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相遇

作者:旺仔喝旺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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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下)


      最近总是找以前的同学喝酒,酒入肺腑,聊聊大学时一起干的糗事,那些少不更事时的疯狂。
      回忆年轻是中老年的常态,也不可笑。就像年轻小伙子追望豪车,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一辆。
      那些一出门就坐在豪车里的人,他们的优越感也许是一出生就有的优势,也许是苦尽甘来的底气。毕竟这个世界是金钱与名利堆砌的,每个人都争着向上爬。
      年轻时渴望这些,掌握之后,那种妄自尊大也仅跟其后。可是到真正抉择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掌控自身的情感与人生的权力。责任二字是羁绊,也是作为人最基本的担当。

      公司里最大的股东,太太的哥哥。当初一起创业时几乎是不计后果的玩命,脑子被成功学占满,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思考对的人,来不及思考婚姻。走到人生中年才发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口合胃的饭菜,一个懂自己的人。

      很难说想脱离的是什么。两个最大的股东成为这种关系,矛盾堆积到雪崩,也要歌舞升平。

      坐在会议室的主位,看着这些天方地阔的脸,他们张着嘴,高涨的语言有一种空旷的悲壮。个个都在长篇宏论。一共就那么点事,却要过甚其词,有人还深以为然。庄严下的昏聩真的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可笑!

      又想到她,向她倾吐工作的压抑时,她曾劝慰过我一句:解决问题确实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能力。事实上,避免问题是才一个人真正的强大。很可惜,因为这个人把问题都避免了,所以也就很难有人看出他的强大。不过时间总能给出一切答案。

      看似什么都没有表达,但已经明白了我在她心里的地位。笑意从脸上蒸出来,多少对我也有点仰慕吧!至此释放再多懦弱,也不怕她嘲笑。

      曾经在谋生中舍弃自我,在一条曲折的路走的跌跌跄跄,遇上她才体会到了真正的舒适,也是通过她,才明白组成亲密关系的两个人,不仅要有相同的价值观,最重要的,能透过对方理解生命的本质。

      如果把功成名就定义为成功,把失去自我定义为失败,那么我究竟属于哪方?总是说在她面前我是放松的,快乐的,因为那时自己是真实的。
      人之所以痛苦,不过是因为不是在做自己。
      我的生命已到了一个阶段,至今还在做一台承重的机器。这些重量失了我真的会崩塌?我走了他们真的会束手无措?
      不,这里照旧风生水起,他们继续汲汲营营。一切不影响自己的动荡都只是如风过耳。

      既然如此,眼前的一切纷扰又如此厌倦,为什么还不选择新鲜空气?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刹那间更明确那个决定,辞职,卖掉股份,摒弃一切违心关系。

      交了辞职信,他们当然震惊。挽留的诚恳如戏剧演员,又仿佛少了我这个公司马上要坍塌。这几年我给他们的震惊还少吗?如此诚意倒显得怪异。尤其是顾峥,股份已经转给她妹妹,整个公司已经属于顾家,竟还苦口婆心,可惜我是顽石。
      直到他气急败坏:“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就因为那个女人,你离婚!辞职!你以为她还等着你?她马上要结婚了,就跟那个姓沈的。当初鬼迷心窍一样跟她厮混,结果倒好,项目都被……”

      后面再说什么,听不见了。只听见她要结婚了,真的要结婚了,真的与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世界的声音都关闭后,点上一支烟,火星烫到手指,才发觉烟丝被辜负。我竟然还幻想她能回头。她难道不懂吗?两人一旦结为夫妻,即使不睦,也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尤其有了孩子。可是她义无反顾地决定了。

      握着手机,拨打那个不可能接通的号码。怎么这么绝情?说了那番话还不够吗?还把唯一的联系方式也切断。发短信的手像置身在一个冰窟窿,不停地颤抖。她看不见,也不想看见。

      站在空谷呼喊,千回百转,只收到自己回声的人会不会很绝望?

      房间里她的物品原封不动,没想过丢掉,总认为她还会回来。
      打开衣柜,衣物如新如昨日,她在我眼前。什么都想送给她,小到一本书大到一颗心。可是我送的一切她都不要,连一件衣物都不带走。
      以前为了弥补她,给她我最能给的物质。她仍然保持正常的需求,拒绝名牌名贵,不崇尚奢侈浮华,只购置自己真正喜欢的适合的。女孩或者女人们都漫无止境的物欲,很从少有能抵抗奢靡的诱惑。
      如果她满是俗媚死心也不是那么难。

      一个和所有一样的夜晚,母亲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也离开了。
      这些天她一直都不好,浑身上下插满管子,虚弱到无法吸呼,喝一口水都全身抽痛。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衰败,心里被悲凄填满,却无能为力。
      人活一世,究竟能掌握什么?在衰老与死亡面前,名利真是枉然。

      站在墓碑前,想起母亲混混沌沌的最后几天,醒来后说几句听不懂的话,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那一天早上忽然能坐起来,喝了两口粥,问我:“这些年你是不是过的不幸福?”
      我愣了愣,无法回答。毕竟人到中年,已经能隐忍所有压抑与环境和平共处。唯一的想法就是家人平安,或者往更高处爬。至于内心真正想要什么,似乎早已抛弃。

      “我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很苦。”叹息一声,有种生命尽头的慈悲。躺下来,仍接着说:“顾峥这几年能力没见长,疑心倒是加重,到处标榜也就算了,还把一起创业的老员工砍了大半。你跟他不合了这么多年,顾仪也理解不了你,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遇上那个女孩子,你毁了你的声誉,要拆了这个家,大概真的找到了说得上话的人。我真的很想见见,可是你不让我……”
      “妈,不提这些了。”
      “儿子你恨我吗?恨不恨我不让你离婚?”
      “从来没有。”

      母亲的眼泪从眼角滑到脖子里,脸上有一道道岁月的痕迹。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皱纹的深意。人活着,得失荣辱,真的不能计较太多。一心追求的,无论最终得到还是没有得到,死了都是一无所有。皱纹的存在就是提醒我们忘却和放下。该放下就放下吧!

      过去这么久,推开熟悉的大门,顾仪端坐在客厅,儿子在旁边看电视。两人的目光掷向我,却都无言。她也是聪明人,知道我回来的目地,也终于能心平气和地与我谈谈。
      其实我明白,她所介意的是外界的评价,是丈夫有了第三者的名声。从小在体面的环境中长大,一生应该有井然有序的幸福,富裕宁静的荣耀,可是我把这种完美打碎了。

      她仍一言不发,我空前的多话:“你还年轻,很漂亮,也不缺钱,还有你哥哥,你完全可以结识更优秀,更适合你的人。所以顾仪你不必在意什么面子,也不必有什么不甘心。人这一生其实是活给自己看的,自己是否幸福只有心率能给出答案。如果一直活在外在的影响中,真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儿子拿着遥控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眼睛有一种惘然的纯真。小家伙12岁了,成绩从没让我操心过,对新事物有独特的认知,喜欢参加各种知识竞赛。最大的缺点就是随了我的性格。
      走到他旁边,再次问他以前问过的问题,他很冷静的模样:“爸爸很忙,我还是跟着妈妈。”
      “爸爸以后不会那么忙了。”
      “那么以后爸爸多回家看望我们。”

      孩子什么都懂。同样,他也明白,爸爸妈妈分开,但对自己孩子的爱永远存在。这些道理在陪伴中我曾一直默默地告诉过他。
      没有什么怨咽,也没有什么怅恨,毕竟彼此都冷静大半年了。不是夫妻,依然是亲人,和和睦睦地吃一顿饭。

      有时候一觉醒来,还一种恍惚的错觉,仍然一身枷锁,步履蹒跚。晃晃头,周遭空无一人。自由是个好东西,曾经有很多想却没有时间做的事情,还有那些想要到达远方,终于可以出发了。

      沿着川藏线苦行僧一样行走,累,却非常轻盈。去陌生的方,看不同的风景,不是什么洗涤心灵,释放负重,只是想要走出去,自然而然地想要往那个地方前行。大地辽阔无边,人的眼睛有局限,脚步却是无限的,而生命也需要休息,如果不敢冲出去,如何豁达?又如何把山谷装在心里?
      我不想困在相同的心境与环境。

      踏上高原大道,云层低的如同海市蜃楼,马匹从身边穿行,仿佛与自己一起追那朵遥不可及的云。其实追到云又能做什么?只是想迎着风往前跑,做一些毫无意义却快乐的事。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感觉了。

      现在很少回想往事,大约是真的放下了。
      只有一次梦见了她,那是母亲的殡葬后第二晚,当时在追悼会上看到了她老公,那种情况下没有心境打听她过好不好。
      晚上却梦见了她,抱着她,像小时候还能哭的年纪抱着妈妈在她怀里哭一样,好像还哭诉自己无父无母了,什么都没有了,回来陪着我好不好?奇怪,当时不觉得丢人。反正我在她面前丢掉尊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醒来后,庆幸是个梦。又无比失落,原来她没有回来。

      茫然的看向远方,天蓝得像是梦境,云朵懒懒的在帷幕上打盹。风从天边吹来,掠过我满脸胡茬,穿透被衣物包裹的身体,凛气渗入骨髓。裹紧衣物,像是在寻求一个拥抱。有人如天边的云烟,用尽全力也拥抱不到。

      似乎一切都很遥远了。残阳里只有自己的影子,一个人的日子也是一种修行。

      坐上火车去下一个地址,左右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听他们谈话得知几个人是去山区支教。隐隐生出敬佩,现在的年轻人仁善又无私,倒真是后生可敬。

      主动与我打招呼,聊开了,得知他们是师范院校,今年大四,这是第三次来支教。刚来时因为条件艰苦也不适应,但是跟孩子们相处了几天还是喜欢上了这里。
      当他们问一声:大哥,你去哪个地方啊?
      突然间想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那些与自己孩子不同的人生。没有过多思虑,跟他们下了车,辗转几路,真的就在这里停驻了。
      没有思考过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高尚的理想,好像是人生路上有人曾帮助过我,我也以不同的善意回报他人一样。接受善举的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永无止境的传播。
      留在这里,传授自身有限的知识,也获得了一种平静的安宁。好在孩子们没有我懂的多。

      山里每天都是新鲜、清新的,有足够的时间欣赏,更有充实的忙碌,不知道何时会离去,似乎这样到老也不错。每天都安谧地如一棵松树,没有什么伤感落寞,只陪着大地听时间无声地流淌。从未想过会有意外。

      当听见一声呼唤,转过身,看见她站在夕阳下的那一刻,血液还是凝固了。是从梦中醒来,还是美好的幻觉?走到她身边才敢仔细辨认,她的眼睛依旧如一汪剔透的山泉水,每日饮入的山泉只敢在夜晚化为荡气回肠的思念。

      脚步全乱了。她一来,清晨看同样的日出,走同样的路,却不再是熟悉的沉静。她也沉静,不问,什么也不说。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呢?
      好像是一出苦情戏,我接受了一切,她却淡淡地告诉我,她没有结婚,那个新娘也不是她。

      站起身,麻雀扑扇着翅膀,栖落枝头,树叶纷纷坠落。日常的飞翔,却是枯叶的劫难。

      人这一生遭受荆棘、磨难,如果否极泰来是一幕正剧,如果一直悲惨下去,经历这些活到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究竟要有多强大多豁达的心智接受一次次风吹雨打,才能迎来风和日丽?
      也许我幸运地等到了,可是却没有勇气尝试了。曾经那些沉重的日子只有棉花的重量,却一直缠的我无法呼吸。现在,我只想要平静一点,简单一点。什么都不要求了。

      有时候无意间靠近她,仍有一种想把她收到怀里的冲动,那种迷迭香的味道越是依恋,越显露我的弱点。不想承认自己爱她,是因为不能肯定她是否爱我。
      她也曾刻意单薄地走近我的房间,不敢多说一句,像以前一样每天看见她就好了。我不想犯错,也不想强求,更不想毁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不知道伤害什么时候会降临,也不敢祈祷柔情的意外,早就了习惯与寂寞和平共处。

      她不知道,自从她来,我的房间再也没有关过门。也许她再停一秒,我就会忍不住从身后抱住她。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这里只有山岚与树木,落后与贫瘠,很少有年轻人能长期在这里吃苦。她会离开,从第一天来就说明回程日期。
      越是靠近归程,心神越是紊乱。上课讲到一半会想要看见她,她不在视线范围,忍不住想去找她。明明知道她不是在山上就是在操场。

      要走的前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半是肆意半是试探地牵着她在雨中奔跑,她在我掌心里放声灿笑,那一刻,除了快乐一无所有。
      只是让我诧异的是,她竟然主动吻我,主动褪掉我的衣衫。跟我在一起两年,几乎没有主动过。临走时还亲口告诉我,她从没有爱过我,不会找一个二婚男,更不会做我孩子的后妈。现在这样,我该如何承受情.欲中的悲凉?
      但是感受到她缓缓下降的热情,还是忍不住把她带入深海,随着海风,在海浪中起伏。

      海岸那头的黑暗忌惮吗?终于懂了她为难中的绝弃,也有了她承认爱。我还是愿意沦陷。

      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又在我面前哭,每次看见她的眼泪都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慌张。只是这次问我还爱不爱她,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她一定知道我的答案的。

      人生走到现在,一直静默的如同无机物。不是刻意的沉默,嘶喊过很多次,始终只有自己的回应声,渐渐的什么也不想说了。
      遇见她,是她唤醒了真实的自己,也让真实有了一席之地。不是跟她在一起学会了爱,而是明晰了生命更昂贵的价值。这世上名利与财富永远填不满一个人内心的缺口,但是珍贵的爱可以。

      不用想剩下的日子会怎样,只有一件事对我来说最重要,那就是和她在一起。

      ——————————————————————————————————————

      文/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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