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相思（系统）

　　第二十四章：

　　“我爹……他从未有小户人家的暖意，有的只是器重。”

　　景瑜的声音听起来有丝不稳，在牢中许久沙哑的声音每说一字都好似在细微颤抖，青若不解这话怎的就绕到了各自的爹爹身上，遂只得哄他道：“你是男儿，父亲对你多一分器重也是有的。”

　　景瑜顿了一顿，只道：“不止器重，父亲为了让景瑜磨炼自小离家，如今已经数年未归，家中一切仅凭书信往来，甚至有时已记不起父亲的容貌……”

　　“那你娘亲呢？”青若打开话匣子一边舀着汤药晾凉一边问道。

　　“景瑜于家中尊长，家中甚是器重，可惜娘亲生育后身子孱弱，是没资格把我养在身边的，我与生母见得次数不多，反倒是养母日日相见。”

　　青若哑了哑口，不禁问道：“你家好生奇怪，娘亲身子弱就没资格养育儿女，那你父亲也定是与我爹爹一样，纳了几房妾侍。”

　　景瑜忽地一笑，似是又想说什么，便没再开口，青若想起这景瑜自小离家定是感伤，再想起他这些时日的经历，问道：“那你爹爹可否知晓你家中弟弟与你不和一事？”

　　“咳！咳、咳……咳咳……”

　　这话像是戳到了景瑜心窝子，只见他捂着躺在床上咳嗽不止，霎时间脸上憋得通红道：“只怕是不知……”

　　“你别激动，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你家中事情紧急，等过些时日等你好些了我便允你归家。”青若紧着帮他顺着气。

　　“我定要要归家的……只是，也定会回来……”

　　青若下意识紧了紧眉目，回来？他家在北边，苏州于南边，按照他所言景瑜家中也并不缺财，又回来做什么呢？

　　“小姐——午膳送来了，找你许久都不见——”蓝烟急急燥燥掀帘便入，见得帘后之景，青若守在床边，那景瑜因着伤痕裸着上身，瞬间便将那蓝烟臊得止住步子。

　　青若淡定将那药碗晃了晃，觉得药差不多能喝了才舀了一勺于那景瑜递到了唇边，对外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我这便过去。”

　　那蓝烟跟着福了福身子，临走前不忘道：“景瑜你可快要好起来，小姐这些时日为了你几乎日日不食，身子都跟着瘦了一圈。你知道小姐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是用药煨着了。”

　　青若扒头甚是嗔怪往外看了一眼，那蓝烟笑着离去，却忽地听景瑜认真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你看起来瘦了些许，景瑜于心不安。”

　　“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景瑜愿往后岁岁年年都为你洗手作羹汤。”

　　那景瑜双目清澈得将青若一望，不知怎的青若只想沉溺在这一汪清冽如许的眉眼之中，心甘情愿。

　　“青若……”

　　又是这犹豫得一唤，青若记得在牢中便是一唤，那时不曾听他说些什么。

　　“待我从家归来之后，你可愿给景瑜这个机会？”

　　青若手中的药碗一晃，洒出不少的汤药来，好在刚刚已将汤药晾凉了不少，并不烫人，只是因不知如何回他这话，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说道：“那便等你回来再说。”

　　景瑜说过自己的娘亲身子不大好，然则景瑜却是个身强体健的，估摸着是常年离家在外，并未由家人看顾，锻炼了一身本事的缘故，没几日这景瑜便迅速大好。只是为了不让他旧伤复发，未曾再让他进厨房做工，只是一直将养着。

　　青若闲着无事便生了照顾病人的心思，一日两趟三趟的催促着用药，见得他身子日益爽朗，便去得不是那么勤了。

　　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午后，青若支了张榻于那花园中芭蕉叶之下，正好躺上去可以借着阴影遮住太阳光，而魏园地处那边，园中四季常青，花团拥簇，即便是到了冬日也不至于枯叶残败。抬眼望见细碎的阳光透过偌大的绿叶缝隙透洒下来如金箔般闪耀晃目，身边的猫儿舒服得在边上打了个滚，喵的一声叫唤。

　　这几日青若除却送药皆躲着那景瑜，只是人躲着心却怎的不受控制，偶尔想起那日景瑜甚是羸弱的躺在床上问言道：“待我从家归来之后，景瑜愿往后岁岁年年都为你洗手作羹汤……”这话说来当真作孽，从容地应了他却找不到理由，不应他这些时日时时刻刻的话音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效果正如那小猫儿喵的一声酥酥痒痒地挠在心尖上，任是自己抓心挠肺也摆脱不了那忘却不掉还甘之如饴之觉。

　　作孽，实在是作孽了些。

　　青若跟着阳光在榻上翻了回身子，不成想背面还有一只“大猫儿”正等着自己，青柠乖乖巧巧的缩在那处，调皮地就等青若翻身过来做了个鬼脸。

　　青若跟着噗嗤一笑，捏了捏那丫头肉脸蛋，问道：“今儿个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又想让大姐姐带你出去玩了？”

　　青柠紧跟着嘿嘿一笑，“大姐姐，今天是十四，外头夜集开了，我们晚上去看看吧。”

　　说起这个夜集也没什么，不过是每逢初一十五开一次，一次开上三日，卖些小玩意而已，而且地处偏僻，一条街逛下来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也不知这青柠从何处打探到的消息，偏生着要跑出去看看，“你想去？”

　　青柠跟着乖顺点头，说道：“想去想去，大姐姐就陪我去吧……”

　　这后头的话青柠声音愈说愈小，生怕青若拒了她一般，青若心里头又是一软，忙应道：“想去的话大姐姐便带你出去转转，不过要早些回来。”

　　那丫头听了这话一蹦三尺高的蹦蹦跳跳出了院子，索性平日里青柠还算听话，带出去还能带的回来，玩一次两次也不妨事。

　　这几日景瑜没能进厨房，每天吃的饭还是照旧，草草地吃过了晚膳青若便嘱咐好丫鬟给青柠穿厚实了，自己也跟着披上了一件兜帽大氅，南边多雨，保不齐前一刻还是晴天下一刻便会下起细密的绵雨来。

　　带着青柠趁着天黑往夜集而去，发觉这一路之上除了花灯多些亮堂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夜集上两侧有卖小吃的摊子，经常走着青柠便会被那小贩做的零嘴吸引了去，两步买串糖葫芦，三步买碗浮圆子，怪不得这丫头刚刚晚上没吃多少，原来是等着出来吃别的。

　　“大姐姐，我想要那个小兔子形状的白玉糕。”青柠晃了晃青若的衣角，青若看了一眼，那兔子的形状做的不精致，眼睛都是一边有一边无的，而且若论白玉糕，家中便有一大厨会做，且味道顶顶好，何必在外头吃这些将就的食物？

　　“柠儿乖，”青若跟着蹲下身子，用帕子擦了擦小妹妹嘴边的糖葫芦焦糖，“我们回家让景瑜给你做好不好？”

　　“景瑜哥哥受伤了，做不了……”

　　“等他好起来就好了呀，”青若将面前的小丫头虽未搭言，却满脸丧气的模样一时间又软了心思，起身便屈服在这妹妹可爱的小肉脸之下，随手付了钱拿了两个兔子形状的白玉糕交予她手上。

　　那青柠左手被青若领着，右手捧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走在街上，前头估摸有杂耍的项目，街上的人迅速多了起来，青柠平日里是个乖巧的女娃娃，然则唯一能令其兴奋的便是这杂耍的新鲜玩意，越是危险古怪的动作便能让她看得起劲，但听那丫头指了指前头便嚷道：“大姐姐！我去看看，你慢慢走！”

　　人流见多，青若心里跟着漏跳了一拍，只喊道：“我和你一起去！”

　　追着那青柠一路跑至那杂耍摊子，只见几个脸上画得花红绿柳之人凑在一堆吞剑吐火、胸口碎石、魔术猴戏，当真是品种繁多，五花八门……

　　青柠站在一边拍手叫好，蹦蹦跳跳倒像是她手里那只小兔子，青若心里石头落了地，走过去忙拽起丫头一只小手，训丨诫道：“不可离了大姐姐的身边，这人如此的多，若是跑丢了可怎么办？”

　　青柠跟着低了低头，转眼间那猴戏之人不知从何处又变出一只母猴来，身形比那公猴子瘦弱些，但灵巧劲儿却是公猴比不上的，出场便是拿着一支棍棒耍来舞去，抓耳挠腮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周遭一片叫好。

　　紧接着身边吐火之人往那铁圈之上喷出一口火焰，熊熊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圆圈，戏猴之人又拿出皮鞭来拿着圆圈往那两只猴儿面前放，估计是要表演一个猴子钻火圈。

　　然则动物皆有畏火的属性，那两只猴儿抓耳挠腮显得比刚才更加急躁，犹豫半天也没能往火里钻，行人一时看得急了，起哄道：“你们这两只小猴行不行啊？不行的话炖汤算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青若见此不禁连连摇头，让动物克服恐惧比登天还难，非是一年半载可以做到，遂问向青柠道：“柠儿，今晚吃也吃过了，看也看过了，不若我们早些回去可好？”

　　青柠紧跟着摇摇头，抬头道：“大姐姐再让我看一会儿。”

　　青若没有法子，牵着青柠立在一旁，忽见那戏猴之人拿着皮鞭紧跟着抽了两下，那两只猴儿吃痛，挣脱脖子上的铁链便向人群中冲来，再细细看去正是刚刚那说话的男子脸上一道血痕子被挠得鲜血直流，下一瞬人群中一片沸腾，猴子狂性大发见着人便挠，人们一哄而散左推右挤，生生把这圈子扰成了一团。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推了青若一把，霎时间便撒了右手，再次看去，这身边哪里还有青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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