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房客宅房东

　　“老师和她聊起了自己的故事。”

　　“…自己的，故事…？”

　　“是。老师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孩子，这也是她选择成为教师的原因。然而由于她天性冷淡不善交流，因此进入职场并不如意。某天，她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被一个学生扔出的石子砸中。她以为是自己被讨厌了，但其实只是那个学生在苦恼。她开解了她，并换来她的笑容和感谢，那个学生甚至产生了想像她一样成为教师的想法，这极大地鼓励了她，那是第一次有孩子对她笑。然而，正当她下定决心继续努力的时候，她和恋人交往的事情却被一位学生家长意外发现并遭到了举报。因为她的恋人也是女性。”

　　“当时的思想观念比较保守，于是她被学校辞退了。她知道只要她还要恋爱，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她有些心灰意冷，但她又想起之前那个小女孩温暖的笑容，她不想失掉初心。于是她决定与恋人分手，并成为一个独立的家庭教师，这样便不会有人知道她被辞退的过去。就这样过了七年，突然有一天，一对富有的夫妇经人介绍找上了她。他们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刚满五岁，成日只能卧床休息。他们听说她是专业的家庭教师，颇受好评，就前来拜访，希望她能长期住家，陪伴并教导孩子，她接受了。”

　　“她见到孩子的第一天，孩子便被她吓得哭了起来。无论她说什么，她都躲得远远的。孩子睡在一张有四个柱子的大床上，她见到她的老师来，便会围上幔帐，躲在里面不出来。那个孩子其实还很顽皮，她会在幔帐里指挥家里的保姆和自己作对，并美其名曰‘垂帘听政’。她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在电视里看过便学了起来。老师知道那个孩子虽然病弱，却颇有天赋，是个可塑之才。唯一的问题是她并不信任自己。”

　　“于是有一天，她在幔帐外跟她讲了海伦凯勒的故事。老师对孩子说，你比起海伦凯勒要好得多，你并没有因为疾病而失去视力和听觉，你也很会说话，巧言善辩。你有才能却不学习，那就是浪费。你的父母都是人中龙凤，可你却是一个只会躲在床上的胆小鬼，你不觉得羞耻么？”

　　“孩子听到她的话，自尊让她有了好胜心。她终于拉开幔帐，对老师说，我要比海伦凯勒更为成功，我要做现代的海伦凯勒，你有信心成为比莎莉文老师更厉害的名师吗？老师点头，与她击掌相诺。”

　　“之后的几年，孩子跟着她认真学习，身体也逐渐好转，生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她日益信任她，依赖她，每天都对她笑着。然而，老师却感到，自己的心里，渐渐牵挂起了一个人，那便是孩子的母亲。她发现孩子的母亲经常会躲着孩子偷偷吃药。原来她患有一种家族遗传性的心脏病，年幼时与常人并无不同，但随着年龄增长，突发心梗心衰的几率会快速增长，最终会死于心脏病发。”

　　“可孩子的父亲因为工作原因长期在外，于是老师便同时照顾起了孩子和她的母亲。在朝夕的相处中，她渐渐被她的温柔所感染，被她的才华所吸引，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深深爱上了她。可她知道孩子的母亲只爱自己的丈夫，这是一段注定不会有结果也不应该发生的感情。老师愈发痛苦。”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孩子度过了她十岁的生日，老师便对她说，我已经没有能再教你的东西了，明天开始你就去学校学更多的事吧。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这样折磨自己下去，她害怕再留在那个家里，孩子的母亲一定会察觉到的。她不想伤害他们一家人。于是匆匆离去，再也没敢回来。”

　　“之后过了两年，某天她突然在电视新闻里得知了孩子母亲逝世的消息。她偷偷联系了孩子父亲，想知道孩子的情况。然而与她料想的不同，孩子在她离开后开始闭门不出，并拒绝与人交流。更糟糕的是，因为母亲的离世，她得知了母亲家族遗传病的存在。她看着家族的照片，她的外婆四十多岁的时候离开了，而母亲却只活到39岁，她看着自己和她们一样的茶色眼睛，便相信了，自己也有着同样的疾病，她觉得自己可能都活不过30岁。”

　　“尽管孩子的父亲告诉她，他们为她做过检测，她是健康的。可她想到自己出生以来便无比脆弱，所有亲戚看她的眼神都是在静候她的死亡，更深信了那不过是父亲哄自己安心的谎言。她暗下决心，此生绝不会结婚。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生命去爱别人，更不愿让自己被别人所爱，而使其承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她告诉自己，深渊之间，是不需要花的。她活在两个如同深渊的庞大家族之间，却脆弱易逝。于是她躲进了母亲留给她的，在斜坡路的房子里，与世隔绝。”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孩子长大，并遇到了故事一开始的，那个长大成为了教师的小女孩。她们，开始了新的故事…”

　　“…聂姐姐，这个故事…它…”
　　吴梓星看着眼前的昏暗，迟疑了。

　　“这个故事才是真正的现代海伦凯勒物语，那个小女孩叫聂汀莲，她扔石子的老师叫宋敏笙，老师后来教的那个调皮病弱的孩子叫吴梓星。梓星，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故事，现在，它也仍在继续。”
　　聂汀莲把头埋进了身前之人的脖颈间，她深吸一口气，
　　“所以，你说我会后悔，是怕有朝一日…你会离我而去…是不是？”

　　“…嗯。”

　　“那如果，其实，你并不会离开呢？”

　　“就算如此…可是，聂姐姐你也看到了，宋老师被人发现后，发生了什么，我不想你也那样。”

　　“我们不会的，梓星。”
　　她抱紧她，
　　“你不是你妈妈，你不会死。我也不是宋老师，我不会被学校辞退…历史，是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的。”

　　“…”
　　“梓星，我相信宋老师的话，你一定没事的。她还让我向你转达…那年匆匆离去，对不起。”
　　“！…我真的，可以…相信么…？”
　　“…嗯。”
　　“…谢谢你，特意告诉我这些。”
　　“那，我现在，能…再问你一句么…？”
　　“…？”
　　“成为了教师的小女孩在告诉了女孩一切的故事之后，再一次地，向她告白道，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求你…不要再躲着我，也不要…再舍我而去了…好不好？”

　　一滴温热的泪沿着聂汀莲的脸庞，滑落，渗入了吴梓星的肩膀。她看着她放开双膝，转过身，伸出双手抚上自己的脸，她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我再也不躲了…我也不会再逃走了…我…我只留在你身边，只…陪伴你一人…聂姐姐，我舍不得你！！！”

　　吴梓星终于不顾一切地抱紧了她心爱的人，再也不用考虑什么伪装，什么友情，什么离别与未来。

　　“梓星…”
　　聂汀莲也抱紧了她，两人在雨声装点的昏暗中长久地相拥，半晌，才终于稍稍松开，她们看着对方的泪眼，终于，又一同闭上双眼，吻上了彼此的唇。

　　故事，终究还是继续下去了。
　　再会，才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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