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与花千骨

　　忠言逆耳，国王气得涨红了面皮将段丞相一脚踹倒，喝令侍卫将老匹夫拖出去，没得召见不准入殿。随后吩咐速速传世子来到。
　　世子奉召来到。
　　白千看那世子，神情气度与其妹大不相同，披一件四爪绣金线青龙袍，神情萎顿，眼睛半睁半闭似乎随时要打一个大大的呵欠。世子对国王例行公事般行了礼便问
　　“父王召见儿臣何事？”
　　俗语云虎毒不食子。国王对断自家儿子一臂有三分愧意，示意法王“你跟世子说罢。”
　　法王面露亲切笑容：“世子，今日是我大理国与天同庆的大喜日子。”
　　世子不知大祸将至：“有何喜事？”
　　法王笑道：“长生药今日送达，陛下服后长生不老统治大理千秋万代，这不是天大的喜事？”
　　世子暗暗叫苦，父王长生不老当一辈子国主，我这个世子要等到何年才能登上王位？他于深宫养尊处优不擅作伪，口称恭喜父王脸上却不由得流露出失望之色。
　　国王虽求长生成痴于王位权力却无半点糊涂 ，世子失落的神情他统统看在眼里，暗忖原来自己长寿对于儿子并非喜事，也许这不肖子早盼着父王归天好继承王位，罢罢罢，子不孝父不仁，断儿子手臂炼麟的那点内疚早被利益冲淡，主意拿定向法王使个眼色。
　　法王会意，对世子笑道：“世子可听过二十四孝的故事，中原有位大孝子，他父亲卧病在床将要不治，有药方说人肉可治百病，那位大孝子便毫不犹豫剜掉臂肉入药救了父亲。”
　　世子不知他突然讲这故事用意何在，一时不敢贸然回应。
　　法王又道：“世子仁孝，若你遭遇同等事情定会效仿那位大孝子剜肉献亲的吧。”
　　他句句诱导，换成白千与小凡早已警觉，白千会立即反客为主指控法王居心叵测诅咒国君，小凡则会先给他一个大耳光再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可怜世子既无白千的政斗头脑也无小凡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此时父王目光炯炯盯牢了自己，那陌生麻脸少年也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反应，心中发虚头脑一热慷慨激昂的表态：“父王但凡需要，莫说剜肉，儿臣奉上性命也是应该的。”
　　国王大喜，离座赶上两步将世子拥在怀中泣道：“好孩子，好孩子，不枉父王疼你多年。”
　　这父子相拥的温情一幕让白千险些以为国王天良发现放过了儿子。
　　却听国王道：“你不要怕，父王并不要你性命，父王只需王儿一条手臂。”
　　大殿瞬时安静。
　　世子以为自己听错：“父王要什么？”不敢置信连连摇头。
　　法王在侧补充：“请世子速速献出手臂为陛下炼制长生不老药。”示意待卫备好银盘快刀呈上。
　　国王满脸慈爱等着儿子主动奉上手臂。
　　承放断臂的银盘和锋利无比的快刀已呈上，世子猛地推开父王，踉跄退后：“不，不，不行。”吓得面如土色语无论次。
　　法王劝道：“世子勿怕，这正是你尽孝的大好机会。”
　　世子瞥见刀光雪亮，心胆撕裂只顾逃命哪里在乎其它，百般哀求无用狂叫一声便向外窜逃，却被守门卫士拎小鸡般扭送回来。
　　国王掩住双目不忍亲眼目睹儿子断臂惨状，只对法王道：“动手吧。”
　　法王向待卫点了点头，雪亮的银刀高高举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大殿。
　　那惨叫的并非世子，而是行刑人，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小箭飞来盯在他举刀的臂上，入肉数寸，痛不可当。
　　“父王请恕儿臣殿前失礼。”勿勿赶来的段芊芊手执弯弓拜伏于地。
　　伤待卫那枚小箭正是她发出。
　　“芊芊，你这是做什么？”国王怒声呵斥。
　　“芊芊不知父王为何要取王兄手臂？”
　　“公主殿下，国王取世子手臂乃不得已而为之，据这位中原来的白公子所言，为陛下炼制长生不老之药需尊者血肉。世子仁孝是以主动为陛下献臂。”法王解释。
　　芊芊喝道：“此人满口阴阳诡术，治国之策拿不出半点，父王如何能信这样的人而罔顾亲情动摇国本。”刷地拔出宝剑抵在白千胸前：”今日我要为国除奸。”
　　白千见她粉面含怒杏眼圆睁的模样，暗暗佩服小丫头演技不错。
　　“芊芊不得放肆，快快放下剑来！”国王炼麟之法尚未到手，如何舍得白千丧命？
　　众侍卫一拥而上护住白千。
　　段芊芊奈何白千不得，一咬唇执剑在手质问父亲：“父王为了长生不老连至亲骨肉都不顾了吗？”
　　她言辞慷慨，秀丽眉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叫人心生敬畏。
　　国王心里有愧面对女儿质问竟然不能作答。
　　法王道：“公主莫要胡闹，不老药炼成后陛下将与天同寿永为大理之主护佑一方百姓，陛下舍小爱而顾天下，诚为一代明君。”
　　国王示意左右：“将公主送回她房间。”
　　几名宫女上前强行搀公主离开。
　　段芊芊双臂一振将众宫女甩开，跪地抱住父亲双膝泣道：“世子为国之储君，断他一臂教外邦如何看待大理？群臣如何看待段氏？百姓如何看待皇族？父王执意要取尊者一臂，我为大理公主，与王兄同出王室，亦算尊贵之身，芊芊愿代王兄断去一臂。”说罢举剑向自己手臂宰去。
　　眼见这如花似玉的大理公主将要成为残疾。
　　宫女们惊呼着掩面不忍见这血肉横飞的一幕。
　　这正是白千计划中的一环，他不慌不忙手中早扣一枚银针，瞄准时机便待发出打飞公主手中宝剑。
　　法王却抢先一步，五指扣住公主脉门，公主登时动弹不得。
　　法王道：“公主殿下稍安，龙麟为至阳之物，炼制不老药必须男子血肉，你顾念兄妹情深，虽愿替兄断臂，却是无济于事。”
　　法王竟然救了公主，白千暗暗奇怪，当下收了银针静观其变。
　　公主亦没料到法王会出手救自己，怔了一怔，瞥见世子缩在身后索索发抖。“父王母后只有一子，芊芊只有一兄，断臂不能复原，父王莫要因一时意气后悔一世。”盈盈跪倒再次向国王哀求。
　　世子也扑上前去抱住国王双腿泣道：“求父王开恩。”
　　国王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两个至亲骨肉都跪于膝前苦苦求怜，纵是铁石心肠，也不禁软了几分，一手搂着公主，一手搂着世子，心中虽极不舍，但长生之路垂手可得，一时百般踌躇。
　　公主见父王心意有变，抓紧时机劝说“龙麟既已取回，父王又年富力强，炼出长生丹药并不急于一时，咱们可重金悬赏以求其它炼制之法，若不成再请王兄奉上手臂也不迟。”
　　世子愚钝，听不出妹子施缓兵之计，只顾抱住父亲痛哭求饶。
　　公主安慰世子止了哭，方对白千道：“你还有其它法子也一并提出来吧，你万里而来只为求财，本宫定下的奖金定然不会食言。”
　　白千闲闲笑道：“办法当然有，不必非要世子断臂。”
　　一时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他。
　　法王趁机挑拔：“为何刚才不肯言明？险些害得世子断了一条手臂！”
　　白千故作惊讶：“我方才只说要尊者手臂炼制龙麟，并没说一定要世子的，明明是法王你一口咬定世子不放，我还奇怪你为何一定要将世子推出来呢，莫非别有隐情？”
　　法王狡辩：“大家都听见是段丞相提议用世子手臂炼制不老药，你如何诬陷到我身上？”
　　国王只要自家儿子能够保全哪管两人互相扯皮，扭着白千问：“除了世子，还有谁人的血肉能为本王炼制丹药？”
　　白千道：“在下所言尊者并非定要王室血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高位重者直系血脉也算尊贵之人。”
　　世子死里逃生福至心灵，指着法王道：“法王深得父王信任又是拜日神教教主，在大理位极人臣，法王和法王家的高战公子皆可为父王献臂炼麟。”
　　法王哪曾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家身上，登时面色铁青。
　　白千火上加油：“听世子一解释在便下明白了，难怪法王方才砍断世子手臂的心如此急切，原来如此。”
　　这意思就连傻子也听得出来。
　　按定好的计划公主便应向法王发难逼近他交出儿子手臂，段芊芊却一语不发。
　　世子捡回一条右臂，他被法王逼迫太甚，一口气哪里咽得下，借机报复：“父王长生不老是关系大理千秋万代昌盛的大事，法王快请高战公子来此献臂。”
　　国王咳了一声“高爱卿……本王待你甚厚……”
　　法王扑地跪倒在地。
　　“陛下待臣君恩深重，臣无以为报，莫说要臣犬子一臂，就是要了他的性命，要了臣的性命，为陛下炼制不老药也是应当的！只是犬子前几天与朋友约了远赴大宋游玩至今未归，臣立刻修书一封将他紧急唤回！”
　　世子冷笑：“这也怪了，高战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离开大理，这时间也是赶得巧了。”
　　国王沉吟不语。
　　段芊芊劝道：“父王龙体康健并非病入膏肓急着要那不老之药，法王身为重臣当是一言九鼎，我们便安心等着高战公子回来再谈炼麟之事。”
　　白千听出公主有意维护高战，虽不明究竟但想来定有她的用意，便顺了她的意思道“龙麟取自黑沼沾了沼中腐物沼气颇伤灵效。不如置于静室燃香供奉一月除尽污龊之气，那时后法王爱子想必回了大理，再行断臂炼麟不是更好？”
　　国王点头：“就依白公子所言，将龙麟供奉一月除尽秽气。”对法王道：“本王待爱卿如手足兄弟，待战儿亦如子如侄，爱卿务必要战儿早些回来。”
　　法王年近半百滕下只有高战一子爱如珍宝，眼见国王毫无怜惜之意，登时心内暗恨脸上却不动声色恭声称是。
　　众人辞君出殿，段芊芊避嫌有意不与白千多言自行回宫，倒是世子向白千连声道谢，法王心里有数冷眼旁观。待世子走后，法王对白千一坚指姆：“少年你好本事。”
　　白千淡淡道：“过奖了，我不过是见钱眼开挣点赏银罢了。”
　　法王冷笑如夜枭鸣叫：“断臂炼麟之事根本是你瞎编出来的，你和那段老匹夫一唱一和合伙哄骗国王，借机拉拢世子不说，还将我儿子也牵扯进来。少年，你这一箭双雕之计用得极好。”
　　白千长笑“世子何德何能值得我拉拢？”笑声骤停盯着法王一字字道：“我劝你早些将儿子交出来，依着国王的心性，你拖得越久他猜忌越重，一旦激起他盛怒，保不住只怕就不仅仅是你儿子的手臂，而是你一家性命了！”
　　法王眼神闪烁：“少年，你我无怨无仇，做个朋友如何？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一世。”
　　白千道：“那要看我的朋友同不同意了。”
　　说话间两人已出宫门。
　　段丞相被国王赶了出来，忧心白千恐他年轻识浅在法王面前吃了亏，见着两人一起出来，也顾不上法王在旁，一把抓着白千的手连声问：“千儿，国君有没有为难你？”
　　段丞相一直称白千“白公子。”一声“千儿”唤出实因他深知伴君如伴虎，何况是心性狠毒的大理国王，他守在做殿外不知消息简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中见白千安然无恙欢喜得忘了礼节，情急中唤“千儿”，实因已将白千当自家子侄相待。
　　法王见两人情形便知拉拢不到白千，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千儿……
　　这样唤过白千的唯有二位，一位是守护三界清高傲岸的长留掌门，一位便是教他宠他的师父。他本不习惯，但见段丞相一脸关怀之色，确然待己如子如侄般般慈爱。
　　“段……段叔叔，我没事，你放心。”除了师父，还有人为自己担心到失态，白千心下感动。“委屈段叔叔了。”
　　“无妨无妨。”段丞相呵呵笑道：“只要能除了法王那个奸佞，小小委屈我甘之如怡。”
　　“我本待用法王儿子断臂离间他们君臣，后被芊芊公主阻止，我想公主有她的道理，便放过了那位高公子。”白千将刚才之事向丞相说了。
　　丞相点头：“其实我正有此意，高战虽是法王之子却未伤害无辜，何必一定要他代父受过？你已在法王和国君之间拉开了裂痕，适可而止便好，千万不可累及无辜。”
　　白千刚见识过国王等几人的丑态，再听丞相忠恳之言，更觉人品高下悬殊有别“段叔叔，若国王要令郎的手臂炼麟，你如何处理？”
　　段丞相慨然回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必让护国献臂，我自断手臂奉给君主便是。”
　　段丞相回答毫无犹豫，方才国王为求长生狠心却能伤害世子，同样是做父亲的待子之情大不相同。白千羡慕段小公子之余不禁想起失散多年的爹娘，心道若那献臂人换成了我，莫说断我的手臂，就算昏君想动我一根毫毛，我爹爹也定然拼了命的保护我。唉，不知娘亲的病好些没有？他数次想向尊上打探爹娘下落，又怕问得勤了反引尊上猜忌他身在长留心系外人，白千深知当权者十分忌讳继任者怀有异心，他素有出人头地的大志，苦于自身在仙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想要上位全靠长留三尊扶持，如何敢自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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