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浮沉沉的他

　　W市越来越好了，五环外都是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房子，鳞次栉比，一眼望去是真的挺壮观。

　　舒纾好像从来没这样去仔细地观察这座城市，偶尔公众号上跳出来关于它的文章，看着执笔人骂这座城市像个怪物，吸吮年轻人的汗水，带走梦想者的光阴。她从来都是手指划划就过去了，没有任何感觉。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因为她以前从来不能体会这些，她是金字塔顶端的人，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人怎么会理解普通人的酸甜苦辣。

　　但现在理解了，在爸爸被仇家突然地弄垮台，本来大好的政治前途塌陷，警察来封了别墅，把她和妈妈赶出生活了十五年的家。那日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被押着上了警车的画面，她大概永远也不能忘记。

　　后来妈妈每日的打电话找人求人，从一开始对方的好言相劝保重身体到后来的没几秒种就挂了电话，妈妈也从抱有一线希望变成万念俱灰，舒纾眼睁睁地看着她最亲爱的人眼泪淌干在脸上，却束手无措。

　　舒纾记得最后打的一个电话，那个叔叔一听到妈妈的姓名就挂断了。她还记得这个叔叔笑起来很面善，像弥勒佛一样，她有次和家里人闹小脾气了，给这个叔叔打个电话，他就放下手里的事陪她吃喝玩乐了一天，还对她说，“以后和爸爸妈妈闹矛盾了就再来叔叔这里，叔叔下次再带你吃家私房菜，肯定合你胃口”。

　　原来所有的骄纵和疼爱，都是因为爸爸妈妈的保护。她这样想着，坐在客车上，看向窗外，车已经开出六环了，灰色的高架和房屋再往后快速倒退，仿佛过往的画面也都在流逝。

　　舒纾把头靠在玻璃窗上，视线慢慢模糊，窗户因为车的快速行驶而微震，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被震得抖落出来。她在心里默念，W市再见。

　　**

　　“啪”，门被推开，打断自习室的安静。清晨的阳光斜斜的从门外照进来，班主任拍了拍手，“打扰下大家啊，咱们班来了个新生，大家欢迎。”

　　舒纾低着头走进来，额前的刘海好像有点长了，戳得眼睛痒痒的。她抬头开口，眼神沉静，声线有些微微颤抖，“大家好，我叫舒纾。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随后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巴掌声。

　　那是陈潮又第一次见她，门外的阳光将空气里细小的尘埃都染上暖暖的色调，呼吸好像在阳光里都变得绵长起来。站在讲台上的女孩身影单薄，一身白裙，衬得脸色更加苍白，黑发黑眸，像个易碎的水晶娃娃。

　　是那种，一看就觉得无趣的女孩。他在心里想着。

　　**

　　一回家，舒纾就抬头看到在沙发上微盹的妈妈，头偏在一边，耳边的发也掉在前面一缕。她在心里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听到开门的声音，妈妈也醒了，忙不迭地起身，“还适应吗，累不累，我给你倒杯水吧。”

　　舒纾压抑着内心的情绪，走过去拉着妈妈的手说：“不累，妈妈你以后别等我回家了，晚自习下的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妈妈拉着舒纾坐在沙发上，微笑着摸了摸舒纾的头，“没事的，你没回来我睡不着。”顿了顿，“学习跟得上吗？两个市课本都不一样，上课进度都不一样吧。”

　　“还好。”舒纾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递给妈妈一杯，“我先回房间啦，晚安。”

　　“晚安。”

　　门“啪嗒”一声轻轻合上，舒纾把台灯打开，白织灯一瞬间照亮整个书桌，把课本和资料翻开，荧光笔的重点公式一遍一遍在草稿上推导演算。黑色的墨水很快就爬满整个草稿，舒纾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继续埋头做资料。

　　夜晚静谧，微风轻拂窗帘，只有月亮偷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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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纾转学读的实验中学是H市最好的中学，是她妈妈找了一大圈的关系托人才将她送进来的，家道中落，舒纾知道求人的滋味是怎样的，她只能拼尽全力的去读书。

　　只是两个市课程确实很多不同，她又落下一部分的学业，再怎么认真也只能赶上进度，勉勉强强一个中游水平。

　　下节课是体育课，舒纾最不喜欢的课。

　　初秋的太阳还很大，泛着白光，像是金箔反射的光线，闪的人眼晕。

　　体育老师在队伍前面带领着整个班练拉伸，简单的准备活动做完后就是围着操场跑圈，跑完解散。

　　女生们都成群结队的挽着手去超市买冰汽水，一路上都是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男孩们大都赶紧抱着自己带的篮球，跑向篮球场。

　　舒纾也一个人走向超市，边走边慢慢喘着气，脸上带着运动完的红晕。

　　“嗨，小舒同学，这么累吗？”声音里带着友好的笑意，舒纾回头，看见同桌一张灿烂的笑脸。

　　舒纾不好意思的笑笑，“体能太差，让我缓缓。”

　　同桌叫于蕊，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舒纾话不多，脸上也总是表情很少，很容易给人拒人千里的感觉，但是这个女孩总是主动和她聊天，能给她带来朋友间的温暖。

　　两个人一起进超市买了水走出来，于蕊突然戳了戳舒纾的肩膀，“小舒，你看篮球场那边。”
　　舒纾抬眸，看见一群穿着自己短袖的男孩在打篮球，校服被甩在地上，几个人运着球，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是那种，远远一看，就很受欢迎的男孩们。有很多女生，本班的，别人班的，只敢站在操场外圈偷偷地看着，小声的议论。

　　但有个女孩，一头栗色的卷发，散落在肩头，也没有穿校服，穿着墨绿色的外套，一双腿纤细笔直的露在外面，背影看起来就很漂亮。

　　她站在篮球场边上，看着这群男生打球，偶尔随意地搭两句话。

　　“那个女生是黎晓，据说是校花诶，看着真的好漂亮啊，据说陈潮又在追她。”于蕊还在苏薇耳朵边说着，“哇靠，快看，她把手里的水给陈潮又了！他们不会真的有一腿吧......”

　　大概女孩子对八卦天生兴奋和敏感，可惜舒纾真的不怎么感兴趣，只是觉得陈潮又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陈潮又？这是我们班的人吗？”

　　于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盯着她，“我的妈啊，几个月了你连班上人的名字都记不全？那你知道陈潮又长啥样吗？”于蕊指着远处的人，“那个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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