们三人自从认识了，因年龄相仿，性格投合，私下常较量精网，闲来走动又多。
　　练球的间隙，贾环便将香菱被拐之事也与两位小公子分说，只当闲侃。
　　他没别的想法，只为一点告诫之意。富家公子金山银山堆着，太容易跑偏，既然选定了两个练球的好苗子，他不但要传授技术技巧，还要注重品行修养。
　　他想教两个人常怀恻隐之心，莫要轻贱人命。他没告诉这两个小公子，自己暗中打听着，希望有朝一日能送香菱寻亲还乡。
　　当然，一如既往地处处碰壁，不得其所。
　　可事情居然在意料之外柳暗花明。
　　两个年少公子，打从没认字那时起，便听多了游侠剑客的传奇，骨子里很有些豪侠之气。
　　听说那薛蟠仗势欺人，抢夺不成将人活活打死。
　　又听那被拐的孤苦女子，不知家乡父母何在，一任恶霸驱使摧残。
　　他们涉世未深，活脱脱的话本成了真，叫人心头怎不血气翻涌？
　　只恨薛家皇商势大，又有四大家族首尾相护，轻易撼动不得。
　　自打从贾环口里得知想为香菱寻亲的事，两个孩子面上平静，私底下都上了心。
　　卫猗兰派家中亲信探问，张轩也差使心腹小厮变着法的追查，各处蜻蜓掠水一番，不想竟有了切实的消息。托赖卫家交游广博，卫猗兰和颜悦色，很得人心。
　　卫猗兰十分得意，又拿出一支桨，翻腕挽个剑花：“环哥儿，你如何谢我？”
　　被张轩一把将手制住，扯过桨来，催道：“莫再吊人胃口，还不快快说来？”
　　“我府上有个兵丁，他远房叔叔因卷入祸端，判了流刑。在途中，碰上一个也是充发了的，原是应天府的门子，在个姓贾的府尹手下做事——”
　　说到这里，两个人很默契地朝贾环看，带着那么几分小心翼翼。
　　哦！姓贾。
　　贾环波澜不惊，迎着两道同情的目光摊手。
　　不就是姓贾吗，你们俩看我干啥？
　　大惊小怪哦，说实在的，在这个逢贾必作死的世界设定里，这个坏人他要是不姓贾，我贾环反而震惊了！
　　“这地方说话不方便。”
　　既然涉及薛家，还可能扯上自家，一桩普通的打拐讯息已经升级成为大炮仗。
　　稍不留神，炸了的话，能把他们仨连带着家族都崩的不轻。
　　“到我府上吧！”
　　卫猗兰跳起来，把他们往外拽，热情得不得了，“我哥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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