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魂者[快穿]

　　然而姽婳却开口了：“多谢妹妹体谅，不过……我没事，只是我说的时候难免有人心生不忿，还要请妹妹做主。”

　　姽婳聪慧，已然看出这家侍女并非侍女，更是在男主人心中有特殊地位，自然要好言笼络。

　　“妹妹想来已然看出来了，这里姓卓的人特别多，便是有人不姓卓，也和卓家关系匪浅，而有的人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姽婳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这个故事还要从很多年很多年前开始说。”

　　天钺王朝建国不过五六十年，而飞雪山庄却有五六代了。坐在此地的老庄主卓承风的爹战乱时与诸侯交好，更与天钺王朝的开国皇帝交情颇深，救了还不是皇帝的人无数次。待得建国后，本欲封其为候，却被身负重伤的卓承风的爹给婉拒了。

　　“我等江湖中人只知快意恩仇，进了官场难免不知规矩闯出祸事，反而坏了陛下美意。”

　　也已不年轻的皇帝顾念旧情，赐了许多土地财物及丹书铁券，御笔亲书飞雪山庄四字。爹死时，卓承风不过五岁，却已表现出其对剑术的痴迷。三十几岁已然称霸武林，四十岁时娶妻纳妾生子，共有五子三女。可惜五子都未能继承卓承风的资质，唯有第七孙卓凌不凡。

　　而姽婳的爹却是远房偏支，认真算来已然是五代开外。当年卓凌还未出生，卓承风害怕基业无人能守，便将旁系适龄男女都唤了过来，一起教导，其中便是姽婳的爹卓隽最为出色。

　　只是卓隽只痴迷剑道，人情世故一概不知，这样的人只是利剑而非庄主。彼时卓凌尚未出生，卓承风对卓隽期予厚望，便命他江湖游历。这一去三载，归时携一女子。那女子便是姽婳的娘亲林写意。

　　林写意出身书香门第，委身卓隽的唯一目的便是先帝所赐一笔。先帝所赐财物无数，这笔并不显眼，卓承风一个武人，自然也不在意，便当成聘礼给了林写意。

　　“当年我若知你娘亲包含祸心，是绝不允许她进门。”进门后一直没有出声卓承风忽然说出了倦意深深的一句话。

　　“娘亲不是包含祸心。”姽婳脸一扬，“庄主您醉心剑术，如何便不能理解娘亲对画的痴迷？”

　　“若非您苦苦相逼，娘亲又何至于生下我不过五年便郁郁而终！”

　　“你娘亲做了什么，你既知晓，便告诉大家吧。”卓承风说完这句，闭上了双眼。

　　林写意做了什么？

　　先帝赐下的文房四宝虽不多，却也有十几套，其中深意，自然是希望卓家能有人从文，进入仕途。只是卓家尚武，便是资质差些，却偏偏没有一个读书。这些东西全都落在林写意的手上，林写意新婚期便沉入其中，对卓隽不管不顾。

　　卓隽痴迷剑道，亦对林写意爱得深沉，林写意对其冷淡，他强忍许久，直到林写意每日对着一支笔一幅画纸魂不守舍时，终于忍不住了。他对林写意动了粗，食髓知味。林写意后来也妥协了，只是要求，将笔还给她。

　　这两年倒也相安无事，一个画画一个舞剑，举案齐眉，外人看来也是神仙眷侣。只是卓承风本指望娶个大家闺秀，帮卓隽处理杂事，岂知二人都是痴人。好在此刻卓凌出生了，很小便表现出了出众的聪慧，算是将卓承风的心神吸引了过去。

　　便是那个时候，出事了！

　　让卓承风万万没想到的是，祸起萧墙。

　　卓家虽是武林世家，却从未有过书香门第的女子进门，卓承风的幼子卓宏义，自小顽劣又心性不定，卓承风在管教过几次无果后，便放任自流，将心神放在旁系子弟身上。彼时卓宏义还未娶妻，女人却已然不少。偏偏对冷冰冰的林写意动了心思，趁卓隽被卓承风派出去的时候，对林写意下了手。

　　林写意虽痴迷画道，却对卓隽一片真心，只是此情亦排在画之后。被卓宏义欺辱之后，本想一死了之，偏偏便在第二日诊出有了一月的身孕。

　　此刻谁也不知当时的林写意经历了怎么样的思虑、挣扎，更不知她是如何挺到卓隽回来。只知此事的败露，却是卓宏义自己说出去。

　　彼时卓隽已然归来，将魔教教主败于剑下，自己也奄奄一息，被抬了回来。庆功宴上，卓宏义喝醉了酒，听不得别人吹捧卓隽，不知如何便说出了那流传江湖许久的话。

　　“他卓隽再厉害又怎么样，他不过是我卓家养的一条狗，他女人还不是在我身下婉转承欢。”

　　气急败坏的卓隽不顾重伤之躯提剑而来，却终未能斩杀，反气血翻涌，落下了病根。彼时林写意已怀胎八月，听闻此事，却是早产了。

　　就此风言风语淹没了卓隽，更淹没了林写意。卓隽的伤深及肺腑，林写意的画再无灵气。或许林写意恨的，并非卓宏义玷污了自己，而是她那纯粹心境再无。自此，她画了此生最后一幅画，而这幅画是卓隽最深的伤。

　　那是一幅以血画就的人间炼狱，名为空城。

　　当年卓承风的爹助先帝攻下邺城后，先帝因胞弟战死，血洗了邺城，即便几十年后，邺城也空巷无数，有人说邺城全是孤魂野鬼，去住的人没一个能善终。而事实确实如此，那城中的人衰老得极快而病痛缠身。为了粉碎谣言，先帝派了国师前去，国师最终建议弃了此城。

　　听到这里，郁紫不由看了一样林暗，林暗面色淡然，似乎听得极认真，又似乎神游物外，察觉到郁紫的眼神，他看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悲悯。由此，郁紫知道了，又有人利用他所在意的人的灵魂碎片吸食生气。

　　姽婳说得凌乱无章，却无人打断。

　　那幅画长三尺，宽一尺，由近及远却是血流漂起的杵，一只伸出血泊的血迹干涸的手，残躯断肢累累，再远才有完整的尸身。残破的城墙上，却是邺城二字。而在最远处的屋顶却站着一个指尖的白衣间客，那个剑客身形虽小却栩栩如生，便是卓宏义。

　　“不，你娘亲画的是我爹。”满头白发的卓承风忽然睁开眼，浑浊的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她是要牵连我卓家全家啊！”

　　“一幅画而已，如何牵连有丹书铁券的飞雪山庄！”姽婳怒而反驳。

　　“江南余家的前车难道你不知道吗？”卓承风原不会与小辈如此说话，只是此事是老爷子一生的伤，根本忍不下。

　　“已经十几年了，也没见朝廷派人来剿灭飞雪山庄。”姽婳冷笑连连，“是啊，为了这可能会发生的事，你们逼迫娘亲自尽，甚至夺走了她的笔她的画。”

　　姽婳永远记得十年前，她娘亲郁郁而终的情形。她记得爹卓隽一遍又一遍的问：“写意，你有什么遗愿，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真是可笑啊，作为枕边人，卓隽却根本不知道林写意想要的是什么。那五年，卓隽一遍一遍的问，写意，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最开始林写意还回一句：“把笔还给我好吗，把画还给我好吗？”

　　可是卓隽根本做不到，因为拿走这些的是他的师傅。

　　“你看，至死他都说是被拿走，而不是被抢夺。”姽婳握紧了剑，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那不是普通的笔啊，那也不是普通的画啊。”

　　是啊，那是林写意最挚爱的东西，她挚爱那支笔胜过爱人，胜过女儿。而那副画，更是她毕生的心血。

　　沉默的林暗忽然问道：“那副画呢？”

　　林暗一开口郁紫便明了，这幅画有问题。而她也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幅画，她也想知道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让它的主人至死不忘。

　　卓承风沉默不言，最终是叶褚开口：“烧了。”

　　顿了顿，叶褚才又道：“五弟死之后。”

　　“自从那幅画画完之后，五弟就开始生病，却无人能说清究竟是什么病。”叶褚记得那段时日，卓承风虽面上不在意这个幼子。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待得卓宏义生病之后，老爷子整个人都疯了，不管是江湖上的神医还是远在京城的御医一一请来，却终究徒劳。

　　“三个月后，五弟就死在了病床上，和……和邺城的老者一般无二。”

　　“原来你们早就烧了，原来如此。”姽婳面上似愤怒又似凄凉，“你们若早说，或许娘亲还不至于苦苦煎熬五年之久。”

　　“这么说来，这幅画见过的人不多？”郁紫一下子发现了此事的异常。

　　叶褚叹息：“确实不多，最开始本也无人在意，只是当时刚好一个飞雪山庄的敌家来访，阴差阳错竟看到了。”

　　“那么后来呢？”郁紫已经被姽婳抛出来的一系列事情给搅得有点头晕，说了这么久，却还没到姽婳自己为何追杀，追杀的人还有亲人。

　　姽婳年纪不大，想来还不到双十年华，面容姣好，眉眼间却带着一丝妩媚。郁紫下意识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经历没那么简单，她肯定还有很多事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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