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皇子

　　估摸着接下来几日日夜颠倒，几人均有些疲劳，起身后聚于一楼，要在与陈九见面后解决午饭。

　　他们到达悦福楼时陈九已在等待，见人来了起来施礼，再叫小二过来点菜，引他们到楼上雅间相谈。

　　陈九道他暂且未得管事的真诚相待，那人疑心重，才得以在如此情势下保全自己，所以他与他们谈论赌馆之事要更为小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摆到桌上，“这是给新来打手配的地图，比之前的详尽些。断开的通路还没来得及探。红线部分便是通往醉华阁的路线，看他们未标注完全兴许将其当成隐秘路线，向我之前误闯引来骚动，不到特殊关头估计不能使用。”

　　陈九比初见时对他们说话客气规矩得多，看得出不算粗人，却不知为何沦落至此。

　　孙千墨向小二要来纸笔将地图誊下，将脑中所记路线与地图对应，贴合个大概，道这地图可是帮了大忙。

　　“几位也知赌馆与醉华阁的势力，若要满足好奇心探路到此便可；若想为一方百姓除害，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无论几位有何能耐，强龙难压地头蛇，陈九也不想惹祸上身。”他此番规劝说得诚恳。

　　“还望兄弟将所知事实悉数告知。既然醉华阁与赌馆有密道相连，想必有不俗干系，加上掌柜均成谜，对我们这些明中人不利。”孙千墨并未将打算明说。

　　陈九长叹，“就知恩人执拗得很，否则怎的也上赌桌？陈九还是最底层的小喽啰，识人范围有限。稍有地位的就是那岳管事，不仅城府极深、心思诡秘，功夫也了得。可惜在下的三脚猫功夫难探他实力。至于其他打手之流，功夫在我之上的不少；追债行家们基本也不在我之下，听说逼迫人的能耐堪比大牢中的酷刑，可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了去。其他暂无特别。望诸位有神明保佑，得以全身而退。”

　　孙千墨对他道了感谢。丁涵英憋着心中疑问等他们闲谈，方才开口：“陈九大哥与那苏家小姐就此断了联系吗？”

　　“实不相瞒，并未。只是将来打算还很艰难，在下正在寻求解决之法。”

　　丁涵英再问：“那是何原因让大哥回心转意？”她明知故问。

　　陈九面上带了些慈爱之色，“其实怀儿有了我的骨肉，而且她一再坚持与我一起，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别扭得不像话，就该天打雷劈了！我原本以为怀儿深居闺阁、是个养尊处优事事由爹娘做主的小姐，偶然勇敢一次同我离开已是奇闻，不想她认准了我，我再推拒实在不成样子。”

　　“恭喜陈大哥了。”

　　酒菜上来，陈九谨慎得不肯多喝，只一杯祝福几人平安，而后不动酒杯，唯恐之后不够清醒将心中一些秘密宣扬到街上去。

　　孙千墨他们适量小酌，待晚间再入赌局。只是醉华阁今后的新鲜戏法再见不得，可惜了那前台佳座。

　　午间饭毕，陈九与孙千墨他们分开，孙千墨几人到钱庄将银票换成银锭，或许今日可以得知原石价值。

　　孙千墨回去又画两幅地图，一张交与丁涵英和宋石，一张留在春生身上备用，一切妥当，到酒肆去。

　　夜幕拉开之时，醉华阁中又开启灿然的夜，赌馆内也呈现出一番“有趣”——客官们带着盈满的钱袋送钱来了。

　　几人不用他人领路，依照脑中路线来到赌馆，内里仍是大量情绪高涨之人。而昨夜沾了孙千墨“财运”的人，见他来了展开欢迎之势，挨个与他热情招呼，让他今日继续带他们发大财。

　　孙千墨一早料到此中此景，“昨日势头已去，各位莫要过多期待。”暂时到一边坐下喝茶，不理赌事。

　　有贪婪之人请他过去开始今日赌局，恨不得日后就跟着他了。

　　闹得烦了，孙千墨起身随他们过去，指望今日早些输光回去。路过打手身边问他今日可否观得原石品相。

　　打手道记得他，“应该差不离。”

　　“劳烦兄弟帮我询问声给个准信儿。”

　　“好嘞。”

　　打手去了。孙千墨带领一帮小弟往赌桌边移，丁涵英在几步外看着觉得好笑，知晓其中都有门道，她的兴致过了。

　　孙千墨大概是满场唯一一位想输钱的赌徒，第一局便将大块银锭押上。

　　旁人见状以为他胸有成竹，也跟了大堆银子，只少许几位生面孔不信邪押了另一边，还被熟人提醒，“老张你昨儿没来不知道，这小兄弟赌运了得。昨日连赢一晚，全赌馆都认得他，你现在改来得及。”

　　老张不信，“也就一宿碰上运气。要是他这局输了，钱都是我的。你一次押那么多，几次保准输光，你不怕你家婆娘发现不让你进家门吗？”

　　老李道：“我昨儿拿回去那么多银子都把她乐坏了，今儿都不阻止我来了，没准今儿一过，我进家门都要恭敬伺候着，兄弟翻身的机会来了！”

　　老张摇头，“你别又输得光腚回去，让人笑话。”

　　老李嘴上不示弱，“你才输得光腚！好意提醒你还不信！”

　　两人互相瞪上几眼，押注的押完了，摇盅开盅，果真是孙千墨押的“大”。

　　老张郁闷地看一眼得意的老李，后者尾巴快翘上天。老张不信邪，又与孙千墨反着押一次，还是输。

　　老张念叨“见鬼了”，眼见对面人赌码堆老高，赌馆伙计的脸色越发难看，自己手上越发轻巧，第三次终于和孙千墨押了一边，赢了。

　　老张更频繁地念叨“见鬼了”，几局后喜笑颜开，“小兄弟果真如有神助！”

　　孙千墨却高兴不起，以他这胜势旁人赌的是“他”而非“局”，待他们收回赐予的赌运，他能否全身而退可不好说。

　　掌柜还真是想了个收拾他们的狠招。

　　孙千墨停了，说他累了，又到一边喝茶。

　　那些人自顾自玩去了，也有执拗等他的，还莫名当起端茶倒水的伙计，问他饿否、渴否、无趣否、是否歇够，就差将他当成财神放在桌上供奉起来。

　　孙千墨听他们的巴结与之闲聊几句，借口解手离开乌瘴之地，到暗道中找乐子去，还让丁涵英他们务必跟着。

　　暗道庞大之状有多处迷惑之地，具体情状未可知，看似根本不止三个出口。他想看更隐蔽通路通向哪里，兴许能由此得知掌柜与当地权贵的关系，就知掌柜为何人了。

　　不过前路究竟多长多险还不好说，一路房间众多，孙千墨一路走一路不言，另外三人不便打扰，一切等回去客栈再行商议。

　　走入一条陌生路径以前，孙千墨让丁涵英他们先行出去，在暗道外等他们。他借口解手若看见不该见之事，不必顾虑她的安危，另行逃出再与他们会合就好，这便是他“解手”带上她之因。

　　孙千墨与默笛沿一条未标示路线前行，到无烛无灯之处，怕他人察觉不敢点起火折子，走着走着身边再无人声，像一条往地狱延伸的鬼路，愈发漆黑，再在习惯亮度的尽头看见上锁的大门，还透射些许惨白光亮。

　　第一个隐蔽出口。孙千墨与默笛于脑中记下，原路返回，入光亮前躲于侧墙等人过去，再按一般路径出去找丁涵英他们。

　　两人正立于月光下，抬头望天吐着赌馆中吸入的浊气，问他们为何如此慢，又有何收获。

　　孙千墨将门所在位置告知他们，说回去要在地图上标好，道他想吃香酥鸭了。

　　“你不是又上瘾了吧？”说起来他们也吃过好几顿，若那其中也掺入些鲜为人知的玩意儿，他又难以幸免。

　　“老先生都说没事，他吃得可比我们勤。”孙千墨道。

　　“他可是医者，不是有武侠小说写江湖奇人，就有百毒不侵的。而且他这人怪异得很，不能全信。”

　　孙千墨：“后句有理。”他可不信百毒不侵。

　　“春生这几日都做些什么？没了老先生的指导，还闷在房里。”

　　“嘴上将他当作恶人，一面又将他的书当成宝贝，说等全记下来才肯让人碰上一碰，免得碰坏碰花惹出事端。那废寝忘食的用功样儿，似在和怪老人较劲。”

　　“大概想证明自己所说正确，于是想用能耐打败他。行医之路漫长，怪老人也穷尽一生方有此能耐，他一个毛头小子，路还长呢，若有朝一日有怪老人的见闻，才最好吧。”

　　“队伍中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孙千墨抬头看天，“我早就想过，若他跟随一认可之人行遍江湖探寻医道，我定会放他离去。结果难得的被他承认之人，也办了不被他承认之事。”

　　“还真有些可惜。不过怪老人送的医术也算好了。你是否又用香熏了？身上不如平时平淡。”丁涵英用鼻子嗅嗅。

　　“屋里一股子菜味儿，无风散不净，点几支香来掩盖味道，不会上瘾吧？”真是留下心中暗示，何物多了都怕自己中招。

　　“不同地方买的，百姓热爱此物，不会有问题吧。”

　　“好了，回去吧，晚了他们以为我拿钱跑了。”

　　“要不就换钱跑了吧，无论掌柜打什么主意，咱先跑了他也没辙。”丁涵英调皮地提议。

　　“是个法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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