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余悔

　　第二天，季康诚起床之后，并未象普通游客那样着急去参加环游梦溪的项目。他依旧留在小镇，漫无目地地游逛。寻找着他的目标，同时，领略小镇的风情。

　　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湿润了小镇的石板路，路边老屋的屋檐下，偶尔还有水滴落到青石上，滴滴哒哒的。“江南春雨润如玉，往来不湿行人衣”。细雨季节，最合时在这古镇小街中徜徉。晨雾朦胧，长街幽静。被往来行人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石板路，反影出行人的影子，哪怕是孤单只影，似乎也不那么寂寞了。

　　梦溪镇并不大，依河筑屋，以河成街，街桥相连。水阁、拱桥、石板巷，水镇一体。最有名的河道还是从东而西贯穿小镇的梦溪河。而和小河平行的，是这个叫后街的小巷。小巷狭窄，细长，东西走向。街道的两边间是一排木式二层建筑，这些建筑原来可能是住家。现在大多被开发成了商店或者旅店。来梦溪的人除了游梦溪河以外，再就是在这条街上捕捉这个小镇独有的古朴的气息了。

　　季康诚从后街的西头往东头走去，他走得很慢，象是一个闲得发慌的人在打发他空虚无聊的生命。他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没有放过每一个他所见到的人，就连旁边的店铺里的人他也没放过。他顺着后街走到最东头。那里有一个小广场，广场的另一边通向一个拱形桥，那桥横垮梦溪，将梦溪河的南北两岸连接起来。离桥不远就有一个渡口，那是游船的集结地。昨晚，季康诚在这里下的出租车。司机告诉他，这是梦溪镇最繁华的地方，所有的旅游车船都在这里集合。

　　广场和后街交接的地方，有一个典型的旧式江南庭院建筑。季康诚昨晚下车后看到的第一家旅店就是这家，对其印象很深。他本来想去那里住下。可惜，那时旅店已经客满了。此时，季康诚再次看到这个旅店，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庭院的一边是清水流淌的小河，另一边是石板铺地的老街。门前绿树掩映，面对广场，迎来四方宾客。正门挂有一个“柳风馆”匾额，门的两旁则是一副对联，左联是“户外碧水摇轻舟”，右联为“院中清风拂轩窗”。正应了这水色庭院的景致。

　　庭院面对后街的那面开了一间叫做“香柳”的小店，门面不大，和庭院一样，看上去是新装修的。装璜得很是精致。看装饰风格和店名，这个“香柳”应该是和“柳风馆”是一体的。小店的门口亦有一幅对联：“远水风光尽无限，小巷芬芳独一家”。此时，“香柳”传出一阵阵扑鼻的烘烤的香味，正应了对联上的那句“小巷芬芳独一家”。看来这个写对联的人的心思还真是轻巧。

　　“香柳”是一个甜品店。季康诚还没有吃早饭，加上他对甜品向来喜欢，闻到香味便自然地走进了小店。店中生意不错，店中的座位几乎都要占满了。季康诚在店堂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座位坐下。他要了杯茶和两块蛋糕。茶应该是今年最早的一批新茶，虽然比不上龙井那么名贵，但是那份清新自然的味道却是别的地方品不到的。蛋糕也是简单的，刚刚出炉，还是温热的。热气带着香味扑面而来。蛋糕没有任何的奶油，巧克力装饰，但吃到嘴里却十分绵软松软，清香可口。

　　季康诚品着茶和蛋糕，又想起了他要找的那个人：她也是这样简单自然的人，没有太多外在的装饰，就是那份清新自然让人喜欢。她母亲的烘培技术是很好的。那时，新昱县城还没有几家有家庭烤箱的。但是她的母亲却从南都买来了一应的烤制设备和工具，在家里烤制一些精巧可口的甜品分给大家。她也模仿着母亲的样子，自己烤制甜品。烤完之后便让他品尝。当时她的手艺和她母亲差了很远，每每烤制蛋糕的时候，不是蛋白没有打发，把蛋糕烤成了蛋饼。就是火候掌握不好，表面已经是深棕色了而里面还是稀软的。他把她烤的蛋糕一律称为“丑蛋糕”。每次被她逼着硬着头皮去消灭那些丑蛋糕，然后还要被她追问“好不好吃？”直到他违背事实地说声“好”才算罢休。

　　想着往事，季康诚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他一手端着茶杯，一面环视着店堂，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忽然，他就觉得有个熟悉的人影闪了一下。他心跳加剧：是幻影吗？他望那个人影的方向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确，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几乎就要冲了上去，但是，在他要站起来的一霎那，他又犹豫了：现在冲上去，会不会吓着她？要和她说什么？问她过的好不好？她若说好，他会开心吗？她若说不好，他又能怎样？到底，他和她已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了。

　　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间，她消失了。他以为自己眼花，她怎么会消失在柜台后面？莫非……？

　　季康诚一招手，叫来女服务员给他的茶杯里面续了开水，然后打听道：“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景晔的人？”

　　“没有。”女服务员脆生生地回答道。

　　莫非是我看花眼了？季康诚心里嘀咕了一句。“刚才有个人在你们柜台后面，她很象我要找的那个人。”季康诚不甘心，继续追问。

　　“你肯定看错了，那是小叶姐姐。”女服务员再次否定。

　　“小‘晔’姐姐？”季康诚心想：那应该是她了。

　　“她也是你们店的服务员？”

　　“不是。她住在这个旅店。有时候来这里帮忙烤蛋糕。她烤的蛋糕可好吃了。”女服务员答道。

　　她原来藏在这里啊？知道了这个消息，季康诚一下子就踏实了。起码，现在知道她的下落了，以后可以再慢慢了解她的现状。季康诚的心情好起来了。临走的时候，给了服务员一笔可观的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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