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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奇鬼（一）
西门清蹲在自家店铺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等到了陆知齐。
陆知齐没想到西门清比他还早到。他一路上开车都没有耽搁，但京城真的是太堵了，陆知齐就比坐地铁的西门清来的还晚了。
可是，等到了店铺门口，瞧见蹲在门口可怜兮兮的小少年时，陆知齐就觉得，完了完了，心口又开始砰砰砰的跳了。
陆知齐抿了抿唇，将车停好，就下了车。
西门清一下子就蹦到了陆知齐面前，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瞧着陆知齐……的车里。
陆知齐就觉得，心口开始酸酸的了。
比不过美食什么的……
陆知齐笑了一下，附近店铺的几个老板就走了过来，瞪着陆知齐：“找茬的？”
陆知齐：“……”他是知道自己面相不好，长得特别凶来着，但也没凶到这种程度吧？明明他是想对着少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着。
西门清看到了车里的那些美食，心情正好，就对着担心他被欺负的邻居摆摆手：“没事没事哈，他就是长得凶，不是人凶。他很温柔的，你们看，那些都是他给我带的好吃的，能给我带好吃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这个逻辑的道理究竟在哪里，或许只有吃货能听懂。
但这几个邻居又打量了陆知齐一会，发现陆知齐年龄也不大，还真的是长得凶。但看眼睛的话，就会发现这不是面相上表现出来的十恶不赦的坏蛋。
邻居这才放心的走了。
西门清是个小气鬼，没有分给他们那些美食，而是看着陆知齐把那些美食都往他的家里搬后，才乐呵呵的叫于玲玲给那几家邻居一家送了一张平安符。
陆知齐就觉得，这个少年，果然是个好的。
不愧是他看了一眼，就觉得很好很好的人。
西门清抬头，去看陆知齐，忽然道：“要我帮忙吗？”
陆知齐一怔。
西门清捧着一盒鲜奶泡芙，幸福的简直想转圈圈，道：“我观你面相，你好像，要干件大事。”
陆知齐想到自己即将做的事，眸色暗了暗，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一下，觉得自己现在脸上应该“温柔”了，才道：“不用了，那边的证据都收集好了，我会让大家都好好的。该受到惩罚的人，也一定会受到惩罚。”
西门清点了点头，就继续低着头吃东西，就跟小仓鼠似的，脸颊鼓鼓的，眼睛里满是幸福的笑意。
陆知齐瞧着，心里就很欢喜。
他自己过得不好，但却想要靠近过得好的人。
西门清这位清一门第七十二代掌门的消息，他也是找人查过的，知道西门清在山上过得也苦。可是，即便如此，西门大师下山之后，也能将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眼睛里没有丁点的恨意和愤怒。
陆知齐原本的那些恨和愤怒，便也收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西门清这种程度，将爱恨情仇都摒弃，可是，他能在西门清面前做到表面功夫，等报仇之后，他或许也能像西门清这样，即便曾经遭遇过痛苦和不公，可最终，他都能抛弃过去，重新走出来，不爱不恨，淡然自在。
西门清听了就点了点头，也觉得陆知齐很不错。
长得凶巴巴的，算是能镇宅，不但人会怕他，鬼也会怕他；人还很有钱，有钱的人多，可是像陆知齐这样，19岁就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有钱有闲的就不多了；最后还有这么好的手艺！！！还肯给他做吃的！
西门清一面吃，一面悄咪咪的瞥了一眼陆知齐，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知齐却是在西门清这里逛了起来。
西门清这里是两层的小楼，另外加盖了玻璃花房，虽然是买了两家的房子合并一起，可在陆知齐看来，这里还是很小。
可这样小的地方，却被西门清收拾的很好，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花房里的盆栽水果，都被打理的生机勃勃。
陆知齐越看，就觉得西门清越好。
好到他觉得，这样的地方，和西门掌门不适合。
陆知齐又转了转，就走到了西门清面前，道：“我看这里有点小，我，我帮你问问，如果周围有铺子要卖，帮你把这里弄得大一些，你觉得好吗？”他神色有些紧张，“当然，也不是说免费送你的，就是我给你弄了铺子后，以后找你做法事还是什么的，能打个折扣就可以了。也算是……交个朋友。”
西门清微微惊讶，但还是摇头：“不啦，我只在这里住两年而已，我还要买山头，开道馆呢。这里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啦。”
家里只有他和于玲玲，于玲玲还不是人，是傀儡人，没有太多的情绪，也不会想要结婚嫁人，除了做西门清交代她要做的事情外，就是躲在房间里，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若是有一日终于能懂情，于玲玲也算是这一生的傀儡没白做，来世有机会投胎做人。
所以西门掌门，还真的没把于玲玲当做普通人……这个家里，他才是唯一的主人。
当然，除了他和于玲玲，西门清已经招了两个小鬼长期给他干活了，可旁人又看不到，西门清就觉得，这里挺好的，足够了。
从前拥有一座百鬼山的时候，他没觉得快活；现在拥有这两个连在一起的三层小楼，西门清却觉得心情很好，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可见这里是足够他住的。
陆知齐一顿，就小声问：“那你想要什么？”
西门清已经在吃拿破仑蛋糕了，看陆知齐。
陆知齐镇定的道：“我觉得你很好，想要和你做朋友。”所以，投其所好什么的，这也是正常的啊。
西门清一歪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然后伸出手。
陆知齐也伸出手。
西门清的原意，是要和西门清击一下掌，他看那些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可陆知齐却是伸出手，就和西门清的手，十指交叉而握。
还把西门清的手攥的紧紧地。
西门清眨了眨眼，陆知齐抿着唇，不舍得放手。
西门清又眨了眨眼。
就听一声暴喝。
“小毛！你们在做甚么？不是说好了不谈恋爱的吗？”
原来是西门城忙完了，忽然想到了小毛的师父还没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秦落晖立刻表示，要他带着去见小毛。
师父要见徒弟，这还真的没甚错，西门城也知道那些玄术界的人讲究这些，因此还是答应带着秦落晖来见小毛。
结果，一来就看到了小毛和那个一脸凶相的少年十指交叉握手的模样！
普通人，哪里有这么缠绵的握手的？
分明就是那个凶巴巴的少年意图不轨！
西门清和陆知齐就一起抬头，看到了脸黑如墨的西门城，正一脸怒意的盯着他们两个交握的双手。
西门清又眨了下眼，但也没有将手收回来，而是看西门城：“大哥，你一个人来的？”
西门城一顿，往旁边走了两步，就让出了身后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娃娃脸青年。
秦落晖没见到西门清之前，还能一口一个“我徒弟”的叫着，可等真见到人了，秦落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师父这个词语，还是很重的。师父师父，就是师如父。他的师父秦老掌门对他来说，就是亦师亦父，可是，他一天都没教导过西门清，这声“师父”，他有些心虚。
可他还是被西门城一下子给让了出来，秦落晖就更心虚了，杵在原地，也不敢说话，让那个眼睛里都透着透彻和清冷的少年叫他师父了。
西门清却是看到秦落晖的那一刻一怔，随即甩了甩陆知齐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来，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微微低头：“师父。”
秦落晖眼一红，就重重的“哎”了一声，上前就想去抱西门清。
西门清这次却躲开了。
秦落晖一身修为都没了，天眼都被秦老掌门给封掉了，西门清要躲，秦落晖是半点都碰不到的。
他眼睛又红了几分，才郁闷的找地方坐了下来，见西门清也坐了下来，才干巴巴的要跟西门清聊天，回忆在山上的美好生活。
可惜秦落晖在山上时，被秦老掌门宠上了天，山上生活自是快乐无比。
但对西门清来说，秦老掌门已经换了一种教育方式，秦落晖曾经享受过的那些快乐，西门清不但一丝一毫都没有享受到过，还一直被山上唯一的长辈用冷暴力对待，西门清现在没黑化，都已经算是祖宗保佑了。
秦落晖一直说一直说，西门清就淡淡地听着，不说话也不反驳。
黎云白打断了秦落晖几次，秦落晖兴致正好，摆摆手继续跟西门清聊天。
“……师父带你去偷过蜂蜜和猴儿酒吗？百鬼山上其实除了没有人，那些动物还是不少的。只是我后来……去不了山上，竟也不知道那些小动物还在不在，师父有没有带着你和那些猴儿玩啊？还有山上的雀儿，山鸡，其实都挺好玩的。”
西门城在一旁听得终于忍耐不下去了，道：“秦先生，您可能误会了，秦老掌门养育小毛的方式，和养育您的方式截然相反，小毛四岁上山，除了鱼，就没吃过一口肉，夏天要盖着厚重的被子睡觉，冬天则不许穿棉衣，只能穿着短衣短裤行走，夜里更是没有被子可以盖；至于别的方面，秦老先生只会严格的监督小毛练武和修炼，并不会带着他玩，也不会让小毛知道什么是玩……小毛和您生长的地方是同一座山，可是，在同一座山上，过得未必就是同样的日子。您想认小毛我没意见，但山上那些事情，就不必再说了。”
秦落晖怔住，完全不知道会是这样。
他蓦地转头去看黎云白，黎云白叹气：“师父和咱们通讯时暗示过的，我也暗示了你……”但是秦落晖，听不懂。
秦落晖刹那间，就明白了师父两样对待的缘故，整张脸都臊得通红。
陆知齐坐在角落里，脸上极其凝重。他是知道西门清的掌门对他不是很好，可也没料到竟然会糟糕到这样的地步。这简直就是虐待了。
西门清看到了秦落晖脸上纠结痛苦的神色，心中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道：“你不必愧疚，他那样对我，但也教了我一身本事，所以，我从来没有感激过他救了我，也不觉得做他的徒孙、做你的徒弟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嗯，也就是说，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如果你们有难，除非求到我头上，并且是很简单的事情，我是不会出手帮忙的。因果循环，我对清一门的报答，大概就是会一直做这个掌门，并寻到一个合适的弟子传承下去，但是其他，从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秦落晖怔忡的看着西门清。
西门清神色极其冷淡，眼睛里干净清澈，没有丝毫的感情：“至于对你的礼貌，我只是为我的名声着想而已，你不必有任何的负担，也不会觉得对我愧疚。当然，你也可以告诉秦老掌门，让他也不必对我愧疚，更不必觉得我不孝。我想，只要我不会因为感情而失去一身修为，秦老掌门和你，应该就已经不会后悔当年救了我一命，我们之间，也算因果了结了。”
秦落晖怔了好一会，蓦地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跑去，像是无法面对西门清，黎云白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脸上无悲无喜的西门清，叹了口气，转身去追秦落晖了。
西门城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劝弟弟。
陆知齐看着西门清，却觉得那些人都想多了。
他觉得，西门清应该是真的不在乎过去那些苦难，当然，他也真的不在乎教了他一身本事的秦老掌门，还有要被他称为师父的秦落晖。
既然不在乎，那自然就不会有太多感情，更不会觉得难受。西门清显然比任何人都通透，知道对于秦老掌门和秦落晖来说，只要他能好好的做清一门的掌门，这两人就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意见。而为了他能做清一门的掌门，秦老掌门明知道该怎么教养小孩子，却还是那样冷漠的在西门清没办法反抗的时候那样教养了西门清；秦落晖明明担了师父的名头，却能丢掉西门清自己远远离开。
可见对两人来说，无论西门清是痛苦还是欢喜，感激还是痛恨，他曾经在山上遭遇的一切，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西门清接受了那一切，因为那是不能改变的。他接受了，不是为了救命之恩，只是因为他喜欢玄术，喜欢做一个神棍，能够看到那些鬼，能够制服那些鬼的感觉。所以，即便山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可西门清的眼睛里，并没有太多的痛苦。
痛苦嘛，熬过去也就成了。
又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东西。
陆知齐目光闪了闪，忽然道：“我反悔了，戒网学校的事情，还请西门掌门帮我。西门掌门知道我有钱的，尽管出价。”
西门清想了一会，记起两个人两手交握的感觉，觉得，唔，这个也可以啊。
于是慎重点头：“好呀。”
顺便瞧瞧，为什么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姻缘线。
明明他瞧这个凶巴巴的人，很顺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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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坑，就是，哎，更新会很慢，但是这篇文完结前不会V啦，完结后可能V可能不V，大家看着玩就行，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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