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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心
马威悲愤地持续连贯的动作,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列祖列宗,是我这族长无能,先教女无方让家中蒙羞,再失职让人烧了百年屹立不倒的神塔。待我马威料理好族事便下去向各位祖先谢罪,恳请诸位宽恕我一段时日,马威必定想尽办法弥补过错......”
马威口中长篇大论不住忏悔,心中自责如洪水冲坝汹涌不可阻断,好像自己是那将一族毁灭的弑神之人,使寨中无数寨民陷入无尽恐慌,不可饶恕。即便日后以死谢罪,都没脸面再见列祖列宗。
祖祖辈辈供奉的神塔,在他一代顷刻间化为灰烬,他当以族中最重酷刑惩罚自己直至灭亡,也抵不上那万分之一的罪过。
他的忏悔充满悲戚,为神明而悲,为一族而悲,为己家而悲,为女子而悲。
他这身披威望被寨民景仰的族长一朝成为族中永恒之罪人,怕家人日后都抬不起头,还有什么资格让其中一子继承族长之位?
这样漫长地煎熬着过了几个时辰,窗外已破晓,不同于往日早起劳作的平常,寨中恒久死寂一片,神塔的消亡让寨子成了半个死人寨,不见任何一人外出做工、行走。
族长夫人一直不敢开口打扰,此时念及族长身体也为顾全大局,开口劝道:“老爷,还是想办法尽快修缮神塔吧。寨中没了支撑,却也要活着不是?何况几尊真神雕像都完好无损。您为一族人也要保重身体,莫要再说什么以死谢罪的话了。”
马威并未理她,双手撑地,助疼痛的膝盖与快无知觉的双腿找回职能,缓缓站起。
“通知所有寨民在广场集合,所有可以行走的、能够抱起背起的老人及孩子都要参加。”这事是吩咐给马兴成的。
马兴成站起,走出两步又为难地回来,“要将大钟搬去广场敲吗?”
大钟之前在神塔一层,昨日连夜被挖出、搬了回来。
“嗯。另外让家中所有人包括笛黎随我们同去。”
马兴哲道:“小妹的心病,怕人。”
马威怒道:“怕什么怕?所有人都怕着天罚就她自己疯了清闲,凭什么?她可是上代神女,地位上仅次于神的人,有何资格怕?她若闹事,就用绳束其手脚,用布堵其嘴巴。她的功德都成过去了,还以神女之资消耗什么?”
族长夫人听此番话默默抹掉眼泪,平日还对女儿关爱有加的老爷竟全然不顾亲生女儿的病症,她却只有遵从的份。
马笛黎几年来头一次早起。准备妥当的马威已在女儿闺房外等得怒火中烧,还听得女儿在房中大喊大叫、哭声震天,下令直接让人将她绑了去,见她挣扎,则用长剑剑鞘敲打其身。
马笛黎不敢大声哭了,眼眶噙满泪水如儿时一般委屈。马威打完心疼地别过脸去,整齐全家往广场去。
这天,是长老亲自敲钟聚集族人,先跪神塔再跪寨民。
孙千墨几人起早前来时便见这一幕——广场上摩肩接踵,寨民与族长同跪。族长道他愧对列祖列宗,将神塔重建一事处理妥当便以死谢罪。
邹黎笙则看见广场上被五花大绑如犯人的马笛黎,不知她那一家为何如此对她,还没飞身而起便被孙千墨拉住。
孙千墨道:“此等场合莫要打扰。”
邹黎笙的眼光钉在马笛黎身上,他觉得对方似乎也看见了他。她开始在椅子上挣扎,太过剧烈发出吵闹之声。马威听见怒气冲冲地朝她去,剑鞘高抬落下重重打在她身上,“都是你带来的晦气,让你嫁人你不嫁人,你自己疯了还要连累一族,让你倔,让你不听话!”
邹黎笙看着,两边肩膀被死死按住,空出的手握住剑柄,气到发抖。
马笛黎并未回归乖巧,还在不停挣扎,不管马威怎样打她都要反抗。旁人开始劝阻发疯似的族长。
马笛黎将口中手绢吐了出来,崩溃地大哭,持续发出“啊啊”的叫喊,所视方向一直是邹黎笙这边,好似向他求救。
邹黎笙暴怒地甩开两边之人,拔剑朝马威飞去,一剑刺其手腕,听得剑鞘落地。寨民大惊,孙千墨与宋石在想如何收场。
马笛黎见血更为惊惧,还在“啊啊”地喊,眼泪也更快地落下。
邹黎笙与马家两兄弟形成对立之势,前者蓄满怒气地大吼,“打她作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你这一族族长硬生生逼疯自己女儿不够,还想打死她吗?”
见阵势拉开,孙千墨他们全部飞上广场圆台做好开打之架势,一面还要好言相劝。
“怎么就打起来了?邹大哥你这动手伤了岳父可不好,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才好。”丁涵英赔笑脸。
“你们这些泼皮地赖居然还敢闯我舞山寨!烧神塔之账正好一并算了!来人,将他们这些罪人抓起来祭神!”
马威顺理成章地将烧塔之罪扣在了他们头上。
“还敢血口喷人!你这受人尊敬的族长究竟有何资格立于此?看来今日我要替天行道,帮笛黎讨个公道!”
丁涵英看劝不住,只好抽出鞭子。
寨民一阵骚动,有快马前来,风尘仆仆。马上一位女子,旁边三位随从。女子衣装华丽,头上步摇随前行摇摆,双眼灵动活泼,面上遮了一块蓝纱,下马被随从带上圆台,不露面不言语,朝着邹黎笙来了一脚。
台上台下之人错愕地看着他们。邹黎笙喊:“你下去!”
有随从言语,“姓邹的,你家老爷可答应你与我家小姐的婚事了,你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我家小姐若非着急上火,便不会感染风寒着急上火!”
孙千墨也喊:“你下去,没你的事!”带了点苦口婆心的意味。
女子看来是个硬茬,又踹邹黎笙一脚被其躲开,随从又道:“你是不是想悔婚?我家小姐的身份、地位、美貌,哪一点有你悔婚的资格?”
邹黎笙不想理她,朝马笛黎走过去将她身上绳子解开,中途被女子拦下,弥尔几人便与她的随从周旋起来。
邹黎笙在马笛黎耳边轻声问:“笛黎你可认得我?”
马笛黎点头,“昨日二哥说你是好人让我跟你走,他们都是坏人,那个大坏蛋还打我!”
“那就好,我们走。”即便不是真正的她认得他也该知足了。
邹黎笙欲抱起马笛黎。
冲上来三波人,一波马家两位公子;一波孙千墨他们;一波后来女子的随从。
女子又闹起来了,还是随从替她讲话,“姓邹的!你拒绝我家小姐可知后果?这女的又疯又傻有什么好?你还要娶一个傻子不成?就算你娶了她,那正妻之位也是你家老爷许给我家小姐的,她入门有个三长两短,可没人帮得了她!”
邹黎笙无奈道:“你回去吧,这真没有你的事。”
马兴成趁乱接近,“将我妹妹放下!你这伪君子,明明与人有婚约还来招惹我妹妹!我们舞山寨可不兴你们三妻四妾那套,敢让笛黎受气,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方才点到为止的他拔剑激烈地迎战,怒意随剑风喷薄而出,看样子气得不轻。
马兴哲倒没关注马笛黎,对寨民喊:“将这几个烧塔恶人抓起来!”
寨民听马家公子如此说,也信了他们诬蔑的罪名,涌上圆台将众人团团围住,台上一片混战。
马笛黎又不老实了,挣扎着喊:“二哥!”还朝马兴成伸出手,差点整个人摔在地上。
邹黎笙将她抱稳,趁孙千墨过来帮忙的空隙往台后脱逃。马笛黎回不到二哥那里十分焦躁,双脚乱踢,丝毫不怕掉落在地,还因惊吓脸色煞白,照着邹黎笙的耳朵拼命咬下一口,鲜血淋漓。
邹黎笙低吼一声,他知道,马笛黎的病不是装的。她清醒时认得他,但她大部分时候并不清醒,那时她只认得身边最亲近之人——她二哥。
也许他的确对她好呢?
邹黎笙心存担忧,又因追兵太多难于逃走,无奈将她放下,对那流血的耳朵也不理会,忽而狂妄大笑,“罢了,原以为疯病是装的,那还有美貌可享!如今真成了这样的疯婆子,你们还当香饽饽揣在怀里,也不怕烂在手里!正好,本公子又不是真想娶个疯子,何苦要给自己找罪受?”
马兴哲嘴不闲地鼓动寨民,剑下招式凌厉,抓人意图明显,看来之前对他们的友善都是虚假。马兴成夺回马笛黎则很是高兴,旁若无人地搂着她轻言安慰,看来不想将她嫁给邹黎笙也是事实。
邹黎笙失魂地看着,被弥尔拉住才得以躲过一剑。
寨民由最初的不确信逐渐衍生出越来越多愤恨,功夫不行的也要借“严惩恶人”之理掺和几手。
孙千墨他们遭人围困难以顾暇,不得不打伤对方削减其力量,一时间广场上鲜血横流,躺到一片接着一片。孙千墨、丁涵英、宋石与默笛围成方形,将背后交与他人勉强应付;初三一不留神被人伤及左腰,不过留下一道浅口并不严重。
一行人三两结伴寻找打斗空隙,待得先机,宋石对他人大喊一声:“撤!”便与几人率先朝寨子正门逃去。
一行人陆续由四方飞散出去,地上躺了不少哀嚎连连的寨民与侍卫。那来抢夫的女子自开打东躲西藏,最后也被人带上马扬长而去,无人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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