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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孙千墨几人在怀通商议出对策以前，听闻舞山寨的重大变故，只得静观其变。
他们近几日都没往那边去，生怕马家人也把族长过世一事赖到他们头上。这话虽然明面上没人说，却有几个这样想。
日子过去几天也没动静，丁涵英按捺不住，与手下几个到街上叫卖，打算将山楂酒卖出去，否则都被孙千墨几个喝光了。
街上飘着酒味、混着山楂味，馋来不少人。有人不敢多买，舀一下倒在碗里陶醉般尝尝，闻香之后一饮而尽，道：“最近都满足了。”
孙千墨说他还想吃糖葫芦，奈何天暖糖液凝不住，丁涵英就做了些粥和山楂排骨款待他们，算长时间以来菜品最丰盛的山楂宴。
这天丁涵英又在街上卖酒，倒是来了位几日不见的熟人。那人要了一袋酒，夸这山楂酒真是有与其他好酒不同的香味。
丁涵英震惊得话没说全，“你不是应该......”
马兴哲刚忙完父亲下葬一事，落得如此清闲，让认识他的人都惊讶不已。
“族里的事与神塔的烂摊子都交给二弟了。他的能耐比我大，也比我适合，族里并没有规定不能由后来的外族血统继承。对于他们来说推举有能力的人更为重要。上代族长的威望在，他也在这些年里建立了些威望，与我无关了。”
“你这人也真奇怪，之前也把我们当烧塔恶人，现在又来找我买酒。我这佳酿只给好人喝，不卖给你！”丁涵英去给别人打酒了。
“那不是族长命令吗？那一座木塔沾火就着，巡逻侍卫都莫名睡去了，何人为之又查不出，他只能找几个替罪羊了。”马兴哲又将酒袋递过去，“给我打点，我又没包圆你这十坛不让别人喝。”
“你不是回去喝完又说我酒里有毒来污蔑我吧？”
“你究竟将我当何种人了？唉，罢了，我这借酒浇愁都没人成全，怕是要愁闷至死了。”
丁涵英以探究的目光看他，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这人怎么一点不悲伤？”说话时警惕地后退一步，“你不会把我们当成仇人，假装善意接近，实则想置我们于死地吧？”
她听孙千墨说的多了，也生了疑心病。
马兴哲的面色暗沉几分，“有些东西放在心里便好，没必要全放在脸上。他说要以死谢罪，向先祖忏悔，如今也算达成了心愿。何况我们一族将死亡视为面见神明，再悲伤也要以此为荣的。”
丁涵英顿住半晌，说了俩字：“奇特。”
马兴哲又将酒袋递到她手边，“所以你是卖我酒还是不卖？”
“一两黄金一两酒，概不赊欠。”
“行行行，我这有银票，先放你这，明日拿元宝过来换。哦对了，可以让姓邹的小子将笛黎带走了，这次没人会反对了。”他来就为这事。
“为何？据我所知你二弟对笛黎姑娘心思不纯。”
“都过去了，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若他原本真有机会与小妹另续他缘，也只当她是亲妹妹而已。”马兴哲提酒走了。
“你八成又想骗我们过去呢吧？”
“信不信随你吧。不过我猜只要你将这话告诉姓邹的，他就一定会去。”
丁涵英思前想后，决定再与邹黎笙闯一次虎穴，当晚先将这事告诉给孙千墨。孙千墨什么都没多说便将邹黎笙找来，说他也奉陪。
邹黎笙道：“你们帮了邹某太多次，这次是虎穴还是鸿门宴就让邹某自己去吧。”
孙千墨道：“那也总该让我们好好看看结局吧？否则我们折腾这许久是为何？”
“你们这蹚浑水的能耐，倒是不俗。”
“当然，一路的闲事不白管。邹兄帮我们收拾眯眯眼的人情也该还。”
邹黎笙一听他又提那事，面色尴尬，“邹某承认方法有待改进，公孙兄就别提了吧？”
几人笑过，如此便定了最后入舞山寨之打算。
由于不敢大张旗鼓，邹黎笙独自准备了些小物件随身携带，两日后带上孙千墨他们再一次探访舞山寨，留下几人在外接应。
那化成灰烬的神塔已经开始重建，边上堆了不少泥土、砂石，这次不再用木质结构改用砖石，祈祷其再有百年不偏不倒。
寨中人对他们的态度也是恍如隔世，尤其是邹黎笙，一下面对众人笑脸相迎很久未缓过神来。
寨民说他们是抢救神像的恩人，走一路邀请他们进家喝口热茶。
惹得丁涵英悄声问孙千墨：“他们是笑里藏刀想害我们吗？”孙千墨就问他们烧塔的为何人。
面前的几人表情上没有细微增加的恶意，只有深深惋惜，“说来十分蹊跷，巡逻的守卫都睡着了，神女们也在街边被找到，重要的神像没有受损，也没找到起火原因，说是神明住久了百年神塔想换一座。”
看来新族长接位以来对他们的人格及烧塔一事进行了重塑，而后者借神明一说又解释得通，让寨民深信不疑。
既然邹黎笙与一族间的“深仇大恨”烟消云散，孙千墨他们也就没多说什么，径直到了马家大宅。
门童换上最早一副面孔，将之前的刻薄相收得一干二净，“几位请进，我家族长现在监督神塔重修事宜，天黑才回。”
邹黎笙问：“我能见见你家小姐吗？”
“这，奴才要请示我家夫人。请各位现在前厅喝口茶。”
邹黎笙点头，拿起茶杯见孙千墨又将茶杯放下。
他也生了疑心病，不敢喝。
孙千墨先给春生灌下一口，一切入险之事先让他尝试，强行彰显主仆情深，笑翻众人。
不一会儿，老夫人出来，有些憔悴但一如既往和颜悦色。
几人起身施礼，老夫人回礼，“没想到邹公子还想见小女。老身想问公子见这一面所为何事？”
邹黎笙手心满是薄汗，之前的怀疑尽数转化为期待，这是离愿望达成距离最近的一次。“邹某冒昧，想与令爱相伴相守，想娶她为妻！”他先在老夫人面前跪下了。
“邹公子请起。这事老身做不得主，要等新族长回来。”老夫人将他扶起，“老身倒是可以让公子见小女一面，请公子单独随老身来。因小女之前受到惊吓病情加重，见不得太多陌生人。”
病情加重......被打被骂、见血见恶，估计吓得不轻。邹黎笙不带弥尔随她去了。
马笛黎依旧缩在一角单手抱膝，另一只手有丫鬟帮她上药，稍微将她弄疼了，她便如小孩子般不肯继续，还贼溜溜地要糖吃。
老夫人就让丫鬟下去了，亲自捧起她的胳膊，一边念叨：“怎的这么久药没上完，头发也没梳？客人都来了，不好好打扮不漂亮了。”
马笛黎微微抬头，“娘说过笛黎最漂亮的，娘说话不算数！”
一番话，让邹黎笙想笑又想哭。
“对，笛黎最漂亮，但客人来了要懂礼仪对不对？”
“嗯，笛黎懂，笛黎要梳头，笛黎给客人请安。客人在哪？”
老夫人看向邹黎笙。后者缓慢近前几步，“笛黎你还认得我吗？”
马笛黎很是高兴，似乎并未注意他说过什么，“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嗯，我、我来陪你玩。”邹黎笙哽咽。
马笛黎的眼神却飘走了，“不，不对，二哥说过，要跟你走......可他没说过去哪儿啊......他说过去哪儿吗？笛黎不记得了，笛黎怎么又不记得了？”她用手捶打脑袋，“不记得、会被爹打的......爹、用棍子打我......疼......”她委屈得满目泪水。
邹黎笙猛地将她搂进怀里，颤声告诉她，“没有人会打你了，再也没有人打你了，再也没有人打你了......”
马笛黎在他怀里不住颤抖，邹黎笙便一遍接一遍地说，颤抖不停，安慰也不停。
老夫人在一旁觉得此景不妥，却没打扰，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真的？”过去好一阵，马笛黎终于对他有所回应。
“真的。”
“为什么？”
“因为你爹他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马笛黎嘀咕几遍，似乎没听懂话的含义，又问：“什么是不在了？”
“不在了，就是去侍奉神明了，就是......死了。”
“死了......死了......”马笛黎又暗自嘀咕很多遍，忽然惊恐地推他，而后缓缓伸手捧起他的脸，“黎笙？黎笙！”
“你认得我了？”
“啊，黎笙！你之前是不是来过？”
“对，我来过，我来过！”邹黎笙异常激动，“你怎么突然认得我了？”
“你不是说我爹......他在你没来赴约的那天告诉我，你死了。之后，我似乎就再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可我还记得前几天有个很熟悉的人来找我，就是想不起是谁了。”
“那你现在、今后会一直记得我吗？”
“不知道。我们出去找我娘好不好？我想趁现在和她说说话。”
“好，我们去找她。”
邹黎笙帮马笛黎穿好鞋，用发带将她头上黑丝束在脑后，拉着她往外走。
外面等候的丫鬟见他们出来问：“怎么了，公子要带小姐去哪？”
“小丫，老夫人在哪呢？”
“小、小姐，你说话语气怎么变了？”
“我现在很清醒，快带我去见我娘。”
“小姐、小姐你清醒了？”小丫拉着马笛黎上蹿下跳。
“你要把我晃傻了！”马笛黎笑话自家丫鬟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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