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生存手记（穿越）

　　顾宣听了景安帝的话，只得又把脸再仰起来些，不过这样一来，她的眼神就不能一直停留在那几块地砖上了。要不然从皇帝视角看来，顾宣的眼睛一定跟没睁开似的。顾宣的视线稍稍上移，刚好能看见景安帝搭在腿上的手。到此刻顾宣不得不承认，景安帝除了声线悦耳以外，一双手也生得好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再加上白皙的肌肤，宛如玉石雕琢而成，有一种不怎么真实的美感。

　　挺好挺好，起码从手的颜色来看，皇帝生得挺白净，顾宣如此这般一想，眼睛里就带上了几分赞叹与庆幸。

　　她虽然看不见景安帝，但是景安帝却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理所当然的，景安帝也注意到了顾宣的神情变化。看到这些，景安帝简直想大笑三声，他估计这位表现得不同寻常的良姝多半是不知道他的名声。景安帝又想了想朝堂上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的模样，倒是大概领悟到自己先前在顾宣脑子里是个什么模样了。

　　不过瞬息之间，景安帝已经脑补出顾宣进宫见到自己之时的神色，那一定很有意思，景安帝光是想想便忍不住唇角微勾，这丫头挺有意思，他当下在心里记了一笔，预备在她进宫之后再好好问问她此时的心情。

　　景安帝看着顾宣的脸脑补了半天，愣是忘了问话，顾宣盯着那双玉雕般的手，也极有耐心地等着，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侍候在一旁的大太监梁遇春忍不住借着上茶弄出些声响，以提醒景安帝回神。

　　景安帝果然被那声响惊得回了神，他淡淡看了梁遇春一眼，却没多说什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考较下一个良姝。顾宣见景安帝不再问她，也不敢妄自出声，只乖乖地把头又低了下去。

　　这两人都在装作无事发生，殿内的气氛也没怎么变化，毕竟是还在面圣的过程中，其他良姝也是精神紧张，倒没工夫在意这一点异常。

　　只有梁遇春，他在提醒完景安帝之后，深深看了站在阶下兀自装着鹌鹑的顾宣一眼。这梁遇春跟在景安帝身边已久，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了解景安帝的人之一，他在景安帝命顾宣把头再抬起来些的时候就意识到，景安帝对这个良姝不一般，尤其在景安帝盯着顾宣出了半盏茶的神之后，梁遇春就已经把顾宣列入可以好好侍候的那几个人里了。

　　做奴才这一行，没有别的窍门，只一点，要好好侍候主子，讨得主子欢心，就算是成了。而要想讨得主子欢心，就得知道主子的喜好与性情。在皇帝面前侍候也是一样，这就叫做揣摩上意。梁遇春能在景安帝身边混到领头太监这样的位置，在揣摩上意上那简直是一绝，皇帝喜欢的，他就供着捧着，皇帝不喜欢的，他就不管不问——宫中诸人，大抵是这般做事，也难怪外头都说宫里都是势利眼，拜高踩低，只因事实如此罢了。

　　古语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古人诚不我欺。

　　顾宣和景安帝之间的缘法连二人自己也未必能说道得清楚，却是被梁遇春给看出来了。

　　后头的良姝颜色虽好，但在景安帝眼里也不过尔尔，只是随便问了两句话就草草结束了。景安帝还有政务在身，在阅了五组良姝之后，就离开了，排在后头的良姝们，则由内监们拣选。

　　殿选结束之后，良姝们就可以不必住在客馆里头了。家在京城的良姝自然是回家去等结果，家境好些的外地良姝，大多都选择了出去赁屋居住或是投奔京城的亲戚。顾宣也不例外，温婉儿对她的事情格外上心，殿选刚一结束，她就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顾宣的屋子，安排好了马车，把顾宣接到了温家去。

　　顾宣在温家的日子过得很舒坦，温家待她好，一半是因为对过世的温氏的补偿，另一半则带着些奇货可居的意味。顾宣却没把温家的动机放在心上，反正温家对她的好不曾掺假，日后若有机会，她自然也会报答，何必执着于这些微末之处，平白给自己添上几分不快。

　　与此同时，在皇宫之中，景安帝正拿着参加殿选的良姝的名册，斟酌着良姝们的位份与去留。景安帝并不是一个沉湎于声色犬马的昏君，故而本次殿选里得见天颜的良姝们，倒好有一大半被黜落，只留了几个出挑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顾宣。

　　梁遇春见景安帝只看了前五组的名册，却不去碰后头的，估摸着皇帝这是要把后头的一并黜落，他把太后的嘱咐在心里掂了七八个来回，才找了个时机开口：“陛下，这一回，就只留这么些人？”

　　“怎么？你有意见？”景安帝对从小服侍自己的梁遇春还是有几分情分，虽然梁遇春现在说这话有些逾越，他也没有发作，只是用顽笑的口吻反问了这么一句。

　　梁遇春知道陛下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平日里看着是随和，但是若真下了决断，那可不是旁人能劝得回来的。依着他的本意，他把话说到这里，也就足够了。但是这时候他的耳畔又回响起了太后娘娘的话，不得已之下，梁遇春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劝：“陛下如今膝下只有一位皇子，后宫里也只有几个娘娘，实在是……”

　　“母后又找上你了？”景安帝看着梁遇春那样子，心里就得出了答案。

　　“太后娘娘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说了，太后娘娘这般，也是为了陛下考虑。”梁遇春还不至于蠢到在皇帝面前抱怨他娘，所谓疏不间亲，有些事情，陛下心里知道就好。

　　景安帝揉了揉眉心，他父皇的后宫就是这样，一群一群的女人，环肥燕瘦，百花齐放，各有各的优点，这样的后宫美则美矣，就是实在太吵闹，太能出事了。

　　景安帝并不是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的那一类皇子，他未登基之前的大多数日子，都在宫里苦苦挣扎求存，锦绣堆底下的苦难和黑暗，他看得太多了。单单他知道的，他自己的兄弟姊妹，不管是出生的还是没出生的，就一大半是折在了后宫美人的相互倾轧之中，实在是让他本能地厌恶这样的后宫。

　　所以他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后宫往那个方向培养，不过梁遇春的话也提醒了他，他头顶上还有一个“孝”字，太后娘娘想要抱孙子，想要他的后宫也同他父皇一般万紫千红起来。他也只能照顾照顾太后娘娘的心情，不能太忤逆不孝。

　　想到此节，景安帝拿起了后头那几本名册开始翻了起来，这名册上头，细细地写着各良姝的籍贯、家世，甚至对于陛下没能亲阅的那一部分良姝，还附上了采选内监的考语，方便皇帝自行拣选，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梁遇春没闹明白，皇帝这是对前头亲自看过的那些都不满意？怎么就跳过那些良姝，直接去看后头的了呢？

　　其实景安帝只是不想把心思太活络的那些招进宫里来而已，这三场选秀的门道，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些，排在前头的除了颜色好以外，背后定然有不少旁的动作，这样的人精多了，后宫里还不闹翻了天去？倒不如从后头的良姝里选。

　　按照惯例，排在后头的那些良姝入宫，一般是不给位份的，只有一个“待诏掖庭”的虚衔，也没有单独的宫室，而是一起住在掖庭旁边的永宁巷，等皇帝召幸以后，才能有品级。这样的良姝选进宫来，一是比前头那些知道走门路的良姝们老实几分，二是没有位份，也就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进来了也不过是费口粮食养着，还能堵住太后的嘴，何乐而不为？

　　景安帝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他老人家从名册里点了些良姝出来，抬头看了梁遇春一眼：“这么多，够了吗？”

　　梁遇春只能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哼。”景安帝把名册随手撂在一旁，似乎就不打算再碰。

　　梁遇春见状，面上又是一苦：“陛下，您还没定品级呢。”

　　“嗐，什么要紧事……”景安帝很想说，全部都给一个八品采女的位置就得了，不过这念头在脑子里刚打了个转，他就又想起今日殿上那个与众不同的良姝来，好像把她和旁人放在一个品级上，有点不太公平啊。

　　景安帝没把自己原本的想法说出口，伸手把案上的名册又拿了回来：“唔……郑家和薛家的女儿都应选了呀，真是看不出来，他们两家还来凑这个热闹。”

　　“是啊。”梁遇春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的笑都要僵硬起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暗自腹诽，感情您还没注意到人家啊，人明明排在前两位来着，您倒好，盯着一个乡下丫头盯了半盏茶功夫，没准对那乡下丫头的印象比这两位还要深些。

　　梁遇春恐怕也没想到，他真是料事如神，景安帝的确是对顾宣的印象深刻些，就比如方才，他就没有想到把这样出身的良姝放在跟其他人一个品级里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既然看到了这两位，景安帝的政治素养到底是出来了，他老人家大笔一挥，就把这二位出身显赫的良姝放在了正六品宝林的位置上，多公平，多和谐，就让她们俩去斗吧；至于那个顾宣，不能太委屈她，给个正七品御女就很好，再想想，觉得一个正七品太招摇了，索性把跟她一批的另外两个也一并赐了正七品；对于再靠后的，封为正八品的采女正合适……

　　景安帝三下五除二，利索地解决掉了品级问题，再一抬眼，梁遇春连忙道：“没什么事了，都好了。”

　　“哼。”景安帝撂开手去，专心看奏章去了。

　　梁遇春擦着汗，开始利索地处理扫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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