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使我快乐

　　第十五章
　　薛一然把东西收拾好了，和药坊里的侍卫婆子们说了一声，背着他的小箱子就带着赵素衣往城内去。
　　赵素衣紧紧地跟着他，不越前一步却也不落后半步。
　　她没有再用白布裹着脸，一路上遇到些人，不论男女都会多往她这边看一两眼。
　　——萧慧娴出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今年贬过来的犯妇不知为何有不少都比以往的貌美。
　　虽然如今宿阳正处灾年，大部分男人都没有心思考虑讨老婆的事情，可是贬来的女人毕竟会成为他们宿阳的一分子，若早早地看上，早早地去献殷勤，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指不定就变成他们家媳妇了。
　　赵素衣跟着薛一然到县衙门前，门口的差役进去通报。
　　似乎有人一直在盯着她，不像是普通人只忍不住好奇地瞧过来，那目光显然蕴含着恶意。
　　赵素衣若有所觉，扫向目光来处。
　　那来处什么人都没有，仿佛真的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九五二七？”赵素衣轻轻地摸上镯子，唤它。
　　九五二七道：“有个男人在盯着你。”
　　“什么样的男人？”
　　九五二七道：“不知道，我只看了个影子，不过你小心点儿。”
　　赵素衣应了，再又漫不经心地四周扫了一扫，没多久那差役就带着主簿出来了，主簿与薛一然互相见礼，道：“大人正在后院烧水，两位请。”
　　赵素衣连忙给主簿行了个欠身礼，跟着薛一然踏入了县衙门口。
　　那县衙的后院看起来要比别的屋子规整得多，但仍旧散发着一股老旧的气息。
　　斑驳的墙壁，新旧的瓦片。
　　几棵大树旁都放着水缸，而水缸里的水都差不多是满的。
　　陆含风正在后院一口井旁的石桌上摆着他的茶具，一旁的小炉子上放着只小铜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大人雅兴。”
　　薛一然向他见礼，笑容满面。
　　陆含风仍是粗布衣裳，难掩风华，目光只往赵素衣那儿扫了一下，呆愣住的赵素衣连忙欠身行礼。
　　陆含风颔首，请他们坐下。
　　赵素衣眼见着他起身，用一块叠得厚厚的方布捏住了水壶的提手把，然后拿着“呜呜”叫的铜壶为他们一人沏了碗茶。
　　薛一然感慨道：“上回与大人品茗，水是山泉水，壶是紫砂壶。如今大人自己烧水自己沏茶，水是清溪水，壶是小铜壶。就连茶具都从细瓷白碗变作了暗淡粗陶，然而大人行止风度不减，陋室亦可安然矣……”
　　陆含风道：“薛医师向来嘴甜，不知忽然到此，是否是疫民出了什么问题？”
　　薛一然登时站起了身，行礼道：“大人，幸不辱命。”
　　赵素衣连忙也跟着站起来行礼，陆含风也站了起来，道：“薛医师不必多礼，如今院内便我们三人，虚礼便都罢了吧。”
　　薛一然又行一礼，方才领着赵素衣坐下。
　　“疫情已经控制住了，病人们腹泻呕吐均已停止，将居所打扫一下，便可回家休养。”
　　陆含风沉吟片刻道：“不用再观察几天吗？”
　　薛一然道：“病情重的可以再留两天，至于病情轻的，不少早已完全康复。虽然药坊里有吃有住，但毕竟没有银钱可领。大部分病人的病症已经消失了，只不过身体虚弱，这么多天……”
　　陆含风道：“施粥十日，如何？”
　　薛一然道：“若能那般自然好，只是咱们县的粮食……”
　　赵素衣捧着粗陶茶碗喝着茶水，悄悄地偷看陆含风。
　　陆含风微微蹙眉，手指轻敲石桌片刻，却道：“粮食的事我会再想办法，临县求不得，便再去临县的临县。”
　　薛一然道：“今年蝗灾，各地粮价上涨，朝廷不拨粮救灾，只好咱们自己出钱购买……”顿了顿，方才道，“只是人太多，需求太大，这杯水车薪，如何熬得？”
　　陆含风冷然道：“粮商囤米抬价，国之蛀虫！！”
　　薛一然苦笑道：“那几个州县富得流油，只可惜便是锦衣玉食腐朽破烂，也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的。”
　　陆含风沉默半晌，道：“说到底还是朝廷无有作为……”
　　薛一然面色一凛，低声道：“大人慎言。”
　　陆含风的目光扫向了赵素衣。
　　赵素衣立刻瞪大了眼睛，凸显自己的无辜。
　　陆含风倒也没有无故迁怒，反而和声道：“姑娘便是献了药方的人吧，薛医师与我提过几次。”
　　赵素衣连忙道：“举手之劳，民女本分！”
　　陆含风举了茶碗道：“不论如何，多谢姑娘活我宿阳一城百姓，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赵素衣瞧见他抬袖饮了，连忙也仿照着他的动作抬袖饮茶。
　　之后陆含风多是和薛一然在说城内饥荒的事情。
　　本地州县那儿求来三千石粮食已经到了极限了，去了别地，能意思意思求到一点儿都要烧高香。
　　赵素衣听着听着，便听明白了宿阳如今是钱少粮缺，如果有粮食，宿阳就能挺到下一次粮食丰收的时候，如果没有粮食，有钱的话，买来粮食也能挺到下一次粮食丰收的时候。
　　只可惜蝗灾肆虐，粮商抬了好几倍的价格，原先能活一城百姓的银两现在恐怕能活两三成就不错了。
　　“……除非粮商降价。”薛一然叹了一口气，却道，“但那粮米商行都是商量好的，便是有良心发现的，又怎么敢擅自降价？强龙难压地头蛇，大人又不可插手别县事务……”
　　赵素衣忍不住地道：“那不如先找些赚钱的法子，弄点儿什么东西，去外地卖？”
　　薛一然一怔，而后笑道：“素衣，你先前跟着别人绣一天的帕子，能赚多少钱？”
　　赵素衣面上微赧，情不自禁看了陆含风一眼，才道：“我……我绣活不太好，所以那个，那个……”
　　薛一然道：“全县最能挣钱的活计便是妇人们纺布绣花……其余的，光是路费盘缠便能将利润耗尽。”他忍不住地摇头，道，“若有挣钱的活计，早有人干，但此地路途难通，本地百姓又不富裕……”
　　说到底就是本地人想要做生意都难，出城路上多少险阻，不论会不会遇上山林盗匪，光是路途遥远，行路崎岖，就够他们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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