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与花千骨

　　两人拿出地图研究，远古此处叫做九宫山，因蛇穴多孔而名之，后因地势下沉变为洼地湖泊，九头蛇就封印于白云池下。
　　横霜看那池水清澈如镜，游鱼可见，若非图纸所示，哪有人会相信池底埋了个可怕的远古妖怪？
　　“咱们先潜入池底，顺着水流所向逆行，找到池水源头。“白千道。
　　“小主，你会游泳吗？”横霜苦着脸问。
　　“不会。”白千爽快回答。
　　“我也不会。”第一关就难倒了横霜。
　　“笨蛋，你不会游泳难道连避水符都不会用了？”白千胸有成竹。
　　掌门师叔想得周到，各种灵符准备一套。
　　两人用了避水符，闭住口鼻呼吸下水如行平地，不多时便到了池水之源。
　　横霜大喜：“到啦。”嘴一张咕噜咕噜一大口冰凉的水灌进肚子。白千看他狼狈险些笑出声来，他忍笑运劲将剑灵身子往前一送，横霜冲破水壁飞扑出去，结结实实跌在一处潮湿泥地上。
　　待横霜爬起身，白千也点亮了火折子。
　　两人打量四周情形，只见数条通道纵横交错，犹如迷宫，触手土壤湿润，显然已到地底，
　　白千推测“蛇性极爱打孔钻洞，这些通道应是蛇妖纳塔穿行所致。”
　　横霜看看白千，再看看洞项，白千身形高大挺拔，站直了离洞项尚有数米之距，可想而知那九头蛇身体何等粗壮！
　　“好……好大一条蛇！”横霜咋舌。
　　“远古怪物身体都很大的，有一种大鹏怪张开翅膀足以遮住半个天空呢。”白千除了跟随三尊修仙，也同师兄弟们一起在桃翁老师门下受教，这些故事都是他从桃翁处听来，激发了无数长留少年的热血澎湃。
　　“为什么现在看不到了呢？”横霜表示遗憾。
　　“仙界守护六界，岂容妖怪猖狂？这些怪物早给我们仙界全部消灭了。”白千傲然道。
　　“咱们仙界真了不起。”
　　“那还用说，仙界为六界至尊，受万民香火供奉，自然有真本事的。”
　　金彩珠所赠的驱虫蛊药效极灵，洞窟里蛇虫鼠蚁见了两人避之不极。她提供的地图也极准，白千按图行走竟无一处回路。
　　“小主，你闻到味道没有？腥腥的。”横霜吸吸鼻子。
　　“你小心些，应该快到九头蛇藏身之处了。”一路蛇虫越来越少，白千已有警觉。
　　这时他手中火折子闪了几闪，突然熄灭！
　　横霜尚能视物，白千法力被封，眼前一片黑暗。
　　“这……长留的火折子怎会如此不经用？”白千叫苦，据说此火折所用油脂是万年鲸鱼脂燃个一年半载也没问题，今天不过用了一个时辰，竟然油尽灯灭？
　　“小主，对不起啊，原先的火折子被我换了，采青节晚上我陪邻居家小香放花灯时，她说喜欢你的火折子，我就送了给她另行在杂货铺买了一枝。”横霜闷闷开口。
　　“你…..”白千恨不能揣他一脚，你换就换，至少也得给我说一声吧，掌门你师叔到底知不知道横霜的德行？还说横霜会助我一臂之力，此剑就是个只会坏事的大拖累！罢罢，正当用人之际，先忍一时之气。
　　“没有光源我看不清道路，你走前，小心些，有情况立即通知！”
　　越往前走洞窟越窄。
　　腥味越发浓重，熏人欲呕。
　　白千疑惑：“横霜，仔细瞧瞧前面是何状况”
　　横霜安慰：“小主莫怕，并无异状。”
　　白千没好气道：“我哪里是怕！从外头的通道可知蛇妖体形巨大无比，他藏身之地反变窄小于常理不合。”
　　“小主人，好奇怪，这洞壁两边土质不一样啊。一边是寻常可见的黄土，另一边的土质黑黄相间，哟，还闪着光呢。是不是宝贝？”横霜嘀咕。
　　白千心头一凛，伸手摸去，左壁确是泥土，右壁所触冰冷坚硬，哪里是墙壁，分明是放大了数百倍的蛇鳞！
　　蛇妖就在他们身边！
　　横霜目力竟不能见蛇妖全貌！
　　长留古书载记九头蛇妖凌空飞舞有如彩虹横空，绝非夸大其词！
　　“横霜，你不准擅自触碰任何东西，一旦我叫你变身，你立即身化宝剑载我脱离险境。”
　　两人走得片刻，横霜低呼：“咦，这里插着一把剑！我取下来给小主瞧瞧。”便要上前拔剑。
　　“刚才我的告诫你忘了？未得我命令不得触碰此间任何东西！”白千厉声喝止，插在蛇怪身上的古剑发出熠熠红芒他早看到，那剑造型古朴，一看便知为远古之物。
　　横霜触到剑柄，突然呆立不动。
　　白千不闻其音，担心他又出事故，忙问：“你怎么了？”
　　“我……我刚刚看到尊上了。”横霜道。
　　“胡说！尊上怎会在此处？你中了蛇妖的幻术！还不赶紧放开古剑！”
　　横霜讨好不成连碰几个钉子，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
　　白千恼他糊涂误事，也不理会他。
　　两人默默走了几步。
　　横霜猛地然叫：“蛇！好大的蛇头！”
　　白千停住步子，他被封仙力后便如凡人一般肉体凡胎，无照明之光，他看不到九个蛇头合目而睡的可怖形状。
　　但是他看到了丛丛萤火般微弱的绿芒。
　　返魂草！
　　蛇口唾液千万年滋养出的返魂草！
　　那蛇妖在远古神咒和清风道长封印的双重合力下，睡得极熟，丝毫不知有外客到来。
　　白千自去采摘返魂草，横霜想帮忙被喝令一旁等候不得妄动，剑灵等得百无聊赖，记起回长留炫耀一事，心道总要有个信物给师兄弟们看了他们才会信服。于是伸手去剥蛇鳞，岂料鳞片与皮肉交接处厚实坚韧，横霜徒手剥之不动，一眼瞧见那柄插于蛇身的古剑，奔到插剑处拔出剑来。
　　古剑剑锋锋利无比，横霜用以砍断蛇鳞如切豆腐。他喜滋滋取了几片幽幽发光的蛇鳞在手，一滴，两滴，突觉有水落在掌心。他抬头看去，一个三角蛇头口吐红芯昂然而立。血盆大口中唾液滴滴而下。
　　横霜心胆俱裂，连呼救声都发不出，何况逃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人飞扑而来，抱着横霜和宝剑自蛇身滚下！
　　蛇头见到口的美食飞了，如何肯罢休？呼啸一声向两人当头咬来。
　　白千知道厉害，趁着另外八个蛇头尚在睡眠，急呼剑灵变身，他手持古剑跃上横霜便欲逃开。眼见将要飞出险地，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向他后背袭来，白千避之不及，连人带剑又一起被蛇尾卷回！
　　白千背部受蛇尾袭击，无异于挨了仙界高手一记重击，登时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得那古剑上血迹斑斑。他临危不惧，握紧宝剑，待运功冲破自身封印与妖蛇拼命。
　　寻常武器沾上白千的血皆或锈或朽，说也奇怪，那柄古剑沾了他血，剑身红芒反而大亮，剑光映得满洞通红，红光映照下，蛇怪的行动渐渐变慢，绿莹莹的蛇眼缓缓闭合，重新陷入沉睡之中。
　　白千犹不放心，摇摇晃晃过去用剑尖戳它身子，确定蛇妖再无动弹，他精神一松懈，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横霜冲过来用力摇晃他身子呼叫他名字。
　　奈何他浑身绵软无力，和蛇妖一样，睡意上袭，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迷糊中有只温柔的手抚摸着他鬓发。
　　“从前，我的心装得大地山川万物生灵，而今，我心里就只装得下他一人。”
　　那声音是白千听过最空灵美妙的的天籁。
　　他眼开眼睛，看见了一位美丽得人间言词无法形容的女人。
　　“青鸟，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他在仙界有没有想到过我？你可以将我的信物传递给他吗？”
　　她白玉般的掌心中盛放一枚玉环。
　　她是谁？

　　待白千整个人完全清醒时却睡在清风观的床上。
　　一双熟悉的眼睛不眨眼的凝视着他，清亮的瞳仁里有着深深的担忧和慈爱。
　　“尊上。”白千确定眼前人是长留掌门没错后，霍然起身便要行礼。
　　白子画止住他“你受了伤被清风道长救回道观，你先躺着好好休息。”
　　白千不敢违抗掌门之令，依下睡下心里揣测，清风道长救我？他何时救的我？
　　“早给你说了不用担心，千儿受的只是外伤，他服了我炼的归元丹，我又给他输了真气，年轻人体力恢复快，这会儿叫他满山跑几圈都没问题。”清风道长大笑而来。
　　“多谢清风兄救了千儿。”白子画向清风道长深施一礼。
　　“咱们多少年的老朋友，你还客气什么。”清风道长一面还礼一面笑道“这孩子向我辞行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我便悄悄跟在他后头，看他到底搞些什么名堂。”
　　“清风兄费心了。”白子画感激不尽再三致谢。
　　“一个大活人跟在我们身后走了那么久，我们居然一点都无觉察。”横霜惊奇得张大了嘴巴。
　　“你两个小娃娃一直被尊上保护得风雨不侵不知外头险恶，自己单独对敌就知道厉害了吧。”
　　“尊上……”白千奇怪掌门师叔怎会在此处。
　　清风看透他心思“他原本在长留闭关疗伤，被我用玄光镜告之你受伤一事，我叫他不用千里迢迢跑过来，治你的伤对我是小菜一碟，他非要亲眼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才肯放心。”将一碗热呼呼的羹汤递到白千手中“这碗桃花羹是你昏睡时他亲手替你做的，你睡了一天没吃东西，快趁热吃了吧。”
　　“尊上亲自……为小主人熬羹！”横霜眼睛瞪得象铜铃。不可置信，不沾俗世烟火的旧主人会为了门下一名弟子洗手下厨作羹汤！
　　“他嫌弃我这里饮食不佳怕委屈了你的小主。”清风有意拉近好友父子关系。
　　白千手捧羹汤，念及掌门师叔为自己万里奔波，为自己担忧劳神，他这段时间与凡人相处甚久，于人情温暖已有感触，他在长留生活了十六年，长留便如他的家，师父与尊上便算他的亲人，，他与师父感情极深不必多说，但是尊上对千儿的态度，时而极好时而极冷，他拿不准尊上对自己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现在看来尊上心里还是有着千儿。一碗热热的桃花羹温暖了白千的心，连着眼眶也湿润了“千儿不肖让尊上担心……若尊上这番劳累奔波有损仙体，教弟子如何过意得去？”
　　听到白千的懂事体贴之语，白子画万里御剑长途跋涉的辛苦登时烟消云散，恨不能将这孩子立时抱在怀中好好疼爱，转念一想，千儿竟敢在仙力被封的情况下去挑衅蛇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举，皆因我平常对他太过溺爱，宠得他无法无天，这回有清风帮忙照应，下回无人照看，这孩子再遇危险如何了得？他若有伤损我如何对得起他娘亲，不行，我再不能由着他任性胡来，必须严加管束！想到此处收起慈父心肠，板着脸训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自作主张去寻九头蛇怪，好在清风道兄替你收拾了残局，若惊动蛇妖有危苍生有损长留声誉，我定然重重责罚严惩不贷！”
　　清风观颜察色：“好啦，白兄，你起心虽是为他好，但他现在伤势未愈，要教训，等这孩子好些你再说不迟。”
　　白子画何等人物，既然起了让白千下不为例的心思，哪里肯轻易作罢。面如严霜，记起上次白千犯的几桩过错，数罪并罚狠狠训斥了一顿。
　　“弟子……”白千满腔热情碰了个冷钉子，耳听掌门师叔严词峻语，背上伤处犹自作痛。心道我被蛇妖打得重伤吐血，掌门师叔除了担心我会祸害苍生福祉和长留声誉，竟没一句关心过我伤势。他终究是修行千年的上仙，早修得没了七情六欲，在尊上的眼中，千儿与三界众生没有任何差别。他养我育我不过是看在故人所托的情份上，他教我护我也不过是因为我承载着振兴长留的希望，所谓亲情，仅仅是千儿一厢情愿！
　　忽听白子画喝问：“你如何得知此地有蛇怪的消息？”
　　白千寻思，掌门师叔不准自己与段星再有瓜葛，如果说为了救段星涉险，只怕惹得师叔生气，他对我生气不大了一顿打，我横竖被他打惯了的也无所谓，就怕他一怒之下去找段家的麻烦。段叔叔疼我护我如至亲骨肉，我如何忍心给他一家惹来灾祸？
　　“尊上对神之遗迹甚是留意，弟子便牢牢记在心头，听闻此处有上古遗物，于是与横霜赶来一探究竟。”
　　“看看这孩子多懂事，他冒这个险终究是为了你。”清风借势劝说。
　　白子画这番训诫非真心要罚儿子，只是为了镇住白千以免他再度冒险，于是见好就收。
　　清风道长招呼白子画出外奉茶。
　　见这次送上的是普通茶水，白子画松了一口气。
　　紫熏所制佳茗固然品味俱佳，却并非他想饮的那杯茶。
　　清风笑道：“我原本想玉成你和紫熏仙子的好事，但你和那位既然连儿子都有了，我便打消了做媒的心思。”
　　白子画一怔：“你如何知道？”回思方才白千见自己并无异常，清风应未告知。
　　清风道：“我看千儿和你年轻的时候的相貌脾气简直一模一样。再探问了他在长留这些年和你相处的时光，他跟着你姓，名字用了那位姓名中第二字，我不是傻瓜，怎会猜不到？”饮了一口茶悠悠道：“千儿渐知人事，他又聪明伶俐，他娘亲的事情怕是瞒不了多久。”
　　白子画道：“正是为难，小骨伤重不知下落，我为寻她日夜煎熬就罢了，何苦又让千儿忧心。”
　　清风暗叹，子画至今不能接受亲手杀死妖神的现实！他并不去揭人伤疤，只道：“千儿聪慧骄傲比你更甚，刚烈倔强不下于他娘，刚极易折，慧极易伤啊，有些事应不应告诉他？他能否承受？能承受多少？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白子画默然半响：“先瞒着千儿免得他另生事端，待我找到小骨将她接回长留一家团聚，所有的问题皆可迎刃而解。”
　　清风张了张嘴，将“若你永远找不到妖神又当如何？”一语吞回肚里，劝道“千儿的脾气和你年轻时一样傲气得紧，他又不知你是他亲身爹爹，你对他说话态度还是放客气些为好，刚才我看他被你训诫时有不服之色。”
　　“我管教他即是尽为父之责，我若放任不管，他今后胆大包天的惹出事来伤及自身，教我如何对得起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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