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与花千骨

　　段丞相与白千回到相府，小凡与横霜也正回来老远见了笑嘻嘻迎上来。
　　白千问横霜：“事情可办妥？”
　　横霜拍着胸膛：“小主放心，横霜出马自然办得妥妥当当。”
　　段丞相奇道：“你们办了何事？”
　　白千解释：“并非大事，他们去教大理城中小孩子唱童谣。”
　　丞相摸不着头脑：“为何突然想起教孩子唱童谣？”
　　横霜哼唱：“红日升，神麟出，石人出世，登高远望，大理永昌，千年万年。”唱罢笑问：“丞相，小主，你们说小凡哥哥编的歌儿好不好听？”
　　丞相反复念诵数次“石人现世，登高远望，大理永昌，千年万年。”颇悟其意：“登高……登高……莫非暗指高氏？”
　　白千笑道：“民情汹涌，民意可用。”
　　丞相道：“我也知法王得势民怨沸腾，一直有地方官员采集民意上达天听，何必费心通过孩童之口传谣？”
　　白千道：“国王为一国之主，你去正儿八经地给国王直书民情困苦，岂不是指责他治理无方？大理王就算明知你说得有理为了顾全自己威严也会当面给你驳回。但由小孩子传唱出来，再通过内监宫女的嘴传到他耳中，嘿嘿，效果和段丞相你忠言逆耳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段丞相依旧一头雾水，小凡向他解释：“同样说法王的坏话，丞相上奏折那叫公心为国，国王亲信密告那叫一心为主。你想国王是对关心他之言能听入耳还是对关心国家之言能听入耳？”
　　白千道：“今日殿上一试我已看出昏君自私自利到了一定境界。拿国家大义劝谏他毫无效果，只有危及到他切身利益他才会迅速反击。”
　　段丞相总算明白过来却大不以为然：“你们这不是构陷么？非君子所为。”
　　小凡哭笑不得：“只要能达到目的，你管他君子小人，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谁手段厉害拳头有力谁说了算。”
　　段丞相摇头不止又说不出更好的主意。
　　这时老仆请大家过去用饭，原来午餐时间到了。
　　横霜欢呼着跑在最前面，白千和小凡怕了段丞相唠叨君臣大义，一边一个将段丞相牵着飞快进了饭厅。
　　段夫人和几个女孩儿都在那里等着了，段星换了女装更显娇小纤美，象一朵被风雨中的山茶花楚楚动人。
　　段丞相家的银子大多用来周济穷人，月末通常捉襟见肘财政困难，段氏夫妇又不肯接受他人银钱相助，今日便是月末，因此素菜为主，好在夫人厨艺高超，白菜豆腐蘑菇粉丝廉价食材在她手上皆化腐朽为神奇，烹饪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长留山修仙之地饮食口味清淡，这桌素菜倒合白千胃口，吃完一碗欲再添上，一只白嫩的小手伸来：“我来吧。”语音清弱正是段星。
　　白千还是她师父时，添饭服侍的事皆由她来服侍，她既主动勤快，白千也乐得徒儿孝敬。如今虽断绝师徒关系，段星习惯成自然，看到师父的碗空了不加思索地来接碗添饭。
　　白千本待拒绝，想起芊芊公主所托，再看段星一张清秀的瓜子脸苍白尖窄婉转可怜，心肠一软，一语不发将饭碗递给她，段星默默添满，再奉与白千，两人无一语交流。
　　星月发现段星突然换了女装，和师兄相处的情形很不对劲，她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性子，当场就要问明原因，却被小凡狠狠一扯衣袖，星月悟到此时不宜细问，加之刚刚又从段夫人那里听到让自己宽心的好消息，勉强耐住性子不去管那两人。
　　段夫人絮絮叨叨劝段星多吃些，受了风寒的人要多进饮食。
　　林灵十分热心：“饭后我来帮星儿诊脉开药。”
　　段星连声推辞，吃了半碗便推说头痛匆匆回房。
　　小凡问白千面见国王将计划进行得如何？白千将进展跟他讲了，对芊芊公主不按原计划行事转护高战的行为甚为疑惑，他不方便向公主当面询问，便告之小凡让他分析。
　　“师兄你不知道其中原故吧，法王的儿子高战是芊芊公主的意中人，她当然会护着情郎啦。”星月得意洋洋地插话，憋了好久的秘密终于揪住机会昭告天下。
　　“段芊芊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若她有维护高战之心，制定计划时便会提出而不会中途变故。”白千不相信。
　　星月登时发急：“你根本就是故意袒护她！”
　　“我们谈正经事，星月你不准胡闹。”白千沉声责备。
　　星月听师兄的意思有指责自己故意毁人名声之嫌，但段芊芊与高战之事她确是听段夫人所言，哪肯背这个黑祸“我可没乱说，不信你问段夫人，段芊芊与高家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感情好得蜜里调油呢。”
　　白千知道段芊芊与高战必有关系，他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段关系找出战胜对手的策略，星月一心认定白千被段芊芊美色迷昏了头脑。两人所思南辕北辙，越发话不投机。
　　“姑娘莫乱传流言，高战与我只是普通朋友，何来青梅竹马一说？”一位蒙了面纱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解开面纱，容颜娇美，正是芊芊公主。
　　段丞相一家纷纷起身见礼。
　　公主制止：“不用拘礼，我蒙了面纱而来不欲人知。”
　　“公主尽量少来相府。你跟丞相走得近了会让国王误会你和丞相私下结党，你再为丞相说话在他心中就失了公允之道。”白千提醒。
　　段芊芊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我还是不放心大家，法王耳目众多心狠手辣，此次咱们施计将他与父王决裂的心逼得提前了，我担心他狗急跳墙对你们下毒手。丞相为了节省开支不肯多请家丁护卫，白公子虽然武艺高强，但你一人要保护这许多人也极辛苦。”
　　白千心道我当上长留掌门后的任务是保护天下苍生，保护眼前几人算什么辛苦？对方一片好意，他也报之以李：“多谢公主关心，我应付得过来。”
　　段芊芊提议：“还是让我安排几个侍卫来守卫相府，对外就说是世子安排的，出宫时他对你千恩万谢的情形法王都看在眼里，应该不会怀疑到我。”轻轻道：“白公子为我大理费力出心，芊芊无限感激，这些小事本就是芊芊应该考虑到的。人非钢铁，总是要休息的，白公子也不例外，若你为大理国事操作劳有损身体，教芊芊如何过意得去？”
　　星月见她秀目含情楚楚动人，再也忍耐不住“你明知和我师兄走得太近会引坏人怀疑，还三天两头跑上门？你是不是成心坏我师兄和丞相的事？”欲和公主理论，又被小凡强行按下坐着。
　　白千喝道：“星月，这里没你的事，回你自己房间呆着！”
　　星月颤声道：“好哇，你居然当着她欺负我，好……我什么都不说了，由得你去，出了事看师伯怎么罚你。”
　　白千不去理师妹，转而向段芊芊解释：“公主，我师妹感了风寒性子急燥，你莫要见怪，我们几人去花园凉亭坐坐。”
　　星月听他要把自己撇开了单独去陪公主，愤慨中早将小凡所教忘得一干二净，眼泪滚滚而下，跺脚发狠“以后你不准来贪婪殿找我玩，你送我的东西我也全部还你！”她抬出摩严的名头打压不说，又用断绝关系威胁，偏偏白千吃软不吃硬“你再任性妄为，我便将你立即送回长留禁足半月！”
　　半月见不到小仙女，小凡先自慌了，忙忙拦住星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又对白千道：“赶紧去办你的正事吧。”说好说歹将他拖出门，还不忘叫了林灵陪着星月细细开导。
　　段丞相本待跟着他们一同去凉亭，小凡道：“丞相忙了半天想必累了，先休息吧，有些事情放心给我们年轻人来办好了。”
　　“白公子，请你相信我，我与高战清清白白绝无私情。”刚一出门段芊芊便急急表白。
　　“你在殿上为何要帮高战说话？”白千问。
　　“法王并不知我断臂之举乃是施计笼络世子，出手救我出于他的本心 ，我再针对高战不是恩将仇报？”
　　“我也在奇怪法王为何出手救你？你们从来不是同一类人啊。”白千缓缓道。
　　“法王救我是为了他儿子。”段芊芊粉面一红：“高战曾向我求过婚。”见白千若有所思的神态，她心头一慌急忙解释：“你千万别误会，高战向我求婚当时便被我否了，我忙于国事无心婚嫁，至今还是一人独处。”
　　小凡笑问：“你忙于国事，但心里还是有那位高战的啰？你们的婚事打算等闲暇再办？”
　　“女子婚嫁当然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对高战只有朋友之义无男女之情，怎能嫁他？”段芊芊指尖扭绞着衣带，绯红的面庞上透出一丝女儿家的娇羞。
　　小凡向白千做个眼色：“白公子，你可听懂了？芊芊公主待字闺中……”
　　白千没空跟小凡胡扯“法王只有高战一个儿子定然对他极其疼爱，高战对公主有倾慕之心……这很好。”暗喜对付法王又多了一条门路。
　　段芊芊却会错了他这句很好的意思“虽然高战家世显赫，他……他确待我极好，但我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段芊芊思路一直与白千甚是合拍，此时她却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她本是极有主见之人，来相府目的是商量下一步计划，不料听到星月向白千揭破自己与高战流言的那一刻，她的心就乱了。外间将她与高战的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不止听过一次，每次都付之一笑如风过耳，今天她却唯恐白千对此有半点误会，她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在乎一个外地人的信与不信？
　　段芊芊默默沉浸在自己心事里。
　　“大殿那一闹世子已笃定成为我们的人，你当前的任务，一是设法将王后拉拢到我们这边来。一是利用法王在宫中安排的耳目将我们想让他知道的消息传给他。”白千毫不客气地安排。
　　公主自懂事以来都是她指挥别人办事，除了父王无人敢像白千这般对她耳提面命。然而有些人天生就该高高在上被人敬仰，正如眼前衣着朴素的中原少年，骨子里透出清贵倨傲英毅决断的气质，金枝玉叶天之骄女也不禁倾心折服于他的风骨。
　　送走段芊芊后，白千没好气横了小凡一眼：“我一心想向她打听法王家事，你和星月非要扯到不相关的地方，以后我办事再也不带你们出来搅局了。”
　　小凡笑道：“我们关注点不同罢了，你这个聪明人难道一点没察觉人家再三向你撇清和高战关系的用意？”将白千肩膀一拍：“公主长得很美啊，你小子艳福不浅。”
　　白千道心坚定不为所动：“她美不美与我有什么关系？在我眼中俗世众生都是一样，红粉佳人也好，面目丑陋也罢，最终结局不过一堆骷髅白骨。”
　　小凡捂住耳朵不听：“好啦好啦，这些道理你去跟恶老头儿和古怪掌门讲罢，我一听无趣之极的东西就头痛欲裂，宁可化为骷髅白骨也不要听你唠叨。”

　　法王因国王索要爱子手臂炼制不老药一事匆匆赶回府中，急唤儿子高战收拾了东西火速往黑沼避难。
　　大理国主多年沉迷长生之道，将举国朝政统统交给法王一手处理，多年经营下来朝中大半成了法王亲信，高战作为法王独子名义上虽不如世子尊贵，对官员的晋升奖罚却比世子更能说得上话。这位权势滔天的高战公子自小锦衣玉食，所有事都被父亲打理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自己出力挣取，凡是大理有的，高战透一个风声出来，立即有人备好给他送来。当是富贵已极，唯有一件憾事，便是他日思夜想在心在滋的芊芊公主婉拒了他的求婚，越是无法满足，欲望越是强烈，芊芊公主成了高战心中可望不可及的女神，碾转反侧神思恍惚，只为求得美人青睐。
　　高战被仆人带至父亲书房，这位人间富贵花不知发生何事：“父亲为何突然安排我躲入黑沼？”
　　法王见儿子在紧急关头呆呆怔怔不知凶险将至，心里顿时起了三分怜惜，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法王对他人的孩子狠如虎狼，对自己的独子却处处慈爱回护，战儿生性质朴，落到狡诈的麻脸少年手里真真只得一个死字！
　　“战儿，父亲有个极厉害的仇人到了大理，那人对付我未必有胜算，只是你头脑单纯心无算计，一旦落入那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你先回避两天，待风平浪静我再接你回来。”法王对儿子温言解释。
　　高战在富贵温柔乡中长大，一向无甚主见，对父亲安排不敢反对，诺诺称是。
　　法王又修书一封交给服侍高战的下属，令他到了黑沼见机行事，拉着儿子嘱咐离家小心顾好身体数语，高战唯唯应了。
　　法王见一切安排妥当，取出缩地符念念有词，一道紫光大作，高战和随从被送至百里之外。
　　法王送走儿子后负手望天，黑云压城城欲催，法王面上浮出阴冷狞笑：“段老匹夫，姓白的小麻子，本尊就来陪你们玩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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