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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方维洗澡的时候,秘书给他打了电话。他手机里收到一个新闻链接和几张照片,日常操作,他直接让秘书去处理了。
但是有个小姑娘一直给他发微信,看样子要吓坏了。他出了浴室就随手裹了一条浴巾,上衣没穿,头还湿着,给小姑娘回复了两个字:[等等。]
合照他早已删除,他也没那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儿把照片传出去给自己添麻烦,这些合照没人看过,除了他和他爷爷。
用屁股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方维迅速把自己擦干,套了衣服裤子,开车去方老爷子那儿报到。
老爷子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喝着茶水看着电视连续剧。方维进门就坐到方老爷子对面的茶几上,举着手机给老爷子看,“这些照片是您传出去的?”
方老爷子拍苍蝇似的把方维手机往边儿上一拍,“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方维挪挪地方,干脆把老爷子整个挡住,又问一遍:“是不是您传出去的?”
“我我我传什么传。”
“您说实话。”
“我我我不知道。”
方老爷子撇过脸,看一边去。拐杖依旧贴身拄着,俩手稳稳地搭在拐杖头上,虎着脸一言不发,跟个和大人斗气的小屁孩儿似的。
方维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扔一边儿去。
“前两天杨枝和肖遥在炒作,为的是给节目吸点儿热度,观众看也不过是看个热闹,没实锤出来之前,没多少人会当真的。但我不是公众人物,您让我和杨枝上个报道,可信度就高了。
“但我是什么身份,杨枝又是什么身份?媒体最爱捕风捉影,这么好的料子,包养、潜规则、性/交易上位,他们什么不能编,什么不能写?
“我是男人我无所谓,人杨枝一刚出道的小姑娘,没什么成绩,正是黑子等着戳她脊梁骨,看她笑话的时候,您弄这一出,不是正好给黑子递刀了么?您说您喜欢杨枝,您就是这么喜欢杨枝的?
“理解您护犊子的出发点,但娱乐圈水深,您弄不明白就别瞎掺和。况且,杨枝这职业注定了风波不止,绯闻不歇,难道您打算她出一个绯闻您就发一回照片,再出一个就再发一回?您要是连这个都忍受不了,还是趁早别让小姑娘做您孙媳妇儿了吧。”
方维语速不快,但说得掷地有声又流畅,方老爷子听得字字清晰。
老人家岁数大了,这下有点儿懵了,苦着脸说:“你别把我说得这么坏,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和几个老朋友出去麻将,正好重播小枝那综艺呢,他们就说俩小孩儿在谈恋爱呢,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无缘无故戴绿帽子么,我就把你和小枝的合照给他们看了。”
方老爷子低着头看着地板,一脸懊恼,“肯定是他们把照片传出去的,要是知道会把你和小枝害了,我说什么也不会给他们看这照片的。”
方维没再说话,老爷子已经悔不当初了。在这之前,老人家还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也不知道小姑娘被人说成包养潜规则了。他只一心以为自己在老朋友面前澄清了误会,自己孙子的媳妇儿也没被人抢走。
方维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上床休息吧。”
方老爷子也跟着起来,“那你呢?小枝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挺难过的?你去帮帮她呀。都是我的错,我老了,我糊涂了。”
“这事儿我会解决的,您别操心了。”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吭声啊。我虽然老了,退休了,但以前的人脉还是在的。”
方维乐了,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算了吧,您那人脉还是留着打打麻将用吧。”
“又瞧不起我了?”
“没,只不过英雄迟暮,还看今朝。”
-
当晚的录制,杨枝完成后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发微信。她先跟经纪人李兰简单地说了一下那些合照的真相,李兰让她稍安勿躁,不要着急,她会去想办法处理。然后就坐在马桶盖上冷静等着。
助理晓星比她着急,生怕她的星途还没璀璨就这么毁于一旦。
杨枝笑:“你先去睡觉吧,这两天辛苦你了,瞧你那黑眼圈。”
“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啊?”晓星急得直抠手指。
“我没开玩笑呀,你是真的长了两个黑眼圈。”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晓星又是跺脚又是挠头,“你看看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杨枝没回答,光是笑。笑了一会儿,才又说:“好了晓星,你出去吧。”
她只说这一句,晓星却听得怔了一怔。她自打杨枝出道以来就跟在杨枝后头做助理了,别说特别了解杨枝吧,但起码对她这人的基本性格是知道一二的。
杨枝特别软,特别爱笑,现实中和节目里一样,是完完全全的甜美姑娘。
可能没什么主意,遇到事儿会慌乱,但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
晓星像是被遥控的机器,杨枝说别让她在这儿待着了,她就真的得迈开步子离开这儿。她觉得今儿晚上的杨枝特别不容拒绝。
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晓星咬了咬手指,“那,我先走了?”
“嗯。”
“姐你放心,相信兰姐肯定能把事情摆平。”
“嗯。”
晓星出了门,杨枝便把笑收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方维发了“等等”后就再无回复。她充分相信李兰的能力,知道李兰一定能把事情解决,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实际上,她不是个习惯于等待被人解救的人。
杨枝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遗憾的是,思考了一圈之后,发现自己确实能力有限,除了静静等待,她没法翻云覆雨,没法控制舆论如何推波助澜。
杨枝蹙了蹙眉。
这时候骆明明给她发微信,一个不混迹娱乐圈的男孩子,此时已经急坏了。杨枝直接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了对不起,这件事是她疏忽了。
骆明明心情很不好,问:“和你合照的那个男人是谁?”
“就是和我相亲的那个人。”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在联系?”
“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骆明明顿了顿,终究是忍不住抱怨起来,“出了事你也不知道跟我打电话说一声,看到新闻的时候我真的很震惊,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怎样的心情?”
“你还有脸问啊?”骆明明涨红了脸,乌黑的眼珠子在夜色下依旧亮晶晶的。
杨枝忍不住笑了一声,几乎能想象此时的骆明明是怎样的气急败坏,就像个迷路的鸭子一边嘎嘎叫着一边摸不着头脑地转圈圈。
“我真是输给你了。”骆明明嘟嘟囔囔。
“你说什么?”没听清。
“我说,我要你回来补偿我。”
杨枝又是笑,“什么补偿啊?”
骆明明没说话,杨枝也没有。两个人连线中,只剩下若有若无的电流滋滋声,以及,骆明明沉沉浅浅的呼吸。
有别的电话进来。
杨枝说:“我得和你挂了,我有电话。”
骆明明忙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很快了,节目结束的时候,我第一个回来找你好不好?节目录制期间,我的手机上交给节目组了,所以出了事不是故意不给你消息。等我拿到手机的时候,我得先和兰姐说明情况,这样才能第一时间解决这件事。”
骆明明没说什么,但很显然,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杨枝哄好了。
“那我挂电话了?”
新打进来的电话是方维。
“杨枝?是我,方维。”
“嗯。”
“事情我已经让秘书去处理了,很快会有结果。照片是我爷爷传出去的,但并不是出于恶意。这事确实是我不地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对你的名誉、事业造成的影响,你尽管提要求,我补偿你。”
杨枝一时没说话,其实她心里清楚,照片肯定不是方维传出去的,这事儿对他对她都没好处。但起因肯定在他身上,这没得跑。给方维发微信只是觉得始作俑者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平安无事的,好歹有点内疚感和紧张感吧。
但是,方维这么一个娱乐公司的大老板亲自给她打电话解释道歉,她又觉得这事儿要是能解决,她也没必要和人记什么仇。
杨枝心想,事情并没有到糟糕透顶的地步,她完全可以通情达理,潇洒一回。
足有5到10秒的时间,她在思考这些东西。
方维没等到她吭声,拧了下眉,不太确定。
“杨枝?你没什么事吧?”这小姑娘不会是在哭鼻子吧?平时看着就是软萌好欺压的样子,遇到事情肯定慌张得不得了。一个人在外录节目,身边没个亲近的人陪着,搞不好已经崩溃了。
如此一联想,方维就更觉得自己对不住人家了。
“你跟我说句话行吗?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杨枝想笑。这人不会以为她束手无策想一死了之吧?
“别担心方大哥,我没关系的。”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把声音掐得哑哑的。
方维心头一紧,果然还是哭过了吧?
“我可以补偿你的。”他手上有的是资源,赶紧开口要,免得他内疚。
“不用了方大哥,谢谢您。”
“……”
这时候跟他客气个什么啊。
“节目快结束了,到时候我就去陪你爷爷吃饭。”
“……”
都几点了就不要这么善解人意了好吧?
“都快一点了,您早点休息吧,我这边就不打扰您了。”
“……”
这小姑娘怕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吧?
方维挂了电话,望着落地窗外浓浓的夜色,心想现在的小姑娘可太懂事了吧,显得他特别狡猾奸诈占人便宜。
这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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