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魂者[快穿]

作者:挽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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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詹夫人之死


      是夜月明风清,疏影横斜,郁紫不敢将暖玉拿出来,隔着顺滑的布料抚摸。她能感觉到灵力的缓慢消耗,只敢试着将一缕渡入其中,然而毫无反应。从原来的世界到这里,她和林暗认识也不过两三个月,却已然那么依赖他了啊。实力强大又稳重自持的人,总是那么能给人安全感。这样的感觉,谢成从未给过。

      她心中颇多忧虑,睡是睡不着了。又想到待会儿小观回来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还是睡了比较好。才吹灭了烛火,她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是……詹夫人。

      郁紫才跑到院子里,就看见小观又自墙壁间穿过,他脸上被抓出一道血迹,衣衫亦是胡乱批在身上。神情狼狈而愤怒。

      “她竟然醒着!”

      “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把就掐死她!”

      郁紫默然,满腔愤怒却不敢言,许久之后才冷然吐出一句:“打得好。”

      小观看着她的神情变得委屈而哀戚,似乎没料到郁紫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他宛如一个受伤的孩子,猛然抓住郁紫双肩,好歹怕伤到郁紫没有摇晃。

      “你帮她说话,你竟然帮她说话!”

      郁紫轻声叹息:“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即便是归墟界的林暗,在中了枪伤之后,也需要取出子弹,上药包扎。而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妖的小观,想来也需要。

      小观木然的被郁紫拉进屋,敲门声忽然响起。郁紫将小观推到屋子里,因了烛火刚刚才吹熄,也不怕会被人看见。

      郁紫柔声哀求:“千万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你。”

      小观冷笑,却看见她的眼神,终究侧过脸,躺在了炕上。郁紫既知道他缺爱,自然不会错过关心的机会,将被子盖好后才急急忙忙去开院子的门。

      只见詹夫人期期艾艾又满是忧虑的站在门外,没了一贯的从容淡然。见到郁紫,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郁紫几乎不敢直视詹夫人的眼,那双明眸里包含着对她的担忧和关心。可是明明,詹夫人自己才是受伤、需要人抚慰关心的那个。

      郁紫不敢请詹夫人进去,便道:“我去拿件衣服,陪你回去吧。”为了不让詹夫人反对,她讯速地加了一句,“我刚刚似乎听到一声尖叫。”

      詹夫人欲言又止,看着她快步进屋,停留一会儿又出来。带上院门之后,二人沉默走了几步,詹夫人开口:“这样的月色,真像当年遇到他的那夜啊。”

      詹夫人没有回她的小院子,而是带着郁紫往主殿去了。路上,她讲述了她与夫君詹宰相的故事。

      比秀兰幸运的是,詹夫人的婆婆远在江南,并未在京城同居,詹夫人是一家主母,娘家虽不掌权,却是大儒,清贵之极。比秀兰不幸的是,詹宰相并不爱她。她痴情错付、柔肠寸断。

      詹宰相一个接一个的纳妾,新欢旧爱不断。好在对詹夫人还有些尊重,不至于宠妾灭妻。可是,詹夫人无子无女。倒也养在膝下了一个庶子,却在十岁那年染了风寒病逝。

      “听闻此地颇为灵验,又恰逢他新得了美人,便让弟弟送我来了。”詹夫人站在大殿石阶之上,“可是倘若求子以……相换,那还是没有的好吧。”

      观音庙东西两院客房加之仆妇所居到得晚间便院门各自紧闭,惟独观音主殿和大雄宝殿殿门大打开着,殿内无数盏长明灯一夜不灭。

      郁紫不知如何安慰这个从未得到爱情的女人,更不知道如何抚慰这个已经知道自己失去贞洁的古代妇人。

      终究只说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秀兰此刻想来,已经开始去往下一个世界了吧。在穿越世界的过程里,记忆会一点一点消磨,继而宛如初生婴儿,最终成为婴儿。

      死去的人并非死去,只是去了下一个世界,所以你不必悲伤。这是林暗安慰郁青时说的,郁紫牢记在心。

      “詹夫人,倘若实在过不下去,”郁紫终究忍不住给出了建议,“还是可以和离。想来夫人嫁妆不少,娘家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日子再艰难,总能过下去。”

      詹夫人背对着郁紫,这人郁紫看不起詹夫人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她定定看着观音像,许久以后才低低说了一句:“沈夫人,你一定要注意啊,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说罢,她开始不再需要郁紫的陪伴:“有劳沈夫人陪伴,夜已深,夫人早点回去休息吧。”

      郁紫迟疑:“詹夫人不一起吗?”

      詹夫人摇头,不再理会郁紫,缓步进了主殿。

      郁紫不知道詹夫人是否信佛,亦或虔信的是送子观音,然而作为一个现代人,很清楚给人独立空间的重要性,终究只是轻轻叹息。

      /

      回到小院,小观抱着被子已然沉沉睡去,月色下露出被抓伤的俊脸。郁紫忍不住再一次轻声叹息,将被子从小观的怀里拉出来,盖盖好。却见小观迷蒙地看着她,仿佛可怜的小狗。

      郁紫心中满是怜惜和温柔:“小观,其实在我心里你就像弟弟一样。记得你之前说,三年,我想你的意思是你才出生三年,这三年就和他们在一起。”

      “这种事,也是他们教会你的吧?所得,也是供他们所用吧?”

      “可是小观,现在你遇到我了,我会像亲姐姐一样关心你爱护你,也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但是,我们首先得有一个是非观。”

      “无论我们做任何事情,不伤害别人是前提。我知道,从没人教过你这些。可是以后,你有我了。”

      小观哑然的看着郁紫,似乎料到她忽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更没想到她猜到了他的年龄。他眼睛酸酸,却不想被看见,双臂张开,将郁紫拉入怀中,而后又进入了梦乡。

      此番郁紫再怎么挣扎,小观却怎么也没醒,挣扎得累了,郁紫治好安慰自己,只是陪睡而已,单纯陪睡而已,不算对不起秀兰和沈谌。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大佬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这一日,郁紫又是被嘈杂声所吵醒,只是这一次的嘈杂声,让人心惊。

      “不好了不好了,怜姑娘,詹夫人死了!”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只是郁紫心里一直隐隐不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稍微一点动静便清醒过来。她一下子睁开眼,却看见眼前放大的俊脸。他说:“秀兰,不要去,这和你无关。”

      话语冷漠而坚决,似乎便代她做了决定。

      “你都知道了?”郁紫推开他,只感觉心中的愤怒更盛了,几乎快要忍耐不住。

      似乎察觉到了郁紫的情绪,小观忐忑而讨好地笑了笑:“我……我不知道……”

      郁紫说罢,匆匆出门,没有看泫然欲泣的小观,只看见怜姑娘衣衫都没穿整齐就往前跑。郁紫亦跑了起来,她心疼秀兰,也心疼詹夫人,心疼观音庙所有为了求子而来的女人,心疼这个世界的女人。她生活在科技文明的世界里,生活在男女平等的世界里,至少口号上是这样,至少她的父母是这样,至少身边的人是这样。

      她忽然想去林暗说起的最高等级的科技文明世界去看看,看看那个世界的女人活成了什么样,是不是那个世界的女人,不需要送子观音像。

      肯定不需要吧,科技文明的提高肯定会将精神文明也提高,是不是?

      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告诉她,来自归墟界的林暗也不行。即便归墟界存在了无数万年,在郁紫看来,依旧是个古代社会罢了。那里的人或者热衷于修行,或者热衷于其他爱好,漫长的生命并没有诞生什么深度思想,反尔将腐朽的观念树立在神坛。而那些见识过高级文明的人,已然不想回去了。

      怜姑娘忽然尖叫一声,而后跪倒在地,痛哭不止。再跑得近点,郁紫也看清了,观音主殿,詹夫人高高悬在梁下,也不知悬了有多久。

      或许是昨夜郁紫一离开,也或许她亦纠结、思虑、抉择了许久,终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也或许,她的养子在离开她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慢慢的慢慢的在夫君的冷落和薄情间死去了。

      郁紫扶起怜姑娘,二人一步一晃地走进,她看见王妃的张嬷嬷也来了,普善的白胡子在胸前晃动不止。郁紫没有要求他们保持现场,静静看着两个仆妇将詹夫人抱下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怜姑娘,在观音庙没开之前,用尽一切办法保护好这个姑娘。或许,这就是对相交一场的唯一回报吧。

      “这里有写字,不知道是不是詹夫人留下的。”一个仆妇在偏殿解签的案几上发现一张纸。她交给普善,普善看了之后,走了过来,交给怜姑娘。

      质本洁来还洁去。{注}

      郁紫静默看着平躺在地的詹夫人,心中愤怒大过悲痛。

      傻女人们,希望你们下一世去往我来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虽然也有很多缺陷,可是希望你们去一个好人家。

      希望你们下一世,只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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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别在意这句话的时代
    因为除了这一句
    我找不到别的更能表达詹夫人死志的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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