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相思（系统）

　　第十六章：

　　那南烛子坐在一旁，满面大骇，如见了鬼魅般惊道：“若儿莫入口！这菜里有毒！”

　　哈？

　　青若歪头，将眼睛瞪得可谓溜圆，连忙护住那青柠道：“快！你刚刚可吃了这虾？”

　　魏青柠嘟着粉嫩嫩的脸蛋儿同样是溜圆的眼睛，只不过甚为不明所以，跟着青若摇摇头，奶声道：“没有……”

　　青若长吁一口气，不论这南烛子说得是真是假，只是那阵势有些唬人，委实有些被吓到，正待问他什么，楼下却不知因何吵吵闹闹了起来，一片嘈杂之中青若推了门往楼下看去，但见一楼杯盘狼藉、桌倒椅倾，混乱不堪的大厅蹿逃了无数的人，这边凑一堆，那处凑一对，每桌饭桌上皆有身形不雅的趴桌上之人，再细细而看，那些人皆是面色发青、口吐白沫之相。

　　片刻后，有人大喊道：“不、不好了！死人了！菜里有毒，吃死人了！”

　　一瞬间所有人抱头鼠窜冲出门去，那钱掌柜黑着脸硬是拦也拦不住，店小二失了慌张不知所措话也说不清楚……

　　霎时间脑海里如那景瑜炖过的南瓜粥一样浓浓稠稠弄不清状况，脚步踉跄着往后退去，忽地一双沉稳有力的臂膀揽过青若的腰肢将身子往胸前按去，紧接着温暖粗粝的手掌附上青若的双目，有声音从额头上方传来，青若辩出是景瑜的声音，“别看。”

　　“你、你怎的从后厨出来了？”青若仰头，只知这景瑜向来都是躲着人前人后，从不肯轻易见人，即便从魏园跑来醉香楼做工也不过只与掌柜打过照面，此番真真实实的立在青若面前当真有不真实之感。

　　但见那景瑜面容清冷，明明如是从那厨房油烟之地走出却不染半分烟火之气，挺直的脊背似浸润这巨大力量，生生将人的气势压低了一头。

　　“我听有声音就出来看看，没想到出事了。”

　　“那可赶巧，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你上了菜后才出的事，啧啧。”南烛子阴阳怪调地立在一旁，目光落在青若后腰的上的那只手臂上，垂眸敛目，转过头去半张脸都陷入了阴影中晦暗不明。

　　下一刻，那南烛子的一张俏脸转了过来，抽出袖口的帕子，两眼含泪说话间就要盈盈而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道：“好无心的若儿，要不是刚刚我闻出这菜味道不对，若儿此刻定赴黄泉了。可谁知若儿当着人家的面与他人好生亲近……”

　　青若跟着额头冒汗，也想拿着帕子擦上一擦，又听南烛子言道：“若儿还不快离此人远些，这菜是他做的，菜有毒估计跟他脱不了干系，要是还与他如此亲近怕不是要被抓紧大牢里去吃苦头哟。”

　　说话间那南烛子已走上前来就要抢人，被景瑜一掌推开牢牢将青若护在了身后，目光尤其不怎么和善。

　　官府的人来得快，估计也是被吓到了，想这苏州城虽说比不上盛京，但绝不是个是非多事之地，哪怕朝廷战事连连也不会打到这苏州城来，这地方气候养人、物产丰厚，什么都产出，就是不会出人命。

　　此事不到片刻的时间闹得人尽皆知，也怨不得官府如此迅速得赶来。

　　前来的淄衣捕头身后跟着六个捕快和一个仵作，皆是面向不善之人，进了门便把醉香楼里里外外的门窗皆关得严严实实了，瞧这架势青若心中暗自腹诽，今儿个应该是热闹了，怕是谁也走不出这醉香楼的大门。

　　小二楼上来了人，那捕快目光落在南烛子身上却是做低伏小状，连连有礼道：“还请南公子随小的下楼等着询问。”

　　那南烛子微微点头，青若回了屋带上青柠这个小娃娃紧随其后，一同下了楼。

　　精修过的楼梯踩着咚咚作响，青若一时不解，耐不住自己这点好奇心问道：“你是怎么跟官府打上交道呢？”

　　那南烛子走在前头，风流转身，俏眸流转，张口道：“若儿有所不知，咱们知府老爷前段时日流连花街，险些精尽人亡，被我一剂汤药给救回来的。”

　　青若正待感叹这南烛子菩萨心肠，身后的景瑜却道：“明明是你贿赂官府，借着纳税的由头给官府送了百千两银子得了个里胥的虚衔，苏州知府贪污腐败、拿人手软，少不得予你三分颜面。”

　　景瑜此人青若与他处下来也了解了他的脾气，刚正不阿，眼睛里向来揉不得沙子，说话也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青若跟着汗颜，只听那南烛子骂道：“无趣！”

　　所以他刚才说那话是真是假？是真的那知府老爷行为举止的确荒唐了些，若是假的……青若才反应过来，怕不是这南烛子编排个由头借此来调戏自己？

　　额……青若附和得干巴巴笑了两声。

　　楼下的人已被官差分为了两拨，挨个询问过去，人人脸上皆是神色惶惶，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官府的人着急，连连让仵作利索的验了尸，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人皆死于毒。

　　一楼的小桌共有十八桌，每一桌都是来吃这醉香楼的招牌菜，一桌坐上那么二至五人，举凡吃了菜的都没能幸免于难，剩下那些死里逃生的是因为菜还没赶得及上，而这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这每桌上皆有的碧螺虾仁。

　　几个捕快迅速得将那中毒身亡之人抬上了架子，蒙上了白布，青若不由得打眼，个个皆是面色发黑，嘴唇发紫，双眼向上翻时口吐白沫，如抽出一般迅速得死去，可怖的情景一闪而过，代替的再是景瑜那双粗粝的双手。

　　再次睁眼之际屋子已经被清理干净，几个捕快也在一番询问之后失了耐性，直唤人找来了厨房所用的一切物件，再用银物试毒，那银针上黑得发烫，下一瞬但听那捕头一声大喝：“醉香楼的厨子是谁？”

　　钱十三一听没有问到自己身上，伸手拽过景瑜就将人拉了出去，嘴里叨叨道：“他！就是他！他不是我们醉香楼的厨子，前几个月刚来的。官爷，这事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捕头生生比景瑜矮了半个头，仰目看了景瑜一眼，招呼道：“带走！”

　　“——等等！”青若下意识喊出，衣角却被南烛子拉住，“若儿，官家的事，我们不管。”

　　青若一手将那南烛子的手打开，又将青柠往蓝烟怀中一推，上前来道：“这位官爷说得没有道理，凭菜里有毒就拿人，证据不足！”

　　“你是何人？既是厨子，理当嫌疑最大！”那捕头见得青若一脸疑惑，刚刚询问只见她躲在那南烛子身后，倒也无人敢上前盘问。

　　“这是魏园里的大姑娘，也是今日的食客。”钱掌柜连忙解释道。

　　那捕头当即明了，许是见有人呛了他，凶煞而道：“既是食客，也当盘问，一并带走！”

　　南烛子抢先一步拽过青若的手掌便往身后带去，另只手推了推那捕头的手腕子，云淡风轻笑道：“我说官爷，您何苦同妇人一般见识，您说呢？”说着，便抚了抚那捕头胸口以示安慰。

　　青若眼尖，但见那南烛子在一瞬间往那捕头胸前塞了张银票，那捕头一愣，瞬间淡了语气，“罢了——”

　　说着那捕头便要拿人，景瑜是个练家子，无论何时何地皆是惊醒时刻，此事与他无关青若是相信的，只见景瑜从丹田运了一口气提到胸前，双拳紧握蓄势待发，额头上青筋冒出，不声不响往后躲闪了半步。

　　青若心知若再纠缠下去怕是景瑜要从“嫌疑犯”的罪名变成“拒不受捕”的罪名，又气道：“官爷不同小女子一般见识自是有您的道理，只是今日在这醉香楼里如此多的人，并非只有厨子接触过这菜。只是我们二楼的菜品便有几个侍女摸过，楼里的小二触碰这菜最是方便，包括醉香楼的掌柜，刚刚也离着我的菜不过半步，若是下毒，恐也有嫌疑……”

　　“你、你你你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那钱掌柜气得发抖，伸手一指连指头上的碧玉扳指都似要气得抖掉。

　　青若见那捕头疑惑看着自己，又转言朝那钱十三道：“掌柜莫急，我不过是做个假设。若说嫌疑，恐这楼里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就连那供应食材的卖菜郎、负责洗碗刷盘的小工皆有嫌疑，谁又能保证下毒之人不会在器材上、食材上做文章呢？更何况这楼内人多混杂，要是有人想要下毒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

　　那捕头一脸的狐疑，转着眼珠咂摸这话良久也不开口，青若见此人被自己忽悠住，走上前去不做声响找了个背静距离将身上的所有银票皆放于了那捕头袖口，既然被她看见了可以用银子收买一番，那她自然也要学着，“小女子不才，见识粗浅，一时冲撞了官爷给您赔不是了。只是这苏州城皆知醉香楼的厨子出自魏园，若是我家厨子真的干了黑心的勾当官爷只管拿人，但事情尚未查清，官爷又怎能说拿就拿呢？论起嫌疑岂不是要带走整个酒楼的人过三堂会审？带着那么多人回官府，一路之上让旁人看见了又该如何想官府呢？”

　　“既如此……”那捕头眼睛溜转，但见他不动声色地塞了塞袖口的银票以免掉出来，说道：“你说的也是在理，本捕头也要为大人着想。此事待本捕头回去自会禀明，若真是你家厨子干的，休想逃这苏州半步！”

　　“自是不会，”青若连连福了福身子，笑道：“我以魏园数年来的信誉向您保证，您要是查清了可随时来拿人。”

　　一众官府之人浩浩荡荡离了醉香楼，青若转身再向后看去，景瑜眸间带笑，微微上扬了唇角露出了赞赏，而那南烛子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呼噜呼噜活像一只闹了脾气的猫儿。

　　不过事情是没有青若想得顺利，不从酒楼拿人是想着景瑜面相不可太多人知晓。

　　当晚吃过晚饭官府之人便又浩浩荡荡来了这魏园，为的便是拿这景瑜，顺带着还有那手铐脚镣和一个几十斤沉的大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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