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与花千骨

　　“横霜。”白千大叫一声，横霜原本鼾声连声，听得小主人叫唤惊慌坐起：“有？有强盗？”
　　白千此时六神无主，只想找个信得过的朋友诉说方才突发事件，若告之藏不住话的横霜，长留那边定然会一传十十传百，到时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三尊？
　　“没事，你睡吧！”剑灵应声而倒。
　　没有人教过白千被人吻过后如何处理？师父，尊上，横霜，都算他至亲，这三人一个暴躁，一个冷漠，一个糊涂，他没一个可以求助。
　　白千叹了口气，盘膝打坐入定。段芊芊的吻好象火热的烙铁烙在了他脸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白千脸上滚烫，身体温度也跟着升高。我这是走火入魔？白千拼命念诵清心咒，无论他正念还是倒念，始终心猿意马静不下片刻，需知男欢女爱乃人之天性，长留冷峻的教育虽将白千的七情六欲严格压抑，但压抑并不等于完全消失，白千来了凡间一月有余，与凡人天天相对，他仙术虽高，修行却不过十载，如何能不受俗世影响？他越念清心咒心越乱，索性起身奔到段府从飞掠入小凡房间。
　　“小凡，我睡不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熟睡的小凡摇醒。
　　“神仙本来就不用睡，你睡不着别来折腾我。”小凡翻个身，嘀咕两句又睡过去。
　　“小凡，我跟你一起睡。”白千将他一推。
　　“唔唔。”小凡身子一歪给白千腾个位置。
　　白千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凡，你有没有亲近过女孩儿？”
　　“有啊，我喜欢和女孩子玩耍，她们也很喜欢我。”小凡睡意正浓含糊作答。
　　“我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被女孩碰过？”
　　“有啊，她们一开心就来捏我的脸和鼻子，唉，你酒量浅就少喝点，话那么多？睡了睡了。”小凡眼皮沉重得象被粘胶糊住。
　　“我想问。”白千迟疑半响“有没有被女孩子亲过你的脸？”
　　“没有…….你说什么？”小凡一骨碌爬起来“你被女孩子亲了？”
　　白千抿紧唇。
　　“谁？”
　　“段芊芊。”
　　小凡愣了半响，哈哈大笑，眼珠闪闪发亮八卦地问了一句
　　“后来如何？”
　　“后来，我就到你房里来了。”
　　“哦。”小凡兴致少了大半“看你那占了便宜恨不得宣告天下人的样子，我以为段芊芊将你怎样了呢，你到我房里来做什么？赶紧陪你的段姑娘去。”
　　男女情事从来无人在白千面前讲过，他对于此了解仅源于一本《七绝谱》，可恨那本书在重要处语焉不详，白千看了跟没看一样。
　　“她会将我怎样？”白千求知欲熊熊燃起，缠住小凡追问。
　　“你这么大个人，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小凡被他闹得全无睡意，看到白千脸上难得出现少年的单纯，小凡觉得这人简直太有趣了。
　　“小凡，我真不懂。从没人给我讲过，掌门师叔和师父除了教我仙术教什么都不给我说。”
　　“真可怜，你被骗失身了都不知道怎么吃的亏吧。”小凡道：“好在你结交了我这个朋友，没关系，他们扭扭捏捏不教，我来指点你。”异朽阁内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小凡虽无实际经验却听得不少，他附在白千耳边，将那些听到的自己又添油加醋一一对好友讲了，小凡口才本好，为着要在处处比自己强的白千面前卖弄，夸大其辞编得光怪陆离，白千无法辩别真伪，听得又是好奇又是害羞，两个少年说到会心处窝在被子里红了脸相对而笑。
　　四更时分小凡打熬不住沉沉睡去，白千自觉无趣加之又喝了些酒，也就不再象以前每晚坚持入定调息培元固本，而是闭上眼睛也如寻常少年一般睡了。
　　一觉睡到窗外红日高升，白千将小凡一推：“起来了。”
　　小凡揉揉睡眼“又怎么啦？”
　　白千催促：“起来办正事。”
　　“成天正事正事，依我说睡觉才是正事，你看过不睡觉就活蹦乱跳的人么？”话虽如此，小凡还是爬起来伸个懒腰。
　　白千道：“咱们趁热打铁激发法王与昏君的矛盾。让他们打个天昏地暗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人之利。”
　　小凡问：“如何激发？”
　　白千一拍他脑袋：“我起先不是利用龙麟一物设了个引战的苗子？你都忘了？”
　　小凡恍然：“你是说用法王儿子的手臂炼不老药一事？可法王已将他儿子藏起来了，我们哪里去找那小子？”
　　白千笑道：“你要找他当然不易，可段芊芊找他就容易之极了。”
　　小凡伸手将他一指：“那小子向段芊芊求过婚，你是想用这层关系？”摇头否决：“不妥当，高家那小子信任公主才会为你所利用，你这样办置芊芊于何地？”
　　白千盯他一眼，这心慈手软婆婆妈妈的小子确定是以损人利已出名的异朽阁传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法王是地头蛇，我们是外地人，我们在时间上熬不过他，取胜只能先发制人速战速决。双方对峙先出手的那个最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我们的进攻计划必须天衣无缝且寓守于攻，让法王无法抓住我们的弱点反攻，”
　　小凡瞪圆了眼睛看他：“木头脸，我发现你不是人也不是仙，你根本是个妖怪，昨晚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今早你说话的语气就象一个活成人精的老头儿。”
　　白千不理他打岔：“法王已输一局，我们不怕跟他正面交锋，就怕他静下心来打持久战，所以这次设下的局，一定要保证对法王的重要性等同甚至大于生命，参与者对所争看得越重，则博弈拼斗越激烈，一个平时再豁达的人，在性命相搏时也不得不以命相争，法王敢在国王求长生心切时还要隐瞒儿子下落，可见这儿子对他的重要性无异于性命了。国王为求长生连世子也不顾，可知长生之道是国王心头第一件要事，两人一个要儿子，一个要长生，斗起来想必有趣得很。这正是苗地蛊术的炼制之法，将许多毒虫关于一个狭小的空间，让它们以命相搏，无轮哪条蛊虫胜出，最后得利的都是养蛊人。”
　　小凡问“你说谁是蛊虫谁是养蛊人？”
　　白千道：“蛊虫是奸佞和昏君，养蛊人自然是你我以及大理的千万百姓，咱们略施小计让这对混蛋君臣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再也不能作恶害人。”
　　小凡本来点头赞成，转念一想不对劲“得好处的是你吧，你美人在抱又给那帮装腔作势的神仙挣了万民香火，我劳心费神得了什么好处？不行，木头脸，损人利已占便宜是本阁阁规，出力又不得好处的事我才不干。”
　　白千啪地给他背脊一掌：“你坐直了别软趴趴地歪着，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成天跟市井妇人般计算得小利得失，真正的大好处你半点没看到。”
　　小凡斜眼：“你说我得了什么好处？我高官加身美人在抱还是得了黄金白银？”
　　白千鄙夷：“没出息，咱们扶佐段芊芊当了女王，大理国什么高官美女你要不到？这紧要关头眼巴巴的你跟我讨价还价，异朽阁就是这样教孩子的么？怪不得几千年来你们每任阁主都被我们掌门打得抱头鼠窜。”
　　小凡瘪了瘪嘴：“赖□□吃天，好大的口气。别逼着我把你们长留山历代掌门的臭事抖出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
　　白千见小凡半点不肯饶人，反手扣住他脉门欲小施惩罚，突然惊觉此人脉象并非寻常凡人之体，东方凡竟然身具仙骨，这可是白千从未想过的情形，一时怔住。
　　白千手力何等厉害，东方凡被他扣住脉门早疼得哇哇大叫。
　　白千劲力一松。
　　小凡飞快缩回手腕。
　　“小凡，你怎会身具仙骨？你可认得其它仙人？”白千沉声问。
　　“什么仙骨狗骨的，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不过认得你一个当神仙的就成天给你又打又骂的欺负，我不想认识其它神仙。”
　　白千见他说不清自己身世来历，也懒得跟他解释，只道“你资质不错，别让异朽阁把你带毁了，你乖乖听我话，等人鱼眼泪的事情一了，我便带你回长留教你修仙之术。”此番话倒是真心为小凡打算的肺腑之言。
　　小凡摇头：“我才不跟你回长留，我一个人在凡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看到不顺心的害上一害，看到顺眼的帮上一帮，逍遥自在何等快乐，为什么要跟你去长留看凶恶老头儿的脸色？”
　　白千并不勉强他，仙界中人与人魔两界常有私情，织女与民间牛郎育有子女，玉帝妹子与华山下刘姓书生私奔，这些都是闹大了被众仙周知之事，私下交往更是数不胜数，以致流落在人间的仙家血脉不少。他有心提拔，这小子显然并不领情，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看这小子一脸疲赖不求上进，可知那给了他仙骨的人品行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小凡是哪位无品级小仙与凡间女子私通生下的孩儿。
　　白千自幼蒙长留三尊亲自教导，养尊处优，学习最高的仙术剑法，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东方凡在乡下贫困农夫家中长大，失教粗俗，又被一大块胎记挡住了原本俊秀的容貌。是以两人虽兄弟同胞，模样气质却截然不同，饶是白千绝顶聪慧也想不到小凡和自己还有掌门师叔的真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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