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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鬼（一）
范姓青年转身就想跑。
西门清站在他身后，幽幽说道：“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别撞到你祖宗们身上了。”
范姓青年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转过身，哭丧着一张胖脸看着西门清：“小……大师，您可别吓唬我了。我这从小到大的，先是跟着我爹，跟我叔我大爷争家产，后头是跟我哥和我几个私生子兄弟争家产，我可是什么都不怕的，就怕一个鬼字！您、您要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这房子便宜点卖给您也成，就一点吧，您真别吓唬我了。”
西门清看了看这个胖子的面相，见这个胖子额头饱满，鼻梁有肉，眼睛虽小但无猥琐偏狭之感，就猜测到这个胖子财运缠身，却身无阴煞之气，显见是正正经经的人，就算是争夺家产，也从没有用过什么阴司手段，手上也没有人命。其人也是偏向正大光明。
西门清对这样面相的人难得有几分好感，道：“我并未骗你。它们的确说是你的祖宗。我看它们的长相，和你的确有几分像。不如这样，我让它们说一下你家里情况，和你的真实情况对一下，你看如何？当然，你年纪小，对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其实还是询问一下你家的长辈，或许能更准确的知道它们是真是假。”
胖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西门清一顿，道：“还可以等晚上，你拈香请你家祖宗给你托梦。”
胖子：“…………”
范骁终于确定自己没别的法子了，哭丧着脸，就开始跟他老子、大爷和叔打电话，说这处门面发现了几箱子的古玩，问他们怎么处理，电话那头的人当然是说立刻过来。
耳力极佳的西门清：“……”果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么？
西门城则在一旁微微皱眉。
西门清瞧见了，就走过去低声道：“这里很好。”
西门城道：“那几个鬼……”
西门清道：“我原是打算送它们换个地方住，亲自给它们选一个风水宝地。可现在看来，它们应该真的是范家的祖宗，范家的祖宗当然要去范家的坟地去住。连迁移的功夫都不需要我忙了。这不是很好吗？”
西门城不语。
西门清就拉着西门城的手，跟他说着处房子，以后要怎么安排。
“前面两间门头房，我打算一间房柜台，卖小棺材，一间做会客室和我的午休场所，要是有特殊事情上门的，可以在那个房间和我谈；楼上的厨房卫生间虽然小了些，但也五脏俱全，瞧着也都能用，大的那间就是我的卧室，小的则是陈列室和书房；房顶.我看过了，很平坦，可以在上面加盖一层玻璃花房，就是那种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那种，我打算在里面养一点点花草，剩下的地方，就供我做练武场和修炼场所。还有后院，边角可以种竹子、桃树等，还可以弄一块来开垦菜地，养几只大鹅看家，再挖一个小水池来养鱼。”
西门清的一双猫眼亮晶晶的：“这里很好，我想要住在这里。”
西门城张了张嘴，想要告诉自己这个傻弟弟，其实在老宅里，他们家每个人的房间，都比西门清的两个门面加起来都大得多，装修也奢华的多，花园还分前后院，西门家在郊区同时还有一处占地十亩地的庄园……比起那些，自己这个傻弟弟的这个房子，是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西门城叹气道：“小毛值得最好的。”这里到底是寒碜了些。要是只让小毛用来过度也就算了，但如果说是让小毛常住，还是很心甘情愿的常住，那可就太寒碜了。
西门清却道：“这里很好啊。这里有人，但是又没有太多人。我喜欢这里的。”
大隐隐于市，他喜欢住在人群之中，而不是孤孤单单的百鬼山上，他那时拥有一座山，可他还是不喜欢。
现在他能拥有一座小房子，这已然让他心生欢喜。
西门城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一旁，开始打起电话来。
范骁的几个长辈很快到了，等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几个长辈轮流暴打范骁的头。
范骁疼得满院子打转，大声喊：“别打别打，老祖宗都看着呢！你们还想不想好了，不知道老祖宗都疼最小辈的。小心老祖宗晚上去梦里打你们！”
范骁长辈：“……”
范骁到底没逃得一顿打，打完之后，范父自己挪着轮椅，来问西门清具体细节。
显然，范父是知晓自家的祖宗，的确有一家是死在三十年代。只是那个时候只以为家人是逃难失踪了，没想到竟然是死了。
西门清就在那五只鬼和范父之间做沟通，半个小时候，范父一脸的复杂，看着院子里新开的那口井，沉默许久，还是对着西门清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能不能见见我那几个祖宗。准确说来，他们也算是我的曾祖辈的。”
西门清微微皱眉。
范父马上道：“价钱不是问题。对了，您不是要买这个地方吗？那隔壁要买吗？东边隔壁也是我们家的，因为这里时常被鬼挡墙，唔，被我家祖宗挡墙，所以东边隔壁的那家打算这个月就不租了，正在收拾东西。您要有兴趣，隔壁那一处，和这里格局一样，大小也一样，也能便宜卖给您。不瞒您说，咱们范家，真的是缺什么都不缺房子。这里的房子一直没卖，其实也是咱们家的一个念想，毕竟是老祖宗住过的地方。”
范父说的比较含蓄。他以为西门清也会含蓄。
结果西门清道：“什么价钱？”
范父：“……”
西门清就拿出来了两个从师祖那里顺来的古董给范父看。
范父一开始还不在意，等看到东西了，手都在抖，压根不敢去接东西。
范父的大哥和弟弟则都一脸的兴奋，冲上去一人就拿了一个。
范父的大哥道：“这个归我了，这套房子就是小友……大师您的了！”
范父的弟弟道：“这个是我的了，隔壁那套房子，大师您尽管拿去！”
空空如也的范父：“！！！”
西门清拿出来的是两只唐朝的瓷器。东西贵重暂且不提，要紧的是这只瓷器保存的非常好，而且还是特别稀有的瓷器，属于想买的人数不胜数，偏东西在时常上很难看到。
有了这两件东西，范父觉得，他压根就没法跟大师开口，让大师免费给他开阴阳眼看家里的祖宗了，还必须得再给大师一笔酬劳才行。
西门清则是在见到这几人的神色好，笑弯了眼睛。
嗯，这挺好的。房子到手了。他当然很喜欢现在这处房子，但如果房子能大上一倍，他住着宽敞些，心里当然就更开心了。
西门城在一旁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什么——他已经跟老爷子说过了，老爷子那边也说了，城郊的那处马场，会给小毛。本来家里就给小毛准备了不少东西，只是小毛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有些东西，他们想给，也怕小毛不想要。可是看着弟弟买了这么小的房子，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西门城就格外的心疼。主动跟老爷子要了东西。
西门清倒没在意西门城的别扭，只对着范家几人道：“普通人想要见鬼，最好是要在子时开天眼，也就是晚上11点左右。我这里有猫眼泪，狗眼泪，还有牛眼泪，不知道你们晚上想要用什么眼泪来开天眼？”
范家父子兄弟几个这才面面相觑，半晌，小心翼翼问道：“这有甚么区别吗？抹上之后，会，嗯，有什么后遗症吗？”
西门清道：“猫狗牛都很通人性，有灵性。按照我们门派的说法，是它们死前，是能看到前世做人时的情形，阴阳交融间，所以它们的眼泪有利于开天眼。而牛眼泪最为珍贵。嗯，大概因为古人发誓时，总喜欢说什么愿意来世做牛做马报恩偿情还债什么的，转世为猫狗还有被主人宠着的机会，做牛的话，就要一辈子俯首为孺子牛，勤勤恳恳，直到死亡。因此牛最有机会死前回想起前世为人立誓时的情景，然后心生感悟，玄妙之间，流出的眼泪最为珍稀……但若说起功效，牛眼泪自然最好，不过你们要见的是你们家祖先，你们家祖先也愿意让你们见，所以猫眼泪和狗眼泪，其实也都可以。后遗症的话，大概事后你们需要多流点眼泪，洗洗眼睛，防止感染。”
范家父子兄弟几个：“……”
胖子范骁直接退后一步：“呃，这眼泪猫眼泪牛眼泪这么珍贵，还是爸和大爷、叔你们来吧，我就在一旁给你们护法，护法！”
范父额角抽了抽，想到要给井下的尸骨迁坟的话，的确要确定那是不是范家祖宗，只能咬着牙答应了。
而且，刚刚范骁要溜，就发现完全溜不出这处宅子。范父和兄弟也试过了，他们也走不出去。
小大师就告诉他们，他们的祖宗正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给迁坟上香火供奉，他们不答应，是不会放人离开的。
范父也只能咬着牙答应了。
范父还道：“对了，大师，无论这是不是范家的祖宗，但我们也愿意出钱出力请它们离开，想要祭拜它们一番，不知要准备些甚么东西？”
西门清歪了歪头，道：“香烛纸钱，三牲四果，玉帛用人，有这些，就差不多了。”
范骁惊愕：“佣、佣人？还得给他们烧活人？这是犯法的啊啊啊啊！！！”
西门清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幽幽道：“纸扎的佣人就可以了。”
烧活人……当他是什么了？科学社会主义大师，才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咧。
虽然，西门·大师·清，如今才刚下山，对于各种科学社会主义，咳，了解的还不是特别清楚。
但他一定会学明白哒！
范骁：“……哦，哦，哈哈。原来如此！那我给他们准备几个纸扎的美女！”忽觉周身一凉，他又道，“再准备几个纸扎的帅哥！”他顿觉周身更冷了。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
西门清就默默地看着范骁的两对祖宗，轮流打范骁，心下不忍。
于是，心下不忍西门大师默默地，默默地，转过了头，不去看。
这样就不会不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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