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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九十四】
热闹过后总是难免冷清。
承诺兑现,想到自己马上就该回美高美了,罗浮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索性披起外套,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
隔壁灯是暗着,林见笙已经睡了。
罗浮生收回视线,转去看天。
昨夜是倾山的暴雨,今夜却是个晴夜。
月在中秋夜满过后,正开始慢慢地,一点点地缺。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伤感太久,那轮月亮中央,就忽然填上了一张黑黝黝的大脸。
罗浮生眨了眨眼。
大脸咧出一口白牙,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嗓门,又把话说成了半句气音:“罗家小子,睡不着吗”
气音里还掺了点土烟的冲味儿,隔着一段夜幕往他脸上跑。
罗浮生规规矩矩道了声:“陆叔叔好。”
陆向天“欸”了一声,扒着房檐就落在了这方阳台上。
顿时,这空间就变得拥挤了。
拥挤的空间里,山一样的陆向天伸手,揽住罗浮生的肩,跟他一道将手臂撑在阳台栏杆上。
虽然作出了个促膝长谈的架势,却什么也没说。
于是,罗浮生只好默默仰头,陪着他看月亮。
奇怪的倒是,就这么看着看着,那些忐忑与怅然渐渐消失,只剩下安心来。
林见笙刚与他们认识的时候,连洪澜都是羡慕她的。
东江的三位父亲,无一不在教自己的孩子长大。
只有林见笙的父亲,春天会给她编花环,夏天会把她抱起来掏鸟窝,冬天会把她整个藏在自己的大衣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罗浮生最开始时,和她接触的不算多,只经常远远看见她坐在陆向天的肩上,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天真、灿烂、幸福,和他是很不一样的。
谁知,陆向天前脚回了南林,后脚林见笙就跟脱了僵的疯狗似的,满东江地抄着棍子打架。
咬的倒不是他,但这个落差实在是太大了,罗浮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一度怀疑陆家那位小小姐被什么人给掉包了。
然而她和他说起话来,又还是规规矩矩软乎乎的口气。
他替许星程顶锅被退学前,她还常代他抄抄作业,大考时在窗外递递答案。
这么回忆一下,能文能武,实在是那届小屁孩里的翘楚了。
罗浮生想着,忍不住轻轻笑了声。
好在,这笑声在安静的夜色里,被鼾声盖得严实……
等等……鼾声?
罗浮生艰难地一侧脑袋,才发现,陆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着脑袋睡着了。
鼾声打着旋,拖着长长的尾音。
显然,他睡得很香。
被他胳膊沉沉压住的罗浮生:“……”
到底是为什么还有人能用这种姿势睡着啊!
【九十五】
东江暗流涌动,南林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实际上,我爹在这时候轻装从简离开南林,是相当不明智的选择。
可这一点上,我爹不愿退让,既然我这边的事叫他知道了,他是一定要来看一看才安心的。
原本陪他来的是齐副,只是听闻东江暴雨,季副一算脚程,担心我爹在杜鹃山遇险,才坐不住地带上人追了上来。
也果然暴雨致山体滑坡,他心急火燎,开着车往山里横冲直撞,最后倒比从前靠山吃山的我爹更狼狈一点。
齐副先行回了南林,他则陪我爹来探望我。
也顺带,催我早些收手,别把自己搭得更深。
我原本倒还想再算计长些,但想要与生哥在一起,把自己和这些漩涡撇清,也是当务之急。
于是,我和他说:“晓得了,你便把我要的东西早日送来罢。”
这场彻夜长谈总算落了定音,我一看时间,已经没有休息的余地,干脆走到阳台,伸伸懒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然后,我就看见隔壁阳台栏杆上挂了两个人。
我爹,和罗浮生。
……
到底是为什么还有人能用这种姿势睡着啊!
【九十六】
挂在阳台栏杆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疼那是一定的。
林见笙搀着罗浮生下楼,让他待在沙发上,给他揉揉肩,捶捶腰,还一条龙地喂小蛋糕。
虽然岳父奇奇怪怪地不着调,罗浮生在他面前,还是十分紧张地把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得非常乖巧。
陆向天看在眼里,十分羡慕。
他早年山里树上地枕风宿雪惯了,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不适,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可怜巴巴地往他俩那飘。
这眼神飘得季副官忍无可忍,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地也给他捏起了肩。
虽然从这狰狞的表情来看,他当是很用力了,陆向天却美滋滋地学着罗浮生把两手放到膝盖上,坐直了朝他傻乐:“我闺女会疼人吧?娶她不吃亏!”
罗浮生连忙附和:“赚大了赚大了。”
林见笙一捶他脑袋,笑道:“什么赚大了,你俩买卖人口呢?”
季副官也道:“……您还是少开口吧。”
【九十七】
我爹听说罗浮生开了家歌舞厅,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托辞有事与季副相商,他俩也没有多问,自己勾肩搭背地去了。
我抓紧时间去推动了一下许星程段天婴那儿的剧情发展,回来时正看见他俩从美高美里出来,看起来十分愉快。
一个说:“那就这么说定了,陆叔叔可一定记得要带兄弟们来我们美高美看看!”
另一个说:“好,我带长得最俊的来!”
梦露从二楼探出张脸来,又补一句道:“陆老爷,记得找身材好的啊!”
她身后众人都笑起来,七嘴八舌地道:“我喜欢长得高的!”“有没有年纪小一点的?”“会做饭的有吗?”
我爹乐呵呵道:“都有,都有,什么样的都有!”
罗浮生笑道:“大街上的就喊,你们不嫌丢人啊?快进去!”
……
还真是在买卖人口了。
【九十八】
许星程自诩满腔的正义,在我的引导下,抽丝剥茧地知晓了真相,却还是犹豫了。
倒也无所谓,反正一式两份,林大哥那边我也是暗示了的。
洪正葆与林道山怒不可遏地去找许瑞安算账时,他大概正与日方达成协议,满脸的春风得意还未收起。
随后他就被赶来的许星程大义灭亲,关进了自家的牢房。
日方派来的代表见势不对,跑得倒很快。
我在路上将他截个正着,不费吹灰之力地一记狙击就把他结果了。
已经回到南林的季副第二日传信而来,大意是对面心态崩了,准备大规模反咬一口,请我务必当心。
我与罗浮生白日约会,夜里又常常在屋顶“不期而遇”,他没揭穿我,我就当是不知道,尽量挑些不大重要的小事去做。
今夜去偷偷机密文件,改日又去抢抢码头运来的军火,有时候还去烧烧偷渡来的鸦片。
我干脆给他也打了个面具,真有那么点夫妻双双把日抗的意思。
但我其实并不愿他与这些牵扯太多的。
日方也到底是没让我蹦跶太久,烧完鸦片的第二天夜里,季副的加急信件传来,只有四个字:戏开场了。
【九十九】
罗浮生打了个哈欠。
林见笙翻了页书,看看他道:“困了?”
罗浮生朝她笑笑,揉了揉眼睛。
这几日他俩夜里行动太多,大白天地睡觉,倒是经常的事了。
林见笙拍拍自己大腿,道:“困就睡吧。”
罗浮生就凑过去,把脑袋搁到她腿上。
才刚趴下,就已经迷迷糊糊了。
他道:“你今天……不出门了吧……出门……喊我……”
说得断断续续,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林见笙摸了摸他的头发,表情有些犹豫,但最终,只笑着说了一句:“睡吧。”
【一百】
我坐在窗台上,跟着留声机哼道:“便使尽些伎俩,千愁断我肚肠——”
那留声机旁,摆着一具尸体,戴着金面具,穿着黑风衣。
夜太寂静,哪怕是靴尖撵过一粒石子,也变得十分清晰。
我错了节,慢半拍地唱出下一句:“觅不的个金蝉脱壳这一个谎。”
枪口在转角朝我瞄准前,远处不知躲在哪里的狙击手却先给我来了一枪。
这一枪,就像是点燃了什么引信,藏匿在砖墙背后的人都纷纷现了身,枪口指着我,道:“天子娘娘,你无路可逃了!”
我说:“你中文说得不错。”
话音刚落,我抓住窗框上缘,找到着力点一蹬,就翻了出去。
有人开枪,我也只好结结实实地中了弹。
下一秒,火舌冲天卷起,热浪将我掀得更远,爬起来时,耳朵还在嗡鸣。
我眯眼看向对面楼顶,金面具黑风衣的姑娘朝我挥挥手里的狙/击/枪,显然解决得很顺利。
我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准备好的衣服,跌跌撞撞挤开涌过来围观的人群,因为听不见,只能一路说:“对不起,对不起……”
犹犹豫豫指指点点地靠拢的人群里,风一样冲出一个身影。
我朝他看了一眼,视线太模糊,只看得见他被谁拦住,却仍想往里冲。
我想,在这种时候还要往火海里冲的傻子,也只有罗浮生了。
我又倒回来向他挤过去,拉了拉他袖子。
他转过脸,果然就是罗浮生。
赤红着眼,是已经急疯了,认出是我,就拉着我的手往外疾走,走得很远了,才停下来。
我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可问题是,他抓着我又摇又吼的,我也听不见啊。
早知道他会醒,我就先告诉他了。
不知道现在认错,还来不来得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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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罗浮生:林见笙!!!你找死可不可以先和我说一声?!
林见笙: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_????? )
先斩后奏失败,林小姐觉得她得回家跪搓衣板了。
呃……我和她一起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