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余悔

　　“那不是你的一段感情吗？你为什么要把它忘了？所有的爱情，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只要当时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回忆的。”范千鹤很认真地说道：“你们的这段感情肯定也是美好的，不然你们的笑容不会如此的阳光。”范千鹤看着手里的照片，看着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女孩子。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喜欢她了。她和她爱着同一个优秀的男人，这是一种多么神奇的缘分啊。她想知道，当这个女孩爱着季康诚的时候，是不是和她有同一样的情愫。

　　但是，季康诚却不愿意再提起景晔了。她是他心中的一刀伤疤，那伤疤是自己拿刀砍的。很深，很痛，不能提起。只能假装忘记。

　　“我听你的那些亲戚提过她。以前，你妈妈生病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你妈妈。”范千鹤说。

　　这是范千鹤第一次见季康诚家的亲戚。亲戚们自热而然地要对她做一番评判。他们对儿媳妇的评价标准就是孝顺还是不孝顺。而媳妇孝不孝顺，得要看婆婆过得好不好。在亲戚们看来，陈元荷这几年是过得并不怎么样的。一个人孤孤单单。得了病只能自己去医院，连个帮忙排队挂号拿药的人都没有。而且，季康诚自从娶了媳妇之后，也变得不象以前那么孝顺了。那个曾经为了妈妈放弃上北大清华的季康诚，现在光顾着巴结老丈人，不管老妈了。结婚这么多年，这个儿媳妇一直未登门认亲。过年过节，陈元荷也是一个人过。当儿媳妇的也不来拜访婆婆和其他长辈。季康诚偶尔回来，也跟蜻蜓点水似的，呆不了两天就走了。如果，和季康诚结婚的是景晔，陈元荷就不会这么凄凉了，在这方面，景晔是可以打满分的，甚至比100分还高。毕竟当年人家景晔做的没有几个儿媳妇做得到。季康诚放着景晔那么好的女孩不要，娶了这么个媳妇，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是太对不起人家景晔了。所以说，娶妻娶贤，不管老丈人是多高的高干，家里的背景再好，不贤惠的，不孝顺的媳妇是不可娶的。娶了也给人当上门女婿。亲戚们的议论的时候虽然是背着范千鹤的。但是免不了有个只言半语落到范千鹤的耳朵里。更何况，那几个舅妈和姨妈，早就对范千鹤不满了，在范千鹤的面前也不避讳，故意冷言冷语地敲打她。

　　范千鹤对那些冷言冷语没有什么兴趣。准确地说，她对这些市井语言根本不太理解。也不会在意这些市井小民对她的评价。她所感兴趣的是季康诚的青梅竹马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

　　“你能联系上她吗？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应该约她出来一起吃个饭，当面感谢她曾经对你妈妈的照顾。”范千鹤热情地向季康诚建议。

　　“我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季康诚拒绝道。这是实话，他和景晔的最后一次联系就是通知她：他们分手吧。自那时，他就切断了所有和她的联系。而且断绝了一切和她有关的人的联系。

　　“你们以前的共同的朋友呢，同学呢？他们不知道你回来了吗？他们不知道你以前女朋友现在在哪儿吗？”范千鹤依然坚持。

　　“不知道。”季康诚断然说道。

　　关于季康诚的青梅竹马的对话被季康诚强行打住了。季康诚以为，这一篇已经翻过了。但是他低估了范千鹤的决心。

　　范千鹤早就知道季康诚有一个前女友。大概是相隔太远，“前女友”当时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引起她的多少兴趣。时隔几年，突然听到季康诚的亲戚提到景晔这个名字时，她才想起来：曾几何时，还真有这么个人，让季康诚念念不忘。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孩？等看到陈元荷收藏的照片之后，景晔也就变得具象了。从照片上看，景晔是个开朗的，活泼的，没有坏心眼的女孩。这是范千鹤喜欢的类型。如果站在季康诚妻子的身份以外的立场，从照片上看，景晔和季康诚是很美好的一对。如果再有青梅竹马的故事加成，他们之间也应该是一个甜蜜的爱情故事。范千鹤将那张照片偷偷地带回了北京。之后，她又偷偷地给范百灵看了：“这是季康诚的青梅竹马。”
　　“是吗？”范百灵也很好奇。当年她去南都的医院看望陈元荷，没有和景晔见过面。那时候景晔在她心里不过是前进路上的一粒石子，她轻轻地一抬脚，这颗小石子就滚到不知那里去了。她根本没把她放在心里。如今再想起这事，便对那个可怜的“牺牲品”有了好奇心：“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范百灵看到照片,问道：“你们这次回季康诚的老家，没见到这个女孩吗？”
　　“没有啊。我给季康诚建议要见见她，季康诚没有同意。可能是怕触景生情吧。”范千鹤说。
　　“也许她不在老家了。听说这个女孩是清华毕业的。当年被推荐上本校的研究生，但是为了照顾季康诚的妈妈，她放弃了。”范百灵知道的比范千鹤知道的要多了。

　　“真的吗？她岂不是太可怜了？爱情事业一样都没留下？”范千鹤很为景晔遗憾。她想这个女孩有多爱季康诚，才会有这样的付出。因此，范千鹤已经有点点同情景晔了。

　　“也许，她后来又考回清华了呢？”范百灵猜测道。

　　范千鹤央求：“你帮我去清华打听一下。看她后来回清华没有？她叫景晔。很特别的名字。应该很容易打听出来的。”

　　很快，范百灵带回了她打听来的消息：景晔在大学毕业以后，还真的考过一次清华的研究生。初试已经过了。但是没有来面试。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听到这个消息，范千鹤很有些失落，也更好奇了：这个女孩后来干什么去了？为什么通过了研究生的笔试，然后又放弃了？

　　范决定要找到景晔。范百灵被范千鹤缠得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就真的托人去打听景晔的消息。但是反馈回来的却是坏消息：景晔的父亲车祸去世，母亲重伤瘫痪，几年后不治身亡。景晔不知去向。

　　“怎么会这样啊？”范千鹤有些懵。

　　“这就是命。”范百灵这段时间已经被范百灵闹得有点烦了，便用了这个可以解释所有问题的理由，给范百灵的困扰做了最后的注解。看见范百灵还在困惑，便又多加了几句：“这个世界上的人各有各的活法。就如同动物世界中的动物们各有各的活法一样。在老虎眼里，蚂蚁小到都没有活的必要。但蚂蚁照样可以活得有滋有味。老虎有老虎的生存法则。蚂蚁有蚂蚁的生存之道，所以，作为老虎，就不用操心蚂蚁的事情了。”

　　“你怎么会这么说？我又不是老虎，她也不是蚂蚁。”范千鹤反驳道。

　　“和动物一样，人也是有生物链了。在顶端的和在低端的就是活得不一样。就拿你你和季康诚的前女友相比，为什么季康诚选择了你。而那个女孩为他付出了所有，却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爱情。季康诚爱我所以才选择了我啊。”范千鹤说。这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坚信的：当年季康诚之所以最后选择了她，一定是爱她胜过爱他的前女友啊。

　　“爱情？”范百灵冷笑。范千鹤已经不是十五，六岁不谙世事的年龄了，还说出如此幼稚的话，她能不能成熟一点啊？“季康诚爱你什么？和那个前女友相比，你给了他什么？那个女孩和他的渊源有多深你知道吗？他们两之间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相爱，也不仅仅是那个女孩为他牺牲了前途。除了这些，那个女孩的爸爸，还对季康诚有再造之恩。没有那个女孩的爸爸，就不会有今天的季康诚。你能为季康诚做了什么？你比那个女孩强的是，你的爸爸比那个女孩的爸爸有更大的权力。可以满足季康诚给他父亲复仇的愿望。可以帮他在仕途上走得更快爬得更高。所以最后，你赢了。”

　　“不，不是这样的。”范千鹤矢口否认。

　　对于范千鹤这种含着金匙长大的人来说，她这一辈子是不太有机会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去追求什么的。普通人需要一辈子努力去追求的东西：事业，金钱，名利，地位等等，对她而言都是可以唾手可得的。唯有爱情，却是自己委曲求全但仍然求而不得的。在爱情上面，她人生路上第一次尝到过“失败”。因为历尽过“艰辛”，所以，她才觉得她与季康诚的爱情更加弥足珍贵。

　　“可惜，这就是事实。要不你去问问季康诚，你和她的前女友？他爱谁多一点？我敢肯定，他爱他前女友99分，爱你1分，这1分是同情分。”范百灵几乎有点恶毒地说。当年，为了游说季康诚，她是下了一些功夫的。所以，她知道，当年的季康诚对他的前女友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当然，爱情再深，终究敌不过权力的诱惑。

　　范千鹤以为，她和季康诚的爱情早已超越了所有世俗的界定，是最最纯真不过的了。但是如今，范百灵的一席话，让她认识到：她所以为的历尽千辛，苦尽甘来的爱情，不过是利益交换的产物。所有，她为爱情所有的付出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而让她获得这份“圆满”的原因，居然不是季康诚对她的爱情，而是，季康诚对她父亲的权力的膜拜。

　　范千鹤不相信，她真的去问季康诚：“我和你的前女友，你爱谁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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