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皇子

　　丁涵英与孙千墨详述昨夜情形，孙千墨听完道：“今日我睡觉就将我捆上，免得无意识中伤害你们。”

　　“好。”这是为双方的安全考量。就是他挣扎下麻绳嵌肤有些让人心疼。

　　丁涵英去拿药为他上药。孙千墨叫来逐箫与初三，让他们吃完早饭后出发探查消息。孙千墨决定今日开始让他们在包子铺外进行六个时辰的换班探听，看那致人成瘾的东西为何物、从何处来、为他们供货的是何人......

　　事非正道，业非正业，他要将他们连根拔除，以绝后患。

　　孙千墨做人办事有个特点，为皇子之位赋予，处事利落，对恶人从不心慈手软，也不会打草惊蛇留下那足以引火烧身的火星。

　　丁涵英拿药回来，见初三从孙千墨身边离开，调侃道：“感觉你换主子了。”

　　初三机灵道：“我这是潜入他们这边了。”

　　孙千墨：“......”

　　丁涵英哈哈笑几声，为孙千墨上药。孙千墨本想拒绝，又觉如此会遭不满，便道：“日后我会找春生，不劳烦英妹了。”

　　“还跟我说什么主子仆人的待人理论？别废话了，春生忙着做饭，哪有工夫理你。”

　　孙千墨不语，贪婪地享受英妹温柔待他的时刻，再被她赌气的动作弄得吱哇乱叫，默默收回了心中评价。

　　惹不起，惹不起。

　　早上吃好以后，逐箫与初三出发。白天不及晚上便利，光亮限制藏身地点，两人先到包子铺外转转，再想靠近包子铺之事。

　　不得不说，若不是没找到周围的藏身之处，他们真不想与猪圈打交道。他们随主子虽然何事都有经历，却很少接触臭烘烘的牲畜，最多将随行的马儿刷得比自己都香，屈不着好马而已。

　　两人在白天就用黑布遮住口鼻，趁养猪人走了来到近前查看猪食，都是些烂菜叶，没什么异常。

　　而另一边，初一与初四怕贸然打听引来风声，先在酒肆中察言观色。人喝多时难免口无遮拦，那时就是他们主动插话的绝佳时机。

　　两人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悠闲地喝起酒来。

　　早上酒肆客官稀少，除他们这桌另有一桌，一看就是酒徒，清早便口齿不清。看在人少的份上，店小二也更为勤快，看小菜吃完来问要不要添些新的，再将空盘收走。

　　初一看小二清闲，知晓这是与他闲聊之机会，问：“人家酒肆都午后才开，你们怎么清早就开了？”

　　“唉，别提了，晚上开也没几人来喝酒，那不掌柜的都大清早借酒消愁呢。”小二一指边上那桌，两人才知那是掌柜的。

　　“我看这过路人也不少，怎么连个喝酒的都没有？你们这酒也是佳酿啊。”捧一捧多套些实话出来。

　　“对啊，但说也奇怪，自打年初开始，包子铺便莫名抢走大量客人。我特意去尝过，包子味美却不稀奇，连我家婆娘都做得出那味，菜和粥也还好，就觉蹊跷得很。有人还悄悄到他那店的后院去过，怀疑他们店里有些不为人知的勾当，看见那后面有个山洞改成的仓库，想了百般办法调查也没机会进去，结果有一天兄弟两个在他送东西去的时候打开了，里边凉快，放了不少猪肉和菜，就是仓库而已。然而大家的疑心就消失了，说那包子可能像爹娘做出的味道，所以才如此受欢迎。”

　　“所以他们抢了你们晚上的生意？”

　　“可不。以前县里人和路过的都爱晚上来坐坐，喝点酒聊一聊，自打那边装的人越来越多，就都在那边吃饱才来喝上两口，弄得店里的菜和肉卖不出去，那边的猪肉还不够，都改成一点油腥了。这不之后养的猪多了，也从别家多买肉，勉强每日卖肉包子。我们这酒肆也不进猪肉了，全让给他们供过去，要不店里没人吃，买了也放臭。”

　　“这......想来还真怪异了点。”

　　“可不是吗。但那县令也是向着他们的，县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被人带走，也没人敢说什么。”店小二将声音压得很低，在客官稀少的店内并未引起注意，“客官啊，你们听一听就得了，可别说是我说的，往小了想我得被掌柜骂，往大了说县令该说我造谣生事了。”

　　“好好好。那你再跟我们说说，那么多人觉得怪异，为啥还要到店里去啊？”

　　店小二警惕地看看四周，“说那包子里放了招魂的东西，让人非去不可，不去就想得要命。当然这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可就吃了一顿他家的东西，自那之后生意越来越差，也不敢再去了。”

　　后边掌柜的从桌上起来，“你在那和客官嘀咕什么呢？嗝，不用干活了啊？还嫌赚的工钱多吗？这店都要开不下去了，你也提早不想干了是吧？”掌柜往这边来，走到一半被长凳绊一下扑倒在旁边桌上，又滑到长凳上，忽然哭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一句也听不清。

　　小二去劝，“掌柜的别哭了，这还开着生意呢，客官们都在，也不好看对不对？”生拉硬拽地将他带到后面，再满脸无奈地出来迎客，叹气道：“这酒肆也不知能开到何时，反正老板对我有恩，我也得撑着。客官要添壶酒吗？”

　　初一觉得打听得差不多了，道：“不必。你知道县里哪家姓吴吗？听说那家孩子得了什么怪病。”他低声神神秘秘地说一句：“我现在觉得啊，这洋江县有点邪乎。”

　　“这......好像有一家，老人家的孙儿得了梦行症，半夜出门游走。前几天我还见过呢，打烊的时候愣愣地站门口。那黑漆漆的街上冒出个人影，吓得我嚎了一嗓子，那小孩看我一眼问我是谁，问他在哪儿。然后过了半盏茶工夫，他爹来了，说那娃送到郎中那去看不出什么病，像中邪了，还找人驱邪也没好。后来有过路的旅人听说了，问完症状说是梦行症，让晚上看好，免得伤了自己和别人。唉，你一说邪乎啊，还真挺邪乎。好在现在是白昼不是夜晚，要不门口再楞那儿一人，都要把人吓半死！”

　　“行行行，别说了。”初四装作害怕的样子，其实是打听全了，让小二去忙了。

　　两人喝完酒，将菜扫荡一空，出了酒肆。

　　他们要在街上晃到晌午，再到人多的包子铺坐一坐，听听那儿的人怎么说那孩子，顺便打听他家在哪。

　　两人在街上晃了一天，晚上回去时打听到吴家的孩子确如小二所说那般：晚间多次在街上游荡，白天还会发疯似的在家中喊，与孙千墨身上异症相似。

　　待他们说完，逐箫与初三也由默笛和初二轮换回来，说白天在远处用千里镜看包子铺两兄弟及伙计忙前忙后做生意，未发现异常。

　　孙千墨只希望在漆黑的夜晚，包子铺会像昨晚那样透出点诡谲来。

　　夜里，孙千墨又被五花大绑才得以躺下。今晚宋石值夜，若他还能起来扰人清梦，许会被宋石扔到几丈外磕晕或磕醒过来，太不舒坦。

　　在丁涵英对他说过“自求多福”以后，孙千墨说他更不敢睡了。其实逐步攀升的烦躁与头疼才是他难以入眠的真实原因，他尽力压制了一天，此时夜深人静，头脑中的杂声盖过世间之声，好似下一刻要冲爆脑壳一般。

　　他艰难地侧过身子，滚出一点距离，让头脑撞向一边石块。宋石盯着他，见他异样三步窜到他跟前，出掌劈在他脖颈，终于让他睡去。

　　丁涵英本就担心他，又被系列响动扰了浅梦，起来问怎么了。见孙千墨头有淤青，震惊地看向宋石。

　　“他用头撞石头来着，可不是我弄的。”

　　“我当然知道。”丁涵英帮孙千墨上了些药，回到原处躺下，心中又知孙千墨独自忍耐不适未将感受告知于她。

　　他究竟是怕她担心还是不想让她分担，她也不知了。

　　夜色还深，下一轮探听的两人没去接替，见默笛与初二回来了，还带回一人。

　　孩子满身血渍，已有风干迹象。孩子是清醒的，问他哪儿疼也不回答，比普通孩子木讷很多，也不知害怕。

　　孩子头上扎个阄，衣着算县内较为讲究的。丁涵英猜测他身上该有些证明身份的信物，果然从他领子里拎出一把刻名金锁，姓“吴”。

　　莫非是那常犯梦行症的孩子？

　　丁涵英继续在他身上查看是否有伤，触碰他身上及四肢都毫无反应，却见他手腕脚踝处有清晰勒痕，少许印迹带有出血迹象，只是那血也凝固了，伤口已经结痂，看来伤了有几天了。状况与孙千墨极为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丁涵英语气激动，“是家里人如此对你吗？”

　　孩子愣愣地看她，似乎说不出来。

　　丁涵英稳住情绪，慢慢引导，“能听到姐姐问话吗？慢慢思考，慢慢与姐姐说，是家里人对你不好吗？”

　　孩子呆愣地眨几下眼，小嘴缓缓张开，终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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