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与花千骨

　　白千在段府后花园夜观天象，天空有流星如箭划过，白千合目默告：段叔叔与阿姨在天有灵，害你们的仇人罪有应得。
　　小凡匆匆跑来：“我看到帝星暗沉主帝王之丧。”
　　白千淡淡道：“昏君蛊毒发作一命呜呼了。”
　　“国有大丧为何不闻丧音？”
　　白千道：“很简单，传位之事有变，是以秘不发丧先按住群臣异动。”
　　小凡想了一想：“唐香儿的人扮作宫女混入王宫捏造世子和侧妃勾搭，你算准国王会信？”
　　“昏君原本疑心很重，将死的人比平时更加看重亲情，他忽闻世子不堪之行，哪里有精力来思量真伪？只是突然下令宰了世子，众人也只当他病重乱命不会听从。”白千无奈的笑了一笑“别人不说，段芊芊是第一个要保世子的。所以昏君大限将到时，会给世子出一个大难题，让世子与法王斗个鱼死网破。
　　小凡吃吃笑道：“你怎么将他心态把握得这般准，莫非化作蛔虫进过他肚里？”
　　白千道：“我中蛊时险些丢命，性命垂危时什么雄心壮志都抛到脑后，一心只昐爹爹妈妈来这里照顾我”苦涩地一笑：“哪里想到娘亲永远没有机会来看我啦。”母亲早逝是他平生恨事，说到此叹了口气。
　　小凡知他心思：“别难过啦，你娘亲虽不在，总归还有个不知下落的爹爹，比我强多啦，我可是亲爹亲娘都没了。”摸了摸脑袋“其实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千瞪他一眼：“多少难听的话都从你嘴里蹦出来了，这时你跟我扭捏？”
　　小凡笑道：“我觉得尊上对你的态度不象掌门管教弟子，也不太象叔伯管侄儿，说真的，他对你就象我过世的爹爹待我一样，虽说恼了便要打要骂，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却是其他人比不得的。”
　　小凡一语勾起白千心事，若有尊上这样强势的父君保护关照着，他何至养成这副争强好胜工于心计的脾气，但亲生父母由不得做儿子的选择，好在父母虽无显赫功绩也无恶名在外，叹道：“我曾如你这般想过，我还向他递话试探，每次都如石沉大海，我推想若真有这层关系，依他的本事和脾气绝不会不认孩儿。”
　　小凡眼珠一转：“他和你爹爹既为兄弟定然十分熟悉，他养了你十多年，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你爹爹的旧事？”
　　白千摇头：“他从来不说我爹爹当年事迹，我追问起来，他都是淡淡带过不肯深谈。”
　　小凡只觉白千与白子画的关系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你爹爹与尊上是兄弟，他却不肯对你细说身世，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曾做过对不住你爹爹的事，所以在你面前羞于提起故人，或是你爹爹在外名声很难听他不想刺激到你。”
　　白千慨然道：“我爹娘行事正正堂堂无愧于心，尊上的徒弟害死我娘，因此他对我一家有愧于心。”
　　小凡点头：“原来如此。”脑中灵光一闪，将白千肩膀一拍：“他不愿提起旧事兴许还有一层原故，他徒弟害你爹娘，他的一身本事又尽数传给了你，他担心你认了父亲重提旧事来找他报仇，因此这事能抹过去就尽量盖住，千儿，虽说他现在对你极好，但始终心里有着芥蒂防备，你还是要小心些。”
　　此时明月悬空，月华如练，清辉莹莹，长留山的月光应是如此，白千轻轻叹了口气：“多谢你提醒，虽然他看着不象气量狭小的人，但小心万年驶得船，他治理长留多年威慑群仙自有他的一套手段，不可以常人心态测之，总之我见了他谨言慎行便是，对啦，你也要防着你那个干爹，异朽阁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他收养你十六年，定有他的用处。”
　　小凡被东方彧卿百般宠爱，早将他当亲生爹爹一般维护，白千的诋毁令他十分反感，但好友并无恶意他只得忍了下去，岔开话题“昏君死了，咱们下一步行动何时展开？”
　　白千道：“下一步就该楚雄上场了。”
　　小凡笑道：“我若有你一半武功，早取了昏君狗命，再扶段芊芊继位，谁不服就收拾谁，哪里会费许多周章？”
　　白千道：“仙人不得以仙术直接插手人间事务，这不仅是天规，更是长留创派掌门宁逸上仙定下的门规。长留弟子触犯，不但要受天刑重罚，还要缚上诛仙柱承受销魂钉酷刑。所以我有帮忙的心也只能打个擦边球，真正计划的实施还得靠段芋芊她们自己。”
　　“当神仙有什么好的？辛辛苦苦修个百年千年，修成暴躁老头儿和古板尊上那个样子，做屁大点事还要被天规门规管来管去。”小凡不屑地撇撇嘴角。
　　白千笑道“你别东拉西扯，对啦，昏君被法王下蛊在我意料之中，但那天我潜到法王府时发现他也被人下了蛊，我问过段芊芊是不是她安排楚雄干的，她却并不知情。”
　　“简单，恶人内哄呗。”小凡一拍大腿。
　　“法王手下长于用蛊的只有金彩珠一人，她跟了法王多年没有下手，突然翻脸下蛊，中间到底出了什么缘故？”白千思索。
　　“难道她看势头不好想要出卖法王求荣？”小凡想出一个理由。
　　“她一介怨灵永世不得轮回，要荣华富贵何用？”白千不置可否“中间应该有其它原故，我再想一想。”

　　国王驾崩，世子本想顺势继位，除了王妹芊芊公主不反对，王族长辈没一个支持他，朝中官员也尽是法王属下。世子除了干着急，倒不敢用强，当下众人商议，为免法王异动，对外只称国王病重秘不发丧，朝事暂由世子与公主共治，兄妹中只要任一人报了父仇，王族便拥戴那人登九五之位。
　　段芊芊将查明法王势力范围的文书送至王兄案前，世子看完倒叹一口凉气，朝中依附法王的官员十之有九且手握重权，剩下那十分之一的小官皆在排斥冷落之列。
　　世子叫苦：“王妹，如何是好，都怪父王昏庸，闹出天大的祸事来倒让我兄妹承担。”
　　段芊芊安慰他：“王兄勿忧，朝臣虽依附法王，大多是抗不过法王势力的自保之策，咱们只需以身作则立起朝中正气，那些观风头的官员慢慢就会依附过来。”
　　“慢慢慢，要等到哪一天，父王临终前头脑发昏，非得我杀了法王才能坐上王位，难道法王一日不除，我就当不得国王？”世子嘟嘟哝哝抱怨不停。
　　段芊芊一阵寒心，父王停尸宫中，法王蠢蠢欲动，朝臣人心不宁，王兄却只记着他的国王宝座，其天性之凉薄贪婪比父王更甚，智计才能却远不如父王，这样的人坐上王位，百姓将来所受之苦可想而知。但身为王妹除了尽力辅助劝谏，真是拿不出其它办法。
　　公主自父王重病就在宫中守着照顾，几天不眠不休已然精疲力竭，她辞别世子回到自己房中，想来父王无德，王兄无能，同样的年纪，别的女孩儿皆有父母宠爱兄弟保护成日在闺阁绣花玩耍，她一个弱女子却要撑起王朝兴亡的大业，身边半个可以依靠的人，想到艰难处公主动了女儿家柔肠，打发走了宫女，趁着没人在旁伏案哭泣，眼泪珠子似的撒下来。
　　一个小宫女轻手轻脚走进来，公主听闻有人过来止住抽泣，她不愿下人看到自己软弱失态，轻叱：“出去，我累啦，谁都不想见。”
　　“公主，白公子求见。”小宫女低声回禀。
　　段芊芊精神一振，
　　“白公子，请坐。”段芊芊满面春风地请白千坐下细谈。
　　白千打量着她，他想知道她这两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有什么改变，作为一国之君的人选，强大的抗挫力是一种必备的本领，当他看到她脸上施的脂粉遮掩不了哭泣后微肿的眼眶，不知为何，软弱的段芊芊比刚强的她更能牵起白千心底波澜，他突然对她有了一丝内疚。
　　凭着坠入热恋少女的敏感心思，对方情绪上一点点微妙变化神奇般被段芊芊感应到，
　　“你不用担心，我很好……很好。”
　　“真的很好？”白千优美的薄唇浮上浅浅笑意。
　　“我….”段芊芊垂着眼帘，意图用黑刷子似的长睫毛遮住惶恐的眼神。
　　白千的声音很温柔：“别怕，我会帮你。”
　　他的话有特殊的魔力，段芊芊连连点头。
　　她凝视他，深邃的瞳仁里撒下月亮和星辰的光芒，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崇拜到极点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她爱他，从指尖到发丝，
　　她认为他应该知道，事实上他也确实知道。
　　阳光懒洋洋的撒进房中，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他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随后清水般的眼睛微微眯起，象一只等人爱抚的猫。目光不由自主的从她明媚的眼睛下移到她樱红的唇，再向下是她优美如天鹅的颈脖，当他注意到她细腰纤纤盈盈一握时，他的口唇开始发干。
　　这女孩是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再不克制，迟早引火自焚。
　　白千定了定神：“你将宫中情形向我讲一讲。“
　　他听段芊芊所述与自己料想不差，点拔她道：“如今大臣们都在观望着朝中的三股势力相斗看谁能最终取得胜利，法王党羽丰厚，世子占了名义上的便宜，你则有百姓的口碑和段叔叔的旧人拥戴。三人比拼实力法王最强，你次之，世子最弱，你暂不露头让世子出风头的策略是正确的，三人相斗最弱的可以左右逢缘，强手反而是最易被斗下来的，你继续与世子结盟，法王绝不会容忍世子坐大，动手估计就这两天，到时你要小心保护自己。”
　　段芊芊道：“我愿为王兄效力铲除法王势力，助王兄早登大位。”
　　白千笑一笑：“你那王兄的为人品性，你将大理百姓和祖宗基业交到他手上能放心？”
　　芊芊道：“我会随时敦促他改过自省，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王。”
　　白千叹道：“功高震主，段丞相的悲剧还没叫你看清楚么？”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莫要看轻自己。”
　　段芊芊目送他远去的背景，登时有了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国王病重不起，法王也托病不上朝，百官以为朝政将乱都各自想好了门路，世子亲政公主辅佐，亲贤臣远小人，赏罚分明，清理了一批人浮于事的官员，又录用了贤明的人才入朝，混乱已久的大理朝廷俨然开始有了清明气象。
　　已有朝臣在赞颂世子治国的能力，王妹又默默干活从不邀功，自家的力量越发壮大，法王那边尚无动静想是怕了，世子心态渐渐稳了下来，
　　法王哪里如他想象中轻易罢手，法王早自宫中内应处知道了国王驾崩之事，他迟迟不动，只因世子与公主共治国政，他盼着两人内哄争个鱼死网破，然后以清君侧的旗号名正言顺的入宫夺位，不料芊芊公主贤明大度，所有功劳尽归其兄，兄妹同心，法王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
　　这日楚雄来访，他见法王面有愁容 “世子威望渐隆，他又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主人宜早作安排，以防他收拢了人心借机坐大。”
　　法王不耐地拍着案几：“问题不在世子那个笨蛋身上，真正与我作对的段芊芊和米老匹夫，我原以为段芊芊会居功自傲和世子来个内斗我好从中得利，没想到这丫头比我沉得住气，她与世子单个实力皆不如我，两人联盟之后，一个占了名位，一个得了人心，倒是可以与我抗衡，加之米老匹夫带着一帮段匹夫的旧下属一旁推波助澜的起哄，真真令人头痛。”
　　楚雄目现凶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送那世子去见昏君。”
　　法王道：“全大理都知道国王服用丹药求长生不老，他暴毙还可嫁祸误服白千进奉的毒丹，世子又从不乱吃东西，毒死他总得找个替罪羊。”
　　楚雄奸笑：“属下已经想好一个顶罪的最佳人选，段芊芊以前拉拢过我，我故意将我是她的人这消息散播出去，人人皆知世子与公主共治国政，世子出事，最大受益人当然是公主，公主的属下毒死世子，最大怀疑对象是谁还用说吗主人起兵也有了道理。”
　　法王夸道：“你这一石二鸟之计想得妙。”安排道：“此事交由你办理，世子出事后你务必躲好，待风头过去我论功行赏，你立下大功，丞相之位定是你的。”
　　楚雄拜伏于地：“多谢主人。”转念一想，改口道：“多谢陛下的恩宠。”
　　法王仰头大笑，忽然足下被什么东西轻轻叮了一口，看时是只小小蜘蛛，大理虫蚁极多，虫咬皆常事，法王不以为意，伸足将那蜘蛛踏死。

　　当晚宫中传出消息，世子突发狂疾神智失常时哭时笑，芊芊公主赶到宫中探视，却被王后牢牢的看管起来。王子与公主都唤王后为“母后”，但世子为王后嫡出，芊芊公主的生母却是过世多年的侧妃，王后拷问了服侍世子的宫女，查出世子是服了尚书楚雄进献的食物才致疯癫，王后召人至尚书府将楚雄捉拿归案，楚雄却早已跑得没影，王后将楚府上下人等抓来严加审讯，供出楚雄与芊芊公主交住甚密。
　　王后居深宫数十载，为夺王位手足相残之事见得不少，惊怒中一口咬定段芊芊篡位毒杀王兄，密召王族重要人物和米尚书等几位老臣私下商议如何处置公主，芊芊一直品行端正从无恶行，王族中人对其弑兄夺位一事皆存疑问，米尚书更以全家性命担保公主清白。王后难违众意，于是先行将段芊芊软禁在宫中，并令米尚书彻查此事。
　　米尚书心急如焚奔回家中向白千商讨对策。
　　一进门见几个少年正聚在一起说笑。
　　“你们，你们还有心玩，宫里出大事了，世子被人下毒！”米尚书满头大汗都顾不上擦拭。
　　“我们早知道了。”芷烟咯咯直笑。
　　房中除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还多了一名精干俏丽的女子，米尚书瞧着面生：“这位是…..”
　　东方凡道：“她叫黄莺，是我干爹的部下。”
　　米尚书哪有心思管什么黄莺白鹭，一心想将外人打发走，专心商议救公主之事。
　　小凡看他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安慰道：“你放心吧，世子中的不是毒药。”他见米尚书完全不相信，拉过林灵：“世子服下的只是林大夫亲手配置的迷药罢了。”
　　林灵含笑解释：“那是从蘑菇中提取出来的一种药粉，并无毒性，只不过服下后能令人进入幻境时哭时笑，等一个月药性消了人就没事啦。”
　　米尚书啊了一声，捶胸顿足地道：“你们这些调皮的孩子啊，玩什么不好非要玩到王宫里去，快快将世子药性解了，这会儿王后一口咬定芊芊公主指使楚雄下毒谋害世子呢。”
　　小凡一怔，询问黄莺：“不是交待了让姓楚的下毒后反咬法王吗？”
　　黄莺同样一头雾水：“我假托公主旨意给他药粉时的确说清楚了要牵扯到法王身上的呀，他当时也拍着胸膛保证办好差事，如何会牵扯到公主身上。”
　　这时仆人来报：“宫里的绿萝姑娘求见尚书。”
　　绿萝一路小跑，边跑边叫：“米尚书，白公子落在楚雄手中，他用白公子性命要挟公主跟他走了。”突然见白千好端端在眼前，绿萝揉揉眼睛确认没看错，恨恨跺脚“我就说姓楚的骗人，公主偏偏不听，非要跟着他去。”
　　米夫人听得人声热闹也过来瞧瞧，正好听见公主被楚雄骗走，急得连声嚷：“那怎么得了？她一个女孩子落在恶人手中…..”
　　白千道：“我用微观术看看她在哪里。”请米夫人置好一镜，他用仙力微观公主下落，试了半天，镜中映出却是漆黑一片。
　　白千面色凝重：“我原计划是叫楚雄借法王之名给世子下迷药，制造事端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公主好借机上位，想不到楚雄突然倒戈，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想不出法王到底能给他多大的好处，能令他对公主反脸。”
　　米夫人叹道：“楚雄背板，原因不在法王，多半是因为你……”
　　白千不解：“因为我？”
　　小凡比白千通晓人世事故，立即反应过来：“确实是因为木头脸，你让人家由爱生恨，打翻醋坛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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