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

　　竞赛（下）
　　顾芸找到林卉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醒来发现自己隔壁的床上没有人，于是起身找到了宿管的老师。
　　教学机构的一二层是教室，入夜之后晚风吹的身上冰凉，顾芸把瑟瑟发抖的林卉搂在怀里。林卉无奈的看着顾芸。她想开口说话，声音却知道为什么哑了。
　　“你哭过了？”
　　顾芸给林卉倒了杯热水，她并肩和林卉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林卉的肩上披着齐弦歌的毛毯。
　　“我哭过了？”
　　林卉反问顾芸，她用手摸索着脸，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眼泪。
　　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眶流出来，扎实的心痛，让她的眼泪停不下来。
　　为什么要哭呢？
　　林卉捂着脸，抽泣起来。
　　电话已经挂断了，梁均也睡着了吧。
　　顾芸看着林卉，她的脸上都是泪，顾芸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哭的这样的凶猛，好像世界明天就要崩塌了一样。
　　黑夜温柔的把两人藏进了玄色里，顾芸拍了拍林卉的背，她也猜到□□了，只是实在找不出话来安慰。顾芸还小，她的人生轨迹自然又普通。她唯一经历过得死亡是十岁那年，外公的葬礼。
　　那时候顾芸太小，她看着外公躺在棺材里，甚至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外公待她并不是最好，也不坏，可是就算如此，当爸爸告诉她，外公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顾芸一瞬间就红了眼。
　　时至今日，顾芸也记得自己的表情，也记得自己拉着抗棺材的人求他不要把外公带走的样子。
　　大人们都说顾芸重感情，孝顺，可顾芸却不明白，她以为这是人之常情。
　　年轻的孩子不懂死亡的意义，年迈的长辈不记得孩童的感情。
　　星星在浓云中悄悄闪烁，不去惊扰夜的温柔。
　　第二天夜里，林卉又接到了梁均的电话，他和昨天一样一言不发，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林卉告诉他今天中午吃了豆结烧肉，虽然不如阿公烧的，却也好吃。
　　梁均沉默。
　　林卉没有刻意去找话题，只是说着有的没的的小事，就像在记日记似的。她很久没写过日记了，从高中起她就放弃了这个习惯。
　　今天如果想起来，她才回忆起自己日记里曾经出现过的名字。
　　林卉摇了摇头，有些名字还是活在记忆里比较好。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梁均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林卉知道他快要睡着了。林卉的呼吸都变得很谨慎，生怕影响了梁均地睡意。
　　她不知道梁均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林卉知道，一个人死去之后，他的亲人会遇见什么。
　　除了陪伴，林卉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感同身受。
　　连着几天林卉都在熬夜，为了等梁均睡着，她就一直熬着生怕梁均突然醒了，而她却不在。白天的时候，林卉就一直打着哈欠，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有时候顾芸问她题目她都反应不过来，顾芸想劝她不要在熬夜了，马上就要模拟考试了，她这个状态完全不可能正常发挥。
　　“我没事。”
　　林卉趴在桌子上转着笔，强打着精神。她觉得眼皮很重，昏昏沉沉的，纸面上的题目她都看不全。
　　原本就是来陪跑的，林卉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她多少是有些欲望的，有那么些好胜心让她不甘心只是做个陪跑的。
　　看题目很慢，可是林卉的正确率却没有降低，只是解题速度变缓了。
　　因此那天梁均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林卉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木讷地看着那个人的身影，白色的外套和欣长的身材，头发整齐，鞋子都是干干净净的白。
　　他拿着手机，手指在亮着的屏幕上滑动。荧光映在他的脸上，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眼眶深陷，却有种病态的好看。
　　梁均没看见林卉，把手上的烟往嘴边凑了凑，余光里瞥见了林卉的影子，本能的把烟捏灭了。他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里，迎着林卉走了过来。

　　“你是熊猫吗？”
　　梁均揉了一把林卉的头，不痛不痒地说。
　　他的眼睛前面雾蒙蒙的，像是有泪水又像是被烟熏的红了。
　　林卉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样去回应梁均。
　　梁均也有些尴尬，顾芸和齐弦歌就站在旁边，顾芸很知趣的拉着齐弦歌去了一旁，齐弦歌回眸望了一眼，也就一眼。
　　等林卉“审完题”，等她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梁均地时候，她张开了双臂，搂住了梁均。
　　梁均原本就比她高，这时候又站在台阶上，比她高出了许多。林卉的头埋在梁均地胸口。
　　男孩心脏跳动的每一拍，林卉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瘦了好多，他会抽烟了，身上好闻的洗衣粉味道已经成了浅浅的烟草味。可是他还是健康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的梁均。
　　“小宝。”
　　梁均环抱住林卉，他贪婪的嗅着林卉头发的气味，道不出名字的花香，也可能是洗发水的味道，也许很普通，可他却上瘾一般的想念。
　　楼梯上走下来了三两同学，林卉才从梁均地怀抱里抽身。
　　“吃食堂？”
　　梁均一点都没有生疏，如同往常一样的询问林卉。
　　“明天就要考了，我们准备今天出去吃。”
　　林卉也说了原本的计划。
　　明天就要考试了，林卉等人准备在考前放松一下心情，原本林卉这几天就没睡好，顾芸和齐弦歌都准备让林卉好好的放松放松。
　　林卉是有机会拿到名次的，这点顾芸非常清楚。她看着林卉和梁均相拥的情景不禁心头发酸，并不是嫉妒，而是自然产生的羡慕。
　　但凡是个人看见这样的场景，也不免动容。
　　“我请。”
　　梁均从台阶上走下来，他的脚踝很白很细，比之前还要瘦得多，顾芸和齐弦歌都看出来了。
　　只是她们没有理由开口去询问，说到底她们都是局外人。
　　四人选了一家很有家庭氛围的韩国菜，林卉不喜酸，可是顾芸偏喜欢韩国料理，林卉向来谦让，于是也跟着来了。
　　餐厅里热热闹闹的，桌椅都很矮，桌子之间的空隙也很窄，人和人挤在一起，漆木色的氛围让人觉得十分的温馨，墙上贴着不同韩剧的海报，有许多是顾芸看过的，她兴致勃勃的和林卉介绍着自己喜欢的韩剧和明星。
　　林卉不太了解，就跟着点头，跟着笑。
　　梁均则和齐弦歌一起点菜，齐弦歌说了几道常人都会爱吃的炸鸡，蔬菜，鸡蛋卷和土豆饼之类的。
　　“烤肉多点点吧。”
　　“五花”
　　“牛排”
　　“牛里脊”
　　梁均点的都是林卉爱吃的，等到林卉要点菜的时候，她只能象征性地点一个鸡蛋色拉。
　　“吃这么少？”
　　“你们都点的差不多了。”
　　林卉用筷子沾了沾茶水，往嘴里送，小孩子似撇了撇嘴。
　　梁均微微侧头，看着林卉。毫无掩饰的爱慕。
　　烤肉的时候都是梁均主动帮忙，他烤肉的水准很高，肉嫩而不老，吃起来口感软糯，不夹生，却入口即化。
　　“梁均看上去不像是会烤肉的人啊。”
　　顾芸感慨道。
　　“他很会做家务的。”
　　林卉给梁均开脱，说实话，没人想象得到梁均这副皮相在家里做家务是怎样的光景。
　　齐弦歌夹了一块牛肉，目光往梁均的方向瞥了一眼，梁均的刘海遮住了一点点眼睛，齐弦歌从那些光芒的缝隙里也看得见梁均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朝向那个方向。
　　她暗地里下了个狠心，无论怎么样，她都要拆开这两个人，哪怕自己得不到，她也不会拱手送人。
　　齐弦歌和梁均不一样，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争取而来的，不管是怎样的途径，不管是怎样的方法，她都得到了。
　　人生这样的短，她不是为了受苦才来的，
　　齐弦歌用筷子在鸡蛋卷上划拉了一道。
　　芝士从鸡蛋卷里流了出来，火腿粒分散在芝士和鸡蛋卷里，一口下去，喷香浓郁。
　　“鸡蛋卷很不错，用料很实在。”
　　齐弦歌笑着冲着林卉说。
　　“看上去很不错诶。”
　　林卉凑过头，看着齐弦歌面前的鸡蛋卷。
　　齐弦歌给林卉夹了一块，给顾芸也夹了一块，最后给梁均也夹了一块，梁均起先架着筷子，还想推开，而齐弦歌看了一眼林卉，转眸又看着梁均。
　　梁均无奈，只能接下鸡蛋卷。
　　饭后，顾芸拉着林卉去厕所了，齐弦歌和梁均面对面坐着。
　　“你什么意思？”
　　“嗯？”
　　齐弦歌满脸无辜的看着梁均，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意思。
　　“你不差这两个朋友吧。”
　　梁均冷漠的望着齐弦歌，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我还真差。”
　　齐弦歌给自己倒了杯水，韩式餐厅里都是凉白开，齐弦歌双手扶着大水壶，缓缓往自己茶杯里倒水。
　　“我还是那句话，你敢伤害她，你就完了。”
　　梁均单手接过齐弦歌手里的水壶，把她面前的杯子倒满了，然后又把自己面前的水杯也倒满了。
　　齐弦歌的眼眶有些泛红，可是嘴角却死死的咬着。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样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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