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债

　　顾梓熙被他拉着一瘸一拐往前走，内心不由得腹诽：不是你说有事处理急着要走的吗，怎么现在又让我别急了。

　　顾梓熙跟着穆之南走进了另一座茶楼，一路上到二楼的包间里，穆之南走到窗边打开窗：“你来看。”

　　顾梓熙小步移过去，朝下面看了看，感觉只是换了个角度更全面的看到街道而已：“怎么了？”

　　“那边。”穆之南拖着她下巴往上移了点，顾梓熙刚想咬掉他的手，就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啊呀，这这这，这角度太完美了。”

　　隔着街道，对面客栈的一间厢房里，尹子明背对着这边将江漫雪拥在怀里，好一对佳人眷侣。

　　顾梓熙忽然回过头：“你说，我们这样算偷窥吗？”

　　穆之南刚在桌子边，想去提茶壶的手顿了顿：“请去掉那个们字。”

　　顾梓熙两手支在窗檐上托着下巴：“明明就是你带我来看的，没想到啊，穆之南，看着是个衣冠楚楚的斯文书生，竟然…啧，辜负了人民群众对你的期望。”

　　穆之南斜了她一眼：“好心想着带你看一眼让你放心，真是狗咬吕洞宾。你要是再在那里窥下去，仔细着别长针眼。”

　　顾梓熙扶着走到桌子边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这件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穆之南没有看她：“嗯，结束了。”

　　顾梓熙不由得泄了力，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心里空空落落没个着落，转了转杯子：“那，你之前说还有事，是什么事？”

　　穆之南抬眼看着她身旁的空位，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在跟她说，又仿佛不是：“接下来我们要去个地方，带你看看，那些人都是怎么折腾缠人鬼的，尤其是躲躲藏藏不肯走的小鬼。”

　　顾梓熙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又抽什么风了？干嘛要去看这种东西，我不去。”

　　穆之南忽然严肃起来：“不行，必须要去，咱们也该去清理清理，好让自己身边干净一点。”

　　顾梓熙那句“你到底在说什么”才刚刚勉强吐了个“你”字出来，身边就响起一个小女孩的颤音：“不要，不要把我带到那里去，我不是坏人。”

　　顾梓熙差点没从凳子滑下去，因为这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看不见声源：“你是什么人，躲着不现身是什么意思。”

　　稚嫩的女声又近了些：“我没有躲着，我就在这里，在你旁边。”

　　穆之南看着紧挨着只隔了一拳之宽的小女孩和茫然的顾梓熙，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你，看不见吗？”

　　顾梓熙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看得见啊，我又没瞎，还看见你刚刚皱眉头了呢，我只是看不见她而已，她真的在我旁边吗？”

　　穆之南神情愈发复杂，伸手点在顾梓熙眉心，待他撤回手后，顾梓熙就不可控制地惊叫出声。

　　试想一张脸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只隔了一掌宽几乎是贴了上来，而且还是张白得瘆人的娃娃脸，任她平日里胆子再大也淡定不了。

　　小女孩颓了回去，一脸低落：“我长得这么恐怖吗，姐姐你吓成这样子，我还一直以为自己长得很可爱呢。”

　　顾梓熙拍了拍胸口，勉强笑了笑：“可爱可爱非常可爱，在下是被你可爱的容颜惊艳到了。”

　　小女孩脸上又恢复欣喜神色，眨着水汪汪的大眸子：“真的吗，哈哈，那姐姐很喜欢我咯？”

　　穆之南轻咳一声：“别装嫩了，以她的年纪，叫你声姑奶奶都占你便宜了。”

　　小女孩扭了个方向，歪头看着他，咬着食指不解地问：“装嫩是什么？我是比姐姐小哇，怎么能让姐姐叫我姑奶奶呢。”

　　顾梓熙在一边点点头：“是啊，怎么能让我叫她姑奶奶，这看着也别扭啊。”

　　穆之南觉得跟她们说不清，只好换了个话题：“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小女孩认真想了想，然后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没有跟着你，我是跟着这个姐姐。”说着就攀到了顾梓熙身上，“我觉得她看起来很亲切，而且她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又顺着往顾梓熙身上闻了闻，一脸满足神态。

　　顾梓熙往后挪了挪和她拉开些距离，又被她这奇怪的举动搞得直冒鸡皮疙瘩，腾出一只手搓了搓手臂。

　　而且她总觉得这小丫头，长得怪怪的，倒不是不好看，相反还白白嫩嫩的，但就是太白了，仿佛浸了水一样，身上皮肤也是，又凉又滑，极其不舒服。

　　穆之南非常粗暴地将她从顾梓熙身上扯了下来：“你这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那我换个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她又想了想，然后摊摊手一脸遗憾：“名字嘛，我没有名字的。”

　　顾梓熙一边搓手一边问：“没有名字，那别人都是怎么叫你的？”

　　小女孩坐在凳子上荡了荡脚：“只要我不愿意就很少有人能看见我，而且我不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所以别人都没有叫我的必要呀。不过你们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给我起一个名字，我不介意的。”

　　顾梓熙不由得扶额：“还真是个任性又随意的家伙。”

　　穆之南喝了口茶站起身：“看起来我们也没有那个必要。现在我们要走了，就此别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拉起顾梓熙往外走。

　　顾梓熙被他拽着往外一瘸一拐地赶：“你好歹也照顾一下我这个伤残人士啊。”

　　他们刚刚走到楼梯口，身后就传来一阵哭声，那个伤心啊闻者任你是石头还是钢铁心都会动容，顾梓熙回头一看，那个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身量又小了些，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娘亲，爹爹，你们不要，丢下我，别走，我以后会听话的，你们说什么我…都做，只要，别不要我。”

　　顾梓熙差点一个不稳从楼上摔下去，这是什么神仙姑奶奶啊。

　　若不是顾梓熙脑袋还清明，记得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和穆之南更没有什么夫妻关系，她真的都要以为，这是一出黑心夫妇抛弃可爱孩子的苦情剧。

　　然而这的确只是一出剧，还是那个苦情孩子自导自演的无聊闹剧，穆之南熬不住周围人奇怪的眼神，一手一个拎着下了楼。

　　顾梓熙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这小两口看着仪表堂堂，没想到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唉，世风日下啊。”

　　日下你个头。

　　穆之南一言不发将她们俩塞进了马车，然后坐上去赶着马车离开，顾梓熙一脸茫然，她招谁惹谁了。

　　小女孩眼角的泪还未干，就已经笑出声来，歪起脑袋坐在旁边荡腿：“姐姐，我是不是很聪明。”

　　那一刻，顾梓熙突然很想打掉她的脑袋。

　　马车一路不知开了多久才突然停下，穆之南推开门，板着脸站在门口：“下来。”

　　顾梓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是在命令那个小女孩，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小女孩仿佛被穆之南突然的严肃吓到了，缩到顾梓熙身边抱住她手臂：“姐姐，我怕，救我。”

　　顾梓熙身上皮肤又是一紧，别扭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背：“别怕，他不会怎么样的，我们真的有要紧的事要回去了，不能带着你一起。”你还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小女孩用力摇摇头，使劲往顾梓熙怀里缩，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不要，我怕，我要跟姐姐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不知道为什么，顾梓熙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仿佛被狠狠戳了一下，垂下手轻声道：“好，你别怕，我不丢下你。”

　　她为难地看向穆之南，示意他暂时不要赶走小女孩，但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其实她也是寄人篱下，只要穆之南一个不愿意，她和这丫头都得马上卷铺盖走人。

　　穆之南迟疑地看了她片刻：“你确定。”见顾梓熙肯定地点点头，他才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叹了口气，“好吧。”

　　小女孩听穆之南这么说，吸了吸鼻子小心地问：“我是不是不用走了？”

　　顾梓熙笑着点点头：“嗯，但是呢，我们要回的地方，不知道你能不能过去，如果不行，到时候你还是得留下。那就不是我们不收留你了哦，只能算是缘分使然。”

　　小女孩开心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不是这里的人，你们要去的地方，我肯定能去。”

　　穆之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警告你，不准搞什么幺蛾子。”

　　小女孩看样子很怕穆之南，兴奋劲被压下去一半，老实地点点头，又缩到顾梓熙身边。

　　顾梓熙实在不喜欢这种奇怪的触感，尽量和她拉开了些距离：“既然你往后要跟着我们，那总得有个称呼，这样叫起来才方便，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起一个吧。”

　　小女孩开心地点点头：“好呀好呀。”

　　然而顾梓熙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你长得这么白，就叫小白吧。”

　　顾梓熙看着瞬间就蔫下去的小白：“怎么，你不喜欢吗？”又看向穆之南，“难道不好吗？”

　　穆之南没忍住笑了笑：“我觉得很好，简单又贴切，真的好。”

　　顾梓熙得到了鼓励，满意地顺了顺小白的头发：“以后你就叫小白啦，小白，我带你回家。”

　　小白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般抬起头，难得的一脸深沉，把顾梓熙盯得一头雾水后，猛地扑进她怀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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