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

　　Chapter13

　　这个小区住了不少孩子，夜深人静，声音总会被无限放大。

　　其实平时能听见很多小孩子哭喊奔跑打闹的声音。言嘉许和父亲言慎在外面吃过了饭，被司机送回来，准备去洗澡。
　　还没进浴室，听见沈星梨的声音。对的，他能一秒分辨出来，这就是沈星梨的声音。稚嫩的，此刻却异常凄厉，让人疼得心脏都绞在一起。

　　奶奶在楼下喊他，心说，难道是自己那位老姐妹大半夜里打孩子了？但她平时那么疼小孩儿肯定不舍得打啊，或者是星星摔倒了痛的哭了？

　　老人家行动不方便，说：“嘉许，去沈奶奶家看看星星怎么了？”
　　万一是人家教育孩子，自己一个大人去了不方便。

　　言嘉许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小少年眉头紧锁，没多话，直奔向门口道：“我先过去了。”

　　他不知道沈星梨住在哪个单元，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循着哭声不难找，刚上二楼，就看见熟悉的小身影。

　　沈星梨披散着头发，满脸的泪水，哭得脸蛋和脖子都涨红了。此刻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儿身上穿着嫩黄色的秋衣秋裤，没穿鞋子，露出白嫩的小脚丫，踩在肮脏的地面上。
　　她的脸和身体，竟然显得这样小，楚楚可怜。

　　哭得不辨东西。

　　嘴里喊着自己要回家，找妈妈。

　　身后跟着沈奶奶和另外两个大人，他们一靠近，沈星梨就哭得更惨，“你们不要过来，我要回家了。”
　　哪怕是奶奶想给她披一件衣服，她都要哭。
　　沈永虎和张莉莉尴尬的不得了，尤其是张莉莉，懊恼万分。

　　倒是看见小哥哥，一点也不闪躲，像看见依靠一样，顺势扑向他怀里。言嘉许抱住了小胖梨，沈奶奶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她能停下来。
　　把毯子递给他。

　　言嘉许展开毛毯，把沈星梨整个小身体裹了进去。

　　“哥哥~呜呜呜~~~”她终于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言嘉许依旧没说话，搂着怀里的孩子看看这些大人。
　　沈永虎想把沈星梨抱回来，但是她不要叔叔靠近，“你不要过来！”“你是坏人。”

　　“叔叔怎么是坏人呢？”

　　“好了，不要再说了。”奶奶打断，至少要等星星平缓一点才好。

　　可惜言嘉许没这个耐心耗着，他困了，想回去睡觉。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抽抽搭搭哭泣的小女孩儿，冷漠说：“我先回去了。”
　　大人没反应过来的他的意思，只见他抱着孩子独自离去。
　　一家子：“......”

　　那晚，沈星梨特别黏言嘉许，抱着他的脖子，他一刻都不能离了她的视线。
　　可能是真的依恋，也可能是小孩子恃宠而骄，但谁知道呢。

　　沈奶奶和言奶奶交涉，要星星暂时住在他们家一晚。
　　太晚了，小孩子哭闹吵醒左邻右舍不好。

　　言嘉许把小孩儿放在自己床上，摸摸她的额头，散乱的头发塞到耳后，“我去洗澡。”沈星梨抓紧他的领口。
　　他安抚着又说：“哥哥在呢，不走。”

　　小孩儿依然呜咽，但终于镇定下来。

　　等言嘉许真的洗澡回来，沈星梨已经睡着了，在她自己的小被子里。
　　小孩儿是真的吓怕了，哪怕是在梦中，小脸儿还在抽着，蠕动的小嘴巴一吸一吸的。她的人太小，气息太弱，哪怕人躺在床上，大床还是冰凉的。

　　其实少年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今晚会成这样呢？
　　他竟然把人家的孩子给抱回来了。

　　但多想无益，他挠了挠头，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的被子，在距离沈星梨远一点的地方睡了。

　　*

　　第二天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小朋友。
　　穿着昨晚嫩黄色的秋衣秋裤，头发像个疯子，坐在床上，歪着脑袋看他。

　　难得没吵醒他。

　　“看什么？”言嘉许抬手推开那张好奇的小脸，好奇宝宝沈星梨说：“哥哥漂亮。”她正趴着数他的睫毛呢。
　　好多，数不清。

　　够了！
　　言嘉许起身，去洗手间换衣服，这天是周末，他约了宋宇他们打游戏。

　　早饭的时候沈奶奶已经过来了，给她带了白天要穿的衣服，还有早餐。坐在餐桌旁吃的时候，沈星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会回家。她的眼睛还肿着，跟核桃一样。

　　“小王八羔子。”沈奶奶暗暗地骂了一声，是气急了，“你是想赖在哥哥家怎么着？”
　　沈星梨眨巴眼睛，往言奶奶的身后躲。

　　言老太哈哈大笑，跟沈奶奶开玩笑，“也行啊，星星就留在我们家好了，当童养媳。”
　　“噗。”

　　给谁当童养媳？言家能有几个男孩子？
　　沈星梨自然是没听见，以她的心智也听不懂。

　　言嘉许面无表情，这帮大人，越说越不着调，他推开碗，道：“我吃好了。”

　　两个老人掩嘴笑，心说：小伙子生气啦。

　　沈星梨坐在椅子上，还懵懂地喊他：“哥哥你去哪里呀？”
　　她追过去，又被大人拎回来按在椅子上好好吃饭。

　　*
　　沈奶奶搞清楚了星星忽然哭闹的原因。是娇娇嘴快说的，本来张莉莉还企图掩饰，沈灵娇说：“妈妈说伯伯不要星星了，她就哭了，哈哈哈。”

　　沈奶奶：“......”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张莉莉，对方低声狡辩：“我就开个玩笑。”
　　沈奶奶关上门，没在娇娇面前训斥，出来才说：“你在五岁的小孩儿面前开这种玩笑，你安的什么心。”
　　“我真没坏心啊，妈。”
　　沈老太烦躁地摆摆手：“行了，我不想听你说了，赶紧走吧。”又说：“以后把娇娇送过来就成，你们两口子就别老待在我这里了，老给我添堵。”

　　老太太又看了眼闷不吭声的儿子沈永虎，叹了口气。
　　一个个不省心的东西。

　　夫妻俩走了。
　　沈奶奶本以为小孩子睡一觉就能把昨晚不开心的事情忘掉，但是没有。沈星梨一直念叨着，“婶婶是坏人。”
　　“妈妈不要星星了，爸爸也不要星星了。”

　　念叨完就躲在墙角，蹲着低低地啜泣。
　　沈老太心疼又无奈。

　　怎么会有这么磨人的小东西呢？
　　知道自己这样撒娇，大人会心疼她。

　　你看看吧，看她哭的样子真的很想揍她一顿。但又舍不得，小娃娃是无辜的。
　　其实沈星梨是真的害怕，因为太久没有看见妈妈了，照片上的弟弟阿力是被妈妈抱着的，可她呢？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抱她了。

　　难道妈妈已经忘了星星吗？

　　*

　　沈老太还是打电话给了星星爸爸。
　　沈永龙担心女儿，下午就请了假赶过来。

　　他抱着小星星，接受她的质问：“爸爸真的不要星星了吗？”
　　沈永龙：“当然不是，爸爸最喜欢星星了怎么会不要你呢？”沈永龙知道这是张莉莉捣的鬼，气得不轻。心想自己为了让沈永虎帮忙给星星找幼儿园，给了他不少的好处。还总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弟弟，叮嘱他帮忙照顾自己的女儿和母亲。
　　为此，他除了每个月付星星在母亲这边的生活费，还总是给沈永虎经济上的补偿，不是他们单位的油卡就是各种生活用品。
　　可他倒好，非但不尽心，还尽给他添乱。
　　他可得打电话给沈永虎说道说道，气死了。

　　星星趴在爸爸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
　　爸爸就像一座大山，给孩子无限的安全感。

　　经过爸爸的一通安慰，沈星梨终于愿意离开言家。
　　沈永龙为了哄女儿，不仅给她在幼儿园请了一天的假，带她出去玩，去商场买好看的衣服，玩具。沈星梨对玩具没什么兴趣，可能是小时候玩得不多，自然不懂芭比娃娃的乐趣。
　　她指了指柜台上的画本和一盒48色的彩笔，问爸爸：“我可以要吗？”

　　沈永龙心下软了软，又暖暖的。
　　星星在家的时候就喜欢画画，而且画得很好。现在来了开城，听母亲说，她还被老师推荐去了绘画班。
　　真棒！

　　男人摸了摸女儿的头。
　　其实很陌生了，最近几个月全家都绕在新出生的儿子阿力身上打转，没人关注可爱又懂事的星星。可哪怕她是姐姐，可也是个孩子呀。

　　沈永龙抱住女儿，承诺：“等你上一年级，爸爸肯定接你回去。到时候你和弟弟，我们一家不分开了。”
　　说到伤心事，沈星梨低低地哭着。

　　沈永龙低声问：“原谅爸爸妈妈好吗？”
　　“嗯。”小星星搂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怪他们。
　　你看吧，沈永龙也只是给她买了一盒48色的画笔而已，她就原谅他了。

　　小孩子的原谅来得那么轻易，不珍惜的从来都是大人。

　　*
　　沈永龙说陪星星住两天的，跟她说不要怕，爸爸不会走的，你看。我的衣服都在，怎么会走呢？
　　原来是星星怕他跑了，抱了一件他的衬衫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家里已经没人了。
　　他还是在凌晨就离开了。
　　怕她醒来不让自己走。

　　沈星梨坐在床上，抱着爸爸的衬衫发了一会儿呆。
　　小胖手揉揉眼睛，告诉自己，星星不哭，星星不哭。
　　眼泪倒也真的没有流下来。

　　第二周在言嘉许房间里，沈星梨趴在他的肩膀上告诉他这件事。
　　“我很快就好回家了呢。”她好高兴，眼睛笑得弯弯的。

　　少年微愣，静了一秒才看向沈星梨。
　　他忽然握紧了手里的笔，心想，原来，所有的相聚，终要离别。
　　就像一把游戏，总归要结束。
　　血没了，也就结束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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