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相思（系统）

　　第二十章：

　　“是若儿吗？快进来……”

　　青若听见爹爹的催促连忙进了屋，屋子里头一片昏暗，黄色的帘布遮住了外头的日光，只余一室尘土细细飞扬，青嵩刚回来应是过上了香，烟雾缭绕之后爹爹有气无力坐在那处，似在愁苦。

　　“爹爹何须发这么大脾气，到底是弟弟，也是个小孩子，无需与他置气。”

　　青若走过重新奉上一杯热茶，却忽听爹爹没头没脑问道：“若儿如今也到年岁，爹爹想问你可有中意之人？”

　　青若一时之间跟不上爹爹脑子里的那根筋，只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景瑜和南烛子都曾与我说过想要娶你，爹爹就你这么一个长女，实在舍不得。”

　　“景瑜也说过？！”别的字眼青若没有抓着，却独独抓住了景瑜的名字，这人何时问的？又为何问？

　　“你瞧瞧，你这模样爹爹倒是明白了。”

　　爹爹笑得晦暗不明，青若却不知明白什么，紧跟着连连摇头道：“若儿只是好奇，这景瑜平日少言寡语是何时与爹爹说的？”

　　更何况，他……为何要说？即便说了，可是真心还是假意？

　　爹爹摆摆手，又道：“此事再让爹爹细细想想，那景瑜如今被抓，是否出的来还是个疑问。”

　　“——景瑜定是被冤枉的！”青若脱口而出，忽然又觉自己此番叫做那“此地无银三百两”，赶忙又干咳了两嗓子解释道：“景瑜是由爹爹招进家中的，这些时日对家里又尽心尽力，若儿只是觉得这样老实之人不可能是那伤人性命的惯犯，故而才这样说……爹爹，景瑜无论怎的也是从咱家走出的厨子，您看……”

　　青若的眼神躲闪，也不知这话能唬住爹爹几何，不过这的确是她心中所想，景瑜不大可能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爹爹自是不信他伤人性命的，”青若眼里闪着光亮，期待着一望，又听爹爹道，“只是此事棘手，爹爹有心无力，若儿还是莫要过于担忧。”

　　爹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丝毫不把这人命关天的事挂在心上，反倒令青若奇怪，正欲再问，爹爹继而道：“青嵩回来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本应与弟弟多多相与些，只是青嵩年纪尚轻，许多事情都不懂得，要是以后当真他欺负你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有爹爹给你做主。”

　　这话如一口热汤入喉入肺，好不熨帖，青若赶忙乖巧道：“多谢爹爹。”

　　与爹爹说完了这遭说不清道不明的话，又觉爹爹无心助那景瑜，一时之间没有头绪，脑子里嗡嗡作响闹得慌。

　　转日的清晨青若吸取了昨日的教训，天还不亮便亲自往那厨房做吃食，以往都是景瑜在管自己的伙食，一日三餐顿顿花样，如今等到真的进了厨房抄起锅碗瓢盆，才知这厨房里也是个讲究的地方，就凭自己的身子骨，但凡重一点的锅铲拿起来都有些费劲，更莫说灶台下那忽大忽小的灶火，不过才一个早晨，烧焦了一道菜，没烧熟一道菜，剩下一道菜凉拌还把盐看错撒成了糖。

　　一早上焦头烂额，即便如此，青若还是放心的，临出门前青若特意一身试毒，所有入口的食物全都吃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又去了那重犯大牢。

　　一路上又是畅通无阻，景瑜依然似昨日那般岿然镇定，青若俯身进了牢门，往地上铺了块吃饭的白布，一一往那食盒里端出菜来，面前之人盘坐挺直，青若一时看着痴愣，不知是自己进来的时候轻还是那景瑜睡得过熟，只见火红映衬着面庞半明半暗，剑眉之下是那促狭紧阖的眼眸，硬朗的面肌于墙上映出分明的线条。

　　忽地一下面前之人睁了眼眸，青若生生被唬了一跳，眼见向后仰去，而手掌却被人轻巧一带跌落入怀，抬眼而看，景瑜眼中含笑，唇角轻扬，不似往常神肃，一时之间却叫青若恍如潭水碧波漾漾，涟漪搅乱一池月辉渐渐散去，叫人溺毙其中。

　　“你……”青若晃神从他怀中坐起，别过脸去便不再看他，只道：“此次我做了些吃的，临出门前都入过口，应是没问题的。”

　　那景瑜低头看着一地的菜肴，沉默寡言拿起那竹筷便夹了一口青菜，那道菜是青若不小心把盐当做糖的凉菜，只见他入口后稍有一顿，转而细细咀嚼将那青菜尽数吃了下去。

　　青若眼见景瑜甚是给自己颜面，无论这菜怎样的入不了口皆被他当做珍馐美食入了肠胃，他这般顶好的厨子，怕是此刻心中已经连连作呕也说不准。

　　“要是觉得难吃就只吃干粮算了，我知我厨艺不精，只是我实在不放心你的饭菜再经他人之手……”

　　说完此话，景瑜但听脑子里一声“铛啷啷”的吵人声响，说道：“女主角好感度有上涨的趋势！系统君提示，此时如果做一道美食肯定能获得额外好感度哦~”

　　景瑜于心中翻了个白眼，面板上的女子小像眉目清秀，神态婉约，然无论怎样看却不及面前真人万分之一，这些时日脑子里的系统一直处于安静如鸡的状态，这么一会儿子却不知为何闹腾了起来。

　　“怎么了？”青若见景瑜愣神，忙问道。

　　“无事。”景瑜回过神来摇头道，只是笑道：“小姐的一番心意，景瑜岂可辜负？”

　　应是这牢间火盆烧得旺盛，才待了不过片刻青若便觉面颊犯热，感觉像是不好的念头，连连辞了那景瑜出了大牢。

　　一来二去过了不少时日，青若自那以后每日皆会往这关押犯人的囚牢走一趟，也不晓自己是否得了魔怔。

　　这大牢狱卒再见青若已如看见财神爷般两眼放光，只想着不过是让人家送个饭进去，也不提出些别的为难要求，同时又有油水赚，何乐而不为？

　　这般和谐得过了半月，青若终于挨到了这景瑜一审的日子。

　　因着景瑜此次牵扯重大，又关乎数条人命，故而往常的平民一审定案被定为了三审定案，青若不求旁的，只求这苏州知府是个宛如青天的明白人儿，否则要是真胡乱断案更加为这事情火上浇油。

　　当日一审之时青若如往常起了个大早，又着了身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烟灰色衣裙，面戴纱巾才敢走出魏园。

　　这一天如她衣着一般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因着此案轰动了苏州，这一大早前去看热闹之人便在官府门前聚集了不少，老幼妇孺、身强体壮者皆有之，只是在那人群之中一人头戴幕篱，身着粗麻布衣，腰带配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挤进了这些人之中。

　　黑纱将那男子挡了个严严实实，青若亦是不敢惹这人，怕是那些死者中的家人，一会儿狂性大发起来少不得要拉几个陪葬，遂站得远了些。

　　几声开堂的呼喊，公堂后便走进一身着官服之人，此人乃是苏州知府方有德，前不久刚刚从盛京下来上任，这几年苏州一直安静得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曾发生过，这知府乐得清闲，如今出了一件大案，显然颇有怨愤，即便是这上堂公审都见他一身软肉，懒懒散散摊于那官坐之上，毫无威严可言。

　　一声惊堂木拍下，景瑜被一众差役带了上来，好在这些天散的财多，景瑜不似其他犯人那般落魄，身形不曾瘦下，也不曾对他动过刑罚，看着一如往常神采，且，腰身依然挺拔如松，即便是见了官也不曾有过半分屈软。

　　青若但见景瑜的背影站得挺挺直，又是一声惊堂木落下，那知府言道：“大胆犯人景瑜，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跪？”景瑜一声嗤笑，“怕是你受不起我这一跪。”

　　“你——”那知府急了眼，连招呼了几个差役上前而去，欲想用棍棒令犯人服软。

　　人群中一阵骚乱，人人都往前凑热闹之际青若瞥见那头戴黑纱幕篱之男子已冲到了最前头，右手狠压着腰间跨刀手指青白，似是见到了怒不可遏之事般按耐不住。

　　“律例有载，未曾定罪之犯人实属嫌疑，并非犯人，可免跪。更何况知府大人上来连问也不问便动用刑法，更是犯了‘滥用私刑’这条罪状。”

　　景瑜的声音再次不卑不亢得传来，惹得那知府也没了脾气，只道：“罢了罢了！你且说说，你认不认罪？”

　　“为何要认罪，我不曾害过一人性命。”

　　青若站在后头隔着院落实在看不清其他，然则景瑜的字字句句却皆传入耳中。

　　那知府捻了捻自己几根胡子，说道：“嘿，醉香楼伙计指认你是行凶之人，那醉香楼当日所做的碧螺虾仁也是你做的，如今人证物证惧在，你还不认罪？”

　　“醉香楼伙计被官府抓来自然怕担任罪责，胡乱指认也是有的，”景瑜声音依然从容如许，细听带着慵懒辩驳道，“当日的碧螺虾仁是我所做不假，然则也经过多人之手，但凡经过手的皆有嫌疑。更何况酒楼进食材的渠道来源不清，杯盘所用之物也可被人做下手脚，更有甚者就是连那养鱼养虾之冰或许都有着毒性……这些知府大人可都查了？”

　　“你、你你你你你！——简直牙尖嘴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本官先打五十大板！”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一阵沸腾，几个差役走了出来，再回头之时那头戴幕篱的男子已经冲了出去，被一行差役拦住，呵道：“你做什么！”

　　青若见势头不好，连连在人群中疾声大喊道：“求知府明察秋毫，还死者公道，不冤枉好人！”

　　一声语罢，一个两个三个声音此起彼伏的也跟着嚷嚷了起来，这人嘛，自然是靠煽动才有效果，看热闹之人才不管所看之事是对是错，一般说来嗓音大的总是让人觉得占理的。

　　那方知府被嚷嚷得头疼，应是没见过这么多人一齐闹事，只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退堂！七日之后再审！”

　　那知府离去，景瑜重新被压回大牢，只是转身之际一烟灰裙淡粉襦的女子面戴轻纱，恍如袅袅炊烟立于公堂门前，满目焦急，而刚才女子所言却如石子入水般地在景瑜心上泛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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