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我有一座城

　　林瑜下楼出来，解开了绑在身上的床单，将关晓梅放到越野车后座。
　　替她草草擦洗过脸和手后，从空间格子里拿出备用的食物和水，把棉衣先裹在她身上。

　　林瑜把面包掰成指甲大小的碎片，一块一块地喂了小半个面包后，剥了一颗牛轧糖放到外婆手里。
　　当林瑜低头梳理她打结的头发时，关晓梅把头侧向一边，不住地流泪。

　　“小阮，你先送老人家去镇外休息。”
　　高华上前拍了拍林瑜肩膀，提醒道：“林瑜，三队已经到盐厂了。”

　　“嗯，走吧！”
　　林瑜捏紧手里的细棍，强烈的白光透过指缝，高华有意地靠近她，挡住这些不甚明显的光芒。

　　盐厂复工，采集成品，一切顺利。
　　没有二舅引路，林瑜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十来个在镇上工作十几年的盐厂员工。
　　采卤煎盐，有盐厂钻井挖岩的底子，第一批成盐从制作到包装，仅仅花了三个多小时。

　　装车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大部队返回驻扎地，林瑜在高华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二舅家。

　　“进来吧，江峰不能出来，是因为他处在变异潜伏期。”
　　在楼下时，林瑜邀请高华一起上去，并解释了江峰被关在派出机构内的原因。

　　进入林风镇后，林瑜就猜到了榕树对异能者、普通人和感染者的区别对待。
　　异能者限制异能，普通人自由出入。
　　至于感染者，除了保留他们生前的记忆并恢复正常的表象外，榕树的枝叶会扎根在他们身上，不断汲取养分。

　　江峰行动迅速，善于收集处理信息，按照变异趋势，有可能会觉醒和速度相关的异能。
　　就像林渝彬患有先天性耳聋，因为对听力的渴望，觉醒了类似读心的异能。

　　许三真的时效只有48小时，剩余的24小时需要耗费能量值开启，林瑜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浪费这么宝贵的逻辑分析时间。

　　晚上六点，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街上开始飘起了零星小雨。
　　林长丰和陆文杰每天的任务，是清理林风镇东北角的碎骨；人们都说镇上能这么平静，全靠土地爷显灵，可林长丰却觉得这位土地爷，就是个一边吃人一边吐出骨头的妖怪。

　　镇上有三十来人知道这个秘密，他们都是被树藤突然绑过来的，负责清理各个区域埋在土表的碎骨。
　　林风镇每天都有几十个人进镇，林长丰家那四层楼，也来来回回走了四五批房客，镇上的人口却不见得增长。

　　想到去年只种了两块水田，今年的水稻还没来得及收上来，那些怪物就出现了，想到家里慢慢见底的存粮……林长丰连连叹气。
　　陆家那一大家子，还以为他和陆文杰每天出来是做工换粮食；街上的食物用钱买不到，地里种不出东西，再这样下去，镇上的吃的都耗光了，还不知道以后是什么光景……

　　回家后，见到站在玄关旁的林瑜，林长丰不由地有些心虚。
　　“呀，小鱼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呢？”
　　把手里的米袋拿给于慧珍后，林长丰招呼林瑜到客厅坐。
　　“不用了，在这儿等二舅，就是想和您说一声，我要把外婆接回市里，这段时间让二舅和舅妈操心了。”

　　说完后，林瑜瞥了眼陆家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虽然古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也有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二舅，恩情这东西，说了断也快，说不了断就是一辈子的债。”
　　就当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林瑜想到母亲常常说起四个舅舅小时候曾经护着她，宠着她…

　　“珊珊，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淑芬读书不多，幸好生了四个儿女，各个成材；听到林瑜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正拉着自己女儿陆雯珊问林瑜话里的意思。

　　“她说我们不劳而获，挟恩贪报呢！”
　　陆雯珊指着林瑜愤愤道。
　　“哎，你这孩子，我让你解释她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倒又给我吐了两句成语”，霍淑芬竖着食指，戳了下陆雯珊的额头。

　　“哎呀，她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仗着对林伯伯的恩情，一直在要他回报，说我们在使劲占他便宜。”
　　“妈，你有话就好好说嘛，别动手动脚的”，陆雯珊板着脸，不耐烦地解释道。

　　“哎，小姑娘，谁教你说这话的？你有没有摸着良心好好问过自己？”
　　“我丈夫陆庆就是为了救你家长丰才死的，你们林家欠我们一条命啊，怎么还？拿什么还！”
　　一听到陆雯珊的解释，霍淑芬就激动起来了。

　　“亲家母，你别激动”，于慧珍赶忙上前劝住她。
　　“好了好了，小鱼，舅舅知道你的心意”，林长丰有些头痛，走到门外同林瑜交代了几句话。
　　“三楼鞋柜上有降压药，是你外婆经常吃的；你爸妈回来了吗，你看，家里这情况，都不好意思留你吃顿饭。”

　　“嗯，我会照顾好外婆的，您别担心！”
　　林瑜站在楼道里，抬头看了看林长丰，点头回复。
　　林长丰瘦了许多，脸颊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皮；人也见老了，从前乌黑的头发，变得参差不齐，夹杂着一缕缕白色。

　　走在熟悉的街道，茫茫黑夜中，已经有人烧起了火堆；前来取暖的人们手里都提着一捆柴，到之后就堆在火堆旁。
　　破旧的铁桶被烧得通红，偶尔噗嗤一声，炸出不少火星。

　　“明明怕火，却能忍受别人烧火取暖吗？”
　　“什么？”
　　从林长丰家出来后，高华就一直跟着林瑜，但她说话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楚。

　　“前面是我读小学的地方，陪我走走？”
　　林瑜提高了音量，看着高华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侧脸，邀请他一起去林风小学。
　　“好！”
　　高华点头答应，看了眼林瑜身上的衣服，还不算单薄。

　　“外婆对我们很好，特别疼……”
　　还没说完，林瑜就被突然从校门里冲出来人撞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见林瑜侧身避开，高华默默收回虚扶在她身后的手。

　　校门里不断有人出来，街上取暖的人也收拾了火堆，不少人都急匆匆地往广场方向走。

　　“过去看看”，林瑜一把拉住高华的手，快步跟在人们后面。

　　两人到广场时，看到不少人都拿着火把，把周围的天空都照出一片霞色；原本留在派出机构的江峰也在其中，正和他的队友们站在广场旁的街道上。
　　林长丰、陆文杰在内的十几个人被人们围在最里面，正横着胳膊护住脸，躲避人们的指点。

　　军队的到来，还是打破了林风镇的平静。
　　今天中午分队执行任务时，有些人跟在秦海他们身后，看到了土地像的真面目。

　　以秦海的行事习惯，不清不楚的地方，来个定点爆破总能炸出些东西。
　　巨大的榕树，茂密的树藤，有些人身上扎根的枝条，在爆破响起的那一秒全部显现。

　　这段时间，镇上来了很多外地人，但人口却并没有增长。
　　偏高的死亡率总是和人口增长的速度持平，他们只以为是因为曾经感染过病毒，所以那些外地人总是待不了多久就会撑不住死去。

　　能在这儿以正常的方式死去，总好比变成那些无知无觉的怪物强。

　　除了外地人，本地居民家里偶尔也会有些亲人离去，虽然和以前相比多了一倍，但都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直到清理碎骨的人想劝家人和军队一起离开时，说漏了嘴，小山坡上的榕树的秘密才暴露出来。

　　此时，众人正把林长丰、陆文杰等人围在中间，逼问他们事情的真相。

　　“那棵妖树吃了那么多人，你们竟然一直瞒着大家不说！”
　　“林家陆家都没死过人，帮那妖树，他们肯定得了好处！”
　　……
　　“我的丈夫孩子啊，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还每天去拜那妖树，啊，让我死了吧，妖树！你有本事来啊，吃了我啊！就让我和他们……”
　　女人话音未落，就被一条突然冒出来的藤蔓缠住双腿，急速地拉出人群。

　　女人的哭泣声顿时拔高，围在广场上的人四散奔逃。
　　逃跑时，有人把手里的火把扔向藤蔓，藤蔓遇火后迅速放开女人，消失不见。

　　“妖树怕火！”
　　“烧了妖树，烧了妖树！”
　　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重新聚齐，举起火把，高喊着口号往镇东北角前进。

　　“嘀嗒！”
　　“呵，明明是那女人自己要树吃了她，这些人骂的却是树。”

　　听出生存系统的嘲讽语气，林瑜调高了许三真吸取杂念的阈值，“解决榕树可获两千能量值”。
　　调高阈值后，她能以客观地态度评论这件事。

　　“你的思维模式，和人非常相似。”
　　每次系统出现时，林瑜都会专心分析它的语言特征和逻辑标准。

　　……

　　系统：把许三真兑换出去，到底是在为树挖坑，还是在给它自己挖坑。
　　本想问林瑜会不会阻止这些人，被她这么一分析，系统完全没有心思和她交流了。

　　“一切皆有因果，你我无法阻止。”
　　若是此刻有人回头看林瑜，一定会看到她眼中晕染了半个眼仁的白斑。

　　广场上的人才走到半路，小山坡那边就燃起了不少火星；等他们接近时，榕树的半边树冠已经被火海包围，不少树藤胡乱地摆动着，场面实在骇人。

　　原来下午随秦海过来的那些人一直没有离开，人们还在广场上喊口号讨伐榕树时，他们已经在各个方位点燃了榕树的气根。

　　绿色的枝蔓附着着不少火星，偶尔会有一阵腐臭的味道传来。
　　榕树被烧后，路面上、街道上、还有林风镇上的各处房子，都显现出它本来的模样。

　　榕树以自己的气根，绵延生长，用枝条了裹住整个林风镇，翠绿的颜色将这里装点成天然的绿色家园；生于此地，长于雨露，坚守一百多年，叶片上积攒了这百年间的香灰。
　　当它以为自己是守护神时，却被自己所守护的人亲手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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