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围观日常

　　第一场考试结束，沈宁将手中的七篇文章仔仔细细抄写一遍就上交了。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沈宁猛然觉得心中的一颗巨石就这样放下了。虽说一路走来，考试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是会考不一样啊。

　　淡然如沈宁，心境也是豁然开朗。

　　一年多来，没有一日不是在战战兢兢地温习，没有不是在忐忑中度过夜晚的。

　　这下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考完了得失心反而没那么重了。

　　第一场最为重要，第二、第三场也就走个形式。其实殿试只排位次，会考考过了，殿试最差也是个同进士。

　　考场外的空气也清新异常，龙门开启，各考生被允许离开考场。

　　在茫茫的人海里，沈宁看到有的人兴致高昂，有的人愁眉苦脸。

　　还有人在讨论，文章题目出得偏；也有人在讨论哪一篇文章不好立意……

　　今年的考题比较前几年来说，总体上难了很多。

　　大家都叫苦连连，尤其是北卷的考生。总体来说北方各省的考生是考不过南方各省的考生的。

　　沈宁找到宋鹤卿之后，已经许久之后了。宋鹤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沈宁见了也不敢多和他说话，生怕刺激到他。还有第二、三场呢，虽说不如第一场重要，但也是马虎不得的。

　　两人一路无话，只是分别的时候，沈宁拍了拍宋鹤卿的肩膀，“鹤卿，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不要盲目悲观。我觉得今年的考题整体上是比往年难的，所以有些措手不及是正常的。第二、三场也是很重要，回去好好休息，等考完了我们一起出去游玩。”

　　宋鹤卿听她一席话，头脑清明了不少，苦笑道，“我思及有一篇文章，自己觉得发挥得不是很好。所以这一路走出来，脑子里总是它。我虚长你几岁，在功名得失上，反而不如你看得透彻。实在是惭愧啊。”

　　沈宁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宋鹤卿的肩膀上。

　　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谁能不在意呢！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宗族门楣。

　　当朝首辅徐泾不过是个卖油翁的儿子，在乡里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谁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可是现在，据说徐泾的乡人在家乡给徐泾立了三块牌坊。

　　那个卖油翁肯定也未曾想到，自己贫苦一生，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儿子。

　　徐家贫寒，家无寸亩之地。可是自从徐泾在朝堂里呼风唤雨，他的家人在家乡竟然有良田二十四万顷！

　　第一场考完了，第二场、第三场反倒没有那么紧张。

　　第二三场是沈宁喜欢的，不是写那些干巴巴的经义，沈宁写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待第二、三场考完之后，这一切才算是真的尘埃落地。

　　再艰难的事情也都还是有尽头的，很快，天玺三十三的会考就落下帷幕了。

　　沈宁在出考场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的时候，心中反而没有再想放榜的事情。只是想好好的大睡一场。

　　所以当沈老爷、沈夫人、余夫人在家门口翘首以待沈宁归家的时候，掀开马车的帘子就是沈宁一副呼呼大睡的样子。

　　当下也并没有觉得多么好笑，沈夫人看在眼里只有觉得满满的心疼，就连一贯严肃的沈老爷也是紧皱着眉头。

　　沈夫人心疼自家孩子，大冷天呢，在马车上睡着仔细着凉了，恐怕沈宁还像当初乡试的时候生了病，赶紧叫郑嬷嬷并几个奴婢婆子把沈宁扶进去。

　　沈宁迷迷糊糊间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由着伺候的人脱掉外袍，连收拾都没来得及，倒头就睡下了。

　　沈家人虽然都有心问一问沈宁科考的情况，但是看她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也不忍心开口询问。无论好和不好，他们都认了。

　　等沈宁真正休息好了之后，就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时候，正是京城里百花悄悄开放的季节。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考完了科举也开始活跃起来了。无论是郊外的青青草地，还会繁华的烟花柳巷都不乏他们的身影。

　　尤其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春香楼。

　　怀揣银子且满腹经纶的才子正好对上了那些个附庸风雅却身坠风尘的女子的味口，正所谓一来一去，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可是就是这样热闹的时候，宋鹤卿却病了。

　　沈宁一听说宋鹤卿病了，一大清早就带着一个小厮到宋鹤卿的住处看望他。

　　宋家的门房知道沈宁是宋鹤卿的挚友，所以连询问都没询问就放沈宁进来了。

　　穿过几道走廊才到宋鹤卿的住的房间。

　　就在此时门房的下人却告知沈宁说，“少爷不在房里，当下正在书斋里作画呢！”

　　听闻此话，沈宁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头，这人怎么回事，生了病还不老实卧床休息，放而跑去书斋里作画了。

　　沈宁脚步匆匆地又赶往宋鹤卿的书斋，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刚踏进宋鹤卿的书斋，沈宁说，“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一听说你病了，我父母亲也担心得不得了，今天一早就打发我来看你。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沈宁前脚踏进门，宋鹤卿听到沈宁的声音，慌乱地收拾桌上的画稿。对旁边侍立的下人叱道，“怎么沈公子来了，也不通报，赶紧看茶！”

　　宋鹤卿看她肩上微微湿了一块，今日大雪封路，难得沈宁来看他，必是染了一身寒气。宋鹤卿拉过沈宁，到火炉前烤火。

　　沈宁的手冰冰的，确实是冷着了。

　　但是宋鹤卿强制性拉着她的手在火炉上方，她也不习惯，只好别扭地躲开了。

　　宋鹤卿对沈宁这个别扭的举动也没有关注，沈宁默默瞄了他几眼，发现他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心就稍稍放下了。

　　宋鹤卿感受到沈宁的目光，只当不知道。毕竟宋鹤卿心底也有些心虚，牵着沈宁的手，他的心就止不住的乱跳。

　　就比如今天，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前几天沈宁对他笑的模样。于是也管不了身体，一大早就来书斋，可笔却是不听使唤一般，等他回过神来，宣纸上就赫然是一个妙龄女郎巧笑嫣然的样子。而且面容还酷似沈宁。

　　好巧不巧，他正望着出神，沈宁恰好就来了。

　　所以才有了开头慌乱收画稿的情况。

　　幸好沈宁对他奇怪的举动没有开口想问，不然的话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两人烤了一会儿火。

　　期间宋鹤卿总是不住的咳嗽起来，沈宁看他一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样子，开口询问，“你病得这样重，去看大夫了吗？大夫给开了什么药。要不我现在给你煎去。”

　　宋鹤卿斜睨了她一眼，眼里都是对她的不相信，难得出口嘲笑沈宁，“你还会煎药，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沈宁讪讪一笑，“不会是不会，但是我可以在旁边看着，监督人给你煎。”

　　“这事情就不必麻烦沈大少爷了，厨房里有专管这件事的人。”

　　沈宁说，“鹤卿你独自一人在京城，本来入京时我父亲就盛情邀请你来家里住，无奈你这边的亲戚已经帮你打理好住处了。我看这宅子大得很，人仅一个门房加一小厮，显得十分冷清。你刚才还说厨房有人专门管药，我询了跟在你身边的朗月，说是厨房不开火好几日了。你如今又病了，不妨到我家里住吧。我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说此次一定要劝你搬来同住。”

　　宋鹤卿说，“我仔细想想一个人却是冷清得很，我也不跟你客气。此次若能高中做官，你我难免一别。相处的时光终是短暂，你我兄弟二人一路苦读，同窗多年，实在不忍天涯两隔断。”

　　沈宁听宋鹤卿答应来家里住，且又说了这番伤感的话，情绪也不由地被带动起来。

　　沈宁说，“鹤卿别说这样伤感的事情，大丈夫志在四方，莫愁前路无知己。我知你读书入仕，满腔抱负为庙堂忧。天下之大，当去闯荡，方有你一展抱负之地。”

　　宋鹤卿点点头。

　　人生有一知己，天涯当只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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