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余悔

　　果然不出季康诚意料，南都的人拿到了公安局大门口的录像。蒋文涛和叶璟果然有留影。所幸的是他们背对着镜头，没有拍到叶璟的正面。之后，根据这个录像中蒋文涛的身影，判断出和他一起走的那个女性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又到火车站和汽车站去看了录像，找到了一些和景晔的服装，身形相似的女性的正面影像，让蒋文涛辨认。不过都被蒋文涛否决了。然后他们又找蒋文涛要景晔以前的照片。蒋文涛推脱说原来男女同学不熟，没有景晔的照片。同时，蒋文涛表示，对她家里的情况不熟。

　　“他们找到的录像里的那些女人中间到底有没有景晔？”季康诚后来问蒋文涛。

　　“还真没有。”蒋文涛说。a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拿着那些照片去殡仪馆和公安局找见过叶璟的人辨认的话，也不会找到她。总算，暂时躲过一劫。

　　但是，季康诚并不能放下心来。

　　季康诚在南都虽然以“闲散人士”的姿态，站在各个势力圈之外。但是，并不等于他对南都的事情不问不闻。相反，他密切关注着南都所发生的一切，暗自里揣测，度量，思考。高全胜在南都的所做所为，季康诚看在眼里，心里隐约有些担忧。以他之见，高全胜以后的“官路”可能不会如他所愿。上层领导不会允许某个人把某个地方变成他的“独立王国”。老高越是在南都一手遮天，他以后的日子就越麻烦。季康诚把他的想法和范希民沟通过。范希民显然也有同样的忧虑，但是，似乎也不好和老高一刀两断。季康诚不知道范希民和老高以前有多少利益上的牵连。只是希望老高“倒霉”的那天，不要蒋范希民牵扯进去了。

　　蔺长宁的死，给南都的政坛带来了很大的变数。季康诚第一时间飞回北京，和范希民交换了意见。

　　范希民在听完季康诚对南都形式的分析之后，陷入了思考。他对蔺长宁说：“南都现在被老高捂得死死的，就如同一口井。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就算是硬性派进去。也被他架空了。上面对这种情况早就不满。南都的盖子迟早是要揭开的。但是什么时候揭，怎么揭，上面有争论。”

　　范希民这是在暗示，上层有人保老高，有人反老高。在怎么处理南都的问题上一直有争论。这也是南都问题被久置的原因。

　　“其实上面和老高通过气，表示过对南都目前状况的不满。原来以为，老高能够收敛一些，把南都的状况缓和一些。上面想给老高换个位置，虽然是个闲差，权力没有现在的大。但是，级别比现在还会高半级，待遇也不会变。准备让他到这个位置上干到退休，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体面的结局。对南都，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但是，老高不接受这种安排。这样，事情就不太好办了。”范希民忧虑地说道。

　　然后，范希民又问：“你认识这个死了的记者吗？”

　　“点头之交。”季康诚说。

　　除去他们在梦溪的一段特殊的交往，在南都，他们的确只是点头之交。

　　“他到底掌握了老高多少材料？是不是真的能把老高置于死地。”范希民最关心的是这件事。

　　“具体他掌握了多少情况不知道。但是老高要对他动手，显然这个记者已经掌握了老高的死穴。我听老高的儿子小高和他的朋友议论，他们是从这个记者的采访对象，来判断这个记者所掌握的情况。我想，这个记者一定是访问到了几位关键性的人物。”

　　范希民想了想，说：“先不管老高了。我现在关心的是你。我有点后悔把你送到南都去了。”

　　“这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季康诚说。当初，他要下地方去历练，有许多选择，但是季康诚选择了南都。最大的原因是可以离母亲近一点。这样一来，范希民只好委托老高来关照一下季康诚。

　　“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老高出事了，会不会牵连到你？”这是范希民最担心的。

　　“不会。”季康诚很明确地说：“他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没有参与。我和他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一方面是因为到南都之前，范希民已经对季康诚有所交待。他了解高全胜这个人，老奸巨猾，首鼠两端，要季康诚和他不要交际太深。另一方面，季康诚有自己的原则。所有违背他原则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接受的。尽管，老高曾经想以他帮季康诚料理过他父亲的“后事”的机缘，来拉拢和季康诚的关系。但是，都被季康诚不动声色地躲避了。

　　“很好。我现在希望老高能撑一点时间，最好撑到明年三四月份。一般在那个时候，各地的领导层都会有大的调整。南都明年肯定是重点调整对象。那时候，上面估计对老高也已经有了安排。我希望在此之前，南都能保持相对平静。而你，到那个时候，已经在南都有两年多了吧。我会在春节之后，马上安排你离开南都。所以，这段时间，对老高，敬而远之，不参合他们的事情。也不得罪他们。就当一个旁观者吧。”

　　这也是季康诚的想法。

　　季康诚回南都后，按照范希民的指示行事，多看多听，少言慎行。

　　最开始的时候，当老高他们开始排查蔺长宁的朋友的时候，季康诚是有些紧张的。他不知道叶璟在不在老高他们调查名单上。准确地说，他不清楚叶璟和蔺长宁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是否深到被老高例进调查名单里面。他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蔺长宁和叶璟，是在叶璟的住处外面。如果不是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以叶璟的性格，应该不会邀约男性朋友进入他的住处。季康诚暗中密切关注着所有对蔺长宁的调查。好在，高衙内的人把他当作自己人，并不提防。他很容易打听出来，老高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有叶璟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然而，还没等季康诚松口气，他就发现叶璟似乎自己主动卷入了这个危险的游戏......。

　　思前想后，季康诚觉得应该去见叶璟一面。当面向她讲清这中间的潜在的危险，劝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他们分手之后，季康诚第二次主动去见叶璟。回忆上次在梦溪见面的经历，季康诚心有余悸。他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当初的那些情投意合，那些心领神会，那些彼此契合都到那里去了？以景晔以前的性格，以他们双方所具有的高度和气度，即使他们分手了，哪怕是彼此有所伤害，也应该保持最起码的体面和尊重。因爱生仇，这不应该是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却真的发生了，而且是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这是季康诚所没有料到的。

　　但是不管怎样尴尬，季康诚还是决定去找叶璟一趟。

　　这样，叶璟下班回家，看见季康诚在楼门口徘徊。这是叶璟在梦溪意外见到季康诚之后，再次意外地见到他。

　　叶璟决定忽略掉季康诚直接走进楼门。

　　但季康诚却拦住她，问：“你最近回新昱了？”

　　叶璟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她撇了季康诚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是和蔺长宁有关系吧？”季康诚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儿酸。

　　听到季康诚提到蔺长宁，叶璟心中一懔。

　　季康诚看叶璟从脸色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他警告到：“蔺长宁的事情你别管。你也管不了。”

　　叶璟不再理他了。径直进了楼道。

　　季康诚跟在叶璟后面进楼.

　　上楼之后，叶璟开了自己家的门，进去。把季康诚关在了门口，

　　季康诚吃了个闭门羹。

　　无可奈何。他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人看见。他掏出纸笔，写下一行字，从门缝里塞了进去。那上面写的是：“蔺长宁的事你别掺和。这里面水深得很。别把自己给搅和进去了。”

　　和叶璟见面的这个结果倒也不出季康诚的意外。季康诚心里自嘲地想：起码，这次她没有动刀子。在叶璟面前，他没有任何公信力和说服力，叶璟凭什么相信他？也许不仅起不到警告的作用，还会更加激起她的斗志。

　　季康诚的出现，让叶璟警觉起来：他来找她，目的不单纯啊。她回新昱的事情，除了蒋文涛，并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和季康诚没有任何关系。蒋文涛不会白痴到把她回去的消息通报给季康诚吧。那么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他来这里警告她，又是为什么？

　　叶璟在和季康诚分手之后，这个人就在她的世界中完全消失了。她并不知道他为何要和她分手，也不知道他和她分手之后的生活状态。那次季康诚在梦溪露面，她以为是意外。但是后来在南都似乎又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蔺长宁会馆的外面，另一次是博物馆新馆开馆。季康诚好像是作为官方代表来的。因为她早已对这个人完全漠视。视此人如无物，所以叶璟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打听季康诚近年的经历。

　　但是，现在季康诚的出现，而且还是来警告她的，这就不得不让叶璟警惕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去了新昱的？他来警告自己的初衷又是什么？是关心自己的安全还是怕自己查出蔺长宁之死的真相？他如果现在在南都的官场出没，会不会也卷入了在蔺长宁所调查的这些事里面？

　　现在看来，蔺长宁的“死”的确不同寻常。连自己去了趟新昱都被盯上了。

　　如果，有人知道她手里有一个蔺长宁留下的录音笔，那将会发生什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