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皇子

　　丁涵英听完急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不不不，我没说玩笑话，我才想到今日为何总觉缺点什么，明明吃饱了还想吃，刚才猛然想到包子。仔细想想包子铺有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去吃包子的客人说一天不吃就想，我之前也是莫名到了晚上便想吃，因为本来爱吃包子，加上每日劳累没时间探寻原因。”

　　“那我们回去？”丁涵英说：“这样下去附近百姓都犯梦行症，得多吓人？”

　　“对，往回走吧。好不容易赶工帮着忙完力气活儿，还碰上这档子事，又不知要耽搁几天。”孙千墨只有叹气的份。

　　“帮我也埋怨一份，然后出发。”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回赶，不过这次暂时不会在县里露面，又要在县外过风餐露宿的日子，查清包子里加了什么药。

　　丁涵英怕孙千墨再从马上栽下去，让他坐马车。

　　孙千墨在马车上状态又不是很好，想吃包子，非常想吃。像剥离掉一种原本属于身体的东西，像被控制了思维，心中涌出一股一股烦躁，难以维持思考与冷静。

　　他闭目让自己心静一些，不要被那根深蒂固的焦灼感左右。闭眼之前还不忘提醒默笛，“盯住我，没准又要犯梦行症。”

　　默笛道：“自然，否则丁姑娘打你我也拦不住。”

　　孙千墨：“......”自知他说得有理，安心歇下。

　　他一觉睡到晚上，快煮好饭时丁涵英来叫他，掀起布帘声音轻柔。他猛地睁眼，僵硬地挺直身体，目光呆滞。

　　“不是吧，又来？”丁涵英差点照他脸颊扇来。

　　“我醒着呢，就是不太习惯你这语气。”过于温柔，一时不适。

　　“别贫了，起来吃饭。”丁涵英知他疲倦，不予计较。

　　孙千墨下车。似乎能感受到对包子的渴望一时一刻在加深，睡梦中也有什么执念牵引自己让自己睡不安稳。思绪像皮影戏中被线和棍牵着的木偶，按照他人定好的戏码演绎，就是想吃包子。

　　他无心与他人闲聊什么，安静地吃饭、盛汤，以此克制杂念。本该吃完的汤剩下半碗，没精打采回了车上。

　　丁涵英看见并不多言，只道：“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又在他额头探探温度，放下些心。

　　“我没事。”孙千墨摆出个逞强的笑，手放在她手肘上方稍施力握了一下，给她支撑与安慰。

　　半夜，按原本值守进度由宋石值守，逐箫也醒着在一旁看着孙千墨。马车上响起一声闷响，类似于头触车顶。逐箫前去查看，见孙千墨单手揉着头顶，问怎么了。

　　“不知自己起身，撞醒了。没事了，你去歇着吧。”

　　那之后，孙千墨很久没睡着，即便附近静谧得只有虫叫风鸣，也被心中烦闷占据身体脑袋，思维杂乱地往四处飘，远的飘至宫里，想母妃是否安眠，想那几个明修栈道的兄弟留了什么“暗中陈仓”给自己，想此事会不会与他们有关，想父皇下令让他们出宫的意义。

　　脑中天马行空，诸多担忧无限放大，思索方向五花八门，再想到睡在马车下与自己仅一句话未将关系点破的丁涵英，也觉疲惫。

　　烦躁与未解之事一股脑涌上来，像卷着泥沙和石头让脑袋嗡嗡响起来，头疼由浅入深，有睡意却难以入眠。

　　孙千墨在天亮时分才艰难睡去，醒来时又值早饭时辰，浑身疲倦，草草吃了几口，也如之前的大汉道：“果然比想念姑娘更想念包子。”

　　丁涵英没与他玩笑，主动问他身体有何异常。

　　“老样子，烦躁，半夜梦行症还狠狠撞了下车顶。”

　　“你今晚还是下车睡吧。当然你要是敢靠近我我就把你打醒。”

　　“......好。”

　　入夜，队伍行至县外，隔了半里绕进树林，原地停歇。约莫未到包子铺打烊时辰，逐箫与初三一同靠近县里，潜进包子铺后院探听消息。

　　包子铺后面有座土包，安了道门似乎被开出洞做了仓库，不远处有一片为包子铺供肉的猪圈，不过应该还是供不应求，肉包子里也就沾点肉腥，其余都用菜做馅儿。

　　两人听见菜板剁肉声，伙计们的闲谈生夹杂其中，很久，忽然有人严肃地问：“要不要加‘那东西’？”

　　“你小点声。”有人提醒。

　　逐箫与初三相视一眼更加贴近墙根，竖起耳朵，听伙计说：“老吴家那二宝最近几天吃包子吃得多了些，要不停几天再放，免得麻烦。”

　　“我看那小孩成天到街上吃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算出事也赖不到我们头上。”

　　“还是小心点好，多了东西不够，还容易引人起疑。本来生意红火就被人眼红，你看那些县里老招牌天天对我们笑里藏刀的样儿，可惜气死他们也没有我们的规模。”

　　“对，明天......”

　　脚步声靠近，逐箫与初三足以交差，飞速离去。看来明日要打听下那“老吴”住哪了。

　　两人回去时，春生正对孙千墨的“异症”下结论。

　　孙千墨身体异常之事不能找县里郎中看，看不出门道不说还会打草惊蛇。不过依春生所说，这就是草药中毒成瘾之症，却不像寻常草药所致，然而烦躁与梦行症不算十万火急的害命之症，便要孙千墨自己挺住。

　　找不出配方，孙千墨说他等于没说。他自从发觉依赖包子也猜测是成瘾之症，说春生还是学艺不精，回去扣他赏钱。

　　“这月的扣没了。”春生小声嘀咕。

　　“还能想着惩罚别人，看来并无大碍。”丁涵英道。

　　孙千墨寻招无果，回一边歇着去了。被成瘾折磨之感还在加剧，独自一人倒不如与人闲扯，再回来听那两人报告消息。

　　既然那伙人提到吴家“二宝”，打算明日派人去探那孩子是否也出现成瘾之症。

　　与他们会合的初一三人又派上用场，让他们以无关身份打探消息，免让人起疑。而逐箫与初三明日要再去包子铺后院，最好能趁其不备暗中搜查一番，找到他们口中的“那东西”。

　　明月高悬时，默笛又见孙千墨犯梦行症。孙千墨僵直坐起，头朝左右摆动两下，犹如刻板与前一动作丝毫不差。默笛轻声走近想叫醒他，竟见他猛然从身边抽出宝剑，迎头便劈。

　　默笛暗呼“不妙”，拔剑上前扛下他奋力一击。双剑相撞发出脆响，惊醒睡着的所有人。

　　“快闪开！”默笛一声喊，让刚醒的几人迅速反应，丁涵英被宋石带到一边，其他人也纷纷退后，只剩春生小心翼翼地在地上以蹲姿前行，模样滑稽，也危险得很。

　　孙千墨竟与默笛对打起来。默笛怕伤及他有所保留，对面的孙千墨却毫无顾忌招招狠戾，剑刃卷起残风带得树叶、草枝唰唰作响，几招过后又朝无人之处乱劈乱砍，若是不够走运，还要撞在树上，却一直没醒。

　　默笛一边招架一边保护，逐箫看准他们焦灼之机会，将春生提起、扔出。春生向宋石的方向飞，宋石自然带丁涵英避开，让春生摔个狗吃屎，再若无其事地看孙千墨那边状况。

　　丁涵英友善地询问春生：“是否还好？”将他扶起。

　　其他人悉数围在外侧无人上前也无人开口，丁涵英急道：“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

　　“这，我们又不能伤他......”精通杀招的几人看孙千墨动作的密集程度不好插手，他们只有“夺命”的把握，没有制服之把握，尤其为难。

　　丁涵英也不指望他们了，抽出长鞭甩上孙千墨的宝剑，宝剑脱手插于一边地上，被初一默契捡走，初一当起了护剑使者。

　　默笛收起长剑，跳到离孙千墨几步的位置。孙千墨还是右手握剑姿势，一会儿要撞树，一会儿要磕手，一会儿再绊住险些摔跟头。默笛不得闲，让他人拿来绳子打算先将主子绑了。

　　以默笛的功夫制服孙千墨不难，此时拿着绳子套上他身被他剧烈挣扎，力气大得惊人，周旋几次没能成功。

　　丁涵英让他退到外面来。

　　默笛听了。宋石几个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孙千墨按在原地，总算结束一场夜半胡闹。

　　然而孙千墨依旧没醒，第二天一早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被五花大绑睡了半宿不知缘由。

　　“你真醒了？”丁涵英问。

　　孙千墨费力点头。

　　丁涵英将他身上麻绳解开，见他手腕因长时间活动、挣扎已留下不浅的血印，沉下脸色道：“我去找春生拿些药。”

　　“这都是小事。”孙千墨将丁涵英拉回来，“我做了什么出格之事吗？”别的不怕，就怕对丁涵英做些什么不应该的，可能要连着飞几次。“我有没有伤你......们？”眼神不自在地飘一下才想起加上最后的字。

　　“你觉得呢？”丁涵英忽而掩面哭泣。

　　“太假了。”

　　“好吧。”

　　孙千墨用注视示意她说下去。

　　事实如丁涵英他们昨夜所见：孙千墨对自己犯梦行症及挥剑一事毫不知情，也不曾在其中一刻醒来。之前碰到东西或被人呼喊还会醒来，昨晚却没有。

　　过程证明他的症状在加重，也许身体里留存的成瘾现象还未达到峰值，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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