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

　　第四十七章过年（上）
　　前三年里，林家过年总是热热闹闹的，周飞宇那个闹腾的性格，一个人就能闹一整个新年了。梁均虽说话少，可和周飞宇，林卉在一起的时候也像小孩似的。
　　林卉站在大门前贴对联，每年的对联都是林忠言去集市上选的，林卉站在板凳上手上端着用米捣碎搅拌而成的浆糊，黑漆的木门上，贴上了红色的对联，只是这红色的纸联不过徒添了外头的热闹。
　　家里还是一样，林忠言做了一桌子的菜，等林卉把作业的卷子都做完，才从房间里出来。
　　林忠言看不懂林卉做的作业，平时梁均回来的时候会帮林卉看看题，林忠言知道梁均的成绩和水平，平日也放心。
　　期末考试之后，林卉仍然是全校第一。林忠言对她没有其他的要求了。林忠言希望林卉身体健康，对于成绩从来没有硬性要求，林卉争气，从小到大没让他怎么操心。唯独这次中考，林卉的失利，让林忠言看到了很多问题，再怎么说林忠言也是个男人，对于女人的了解有限。
　　“小宝，梁均是不是去市里了？”
　　林忠言给林卉盛了一碗排骨汤，冬天要吃萝卜汤，林忠言隔三差五地都会炖上一锅。
　　“不是，他去S市了。今年他回家过年。”
　　“为啥啊，怎么回S市了啊。”
　　“他妈在S市，他爸就回去了。”
　　“我总觉得你们最近关系不太对头，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讲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自己难受。”
　　“知道了，公，我能有什么事啊。”
　　林卉自然不会和林忠言提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林忠言是性子烈的人，平时看上去温和，实际上，谁欺负了林卉，他一定是第一个冲过去教训的人。
　　小学时候，林卉因为穿的土被同班的男生嘲笑了，回家一个人哭的眼睛都红了，林忠言看出来了，逼问了那个男同学的名字，第二天抄着扁担就守在班级门口，要不是家长们讲道理，林忠言铁定要吓唬吓唬那个男同学。
　　“小宝，你不用怕自己少了什么，晓得不。”
　　“公，你在哇什么，我哪里少了什么，吃饭，吃饭。你看电视里在播春节联欢晚会的预告呢。”
　　“今年有没有赵本山啊？”
　　“今年好像没有了，但是有冯巩啊。”
　　林卉看了看电视里的演员们，他们穿着夸张的演出服，红的黄的，蓝的紫色，舞台上是五颜六色的彩光，屏幕分成了左中右三块，各自呈现不同的背景。
　　S市的地标建筑，赫然出现在屏幕的背景图中。全国没有人会不知道S市，也没有人会不知道这座地标建筑。
　　“公，你去过S市嘛？”
　　“去过啊，年轻的时候去那边出差，还去过北京呢。”
　　“你觉得S市好不好啊？”
　　林忠言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我记不清了，就晓得那里有好多外国的房子和北京不一样，和我们县里也不一样。”
　　“公，我以后也想去S市读书。”
　　“那好啊，梁均也会去S市吧，总算有个人照应你，我就怕你以后离开了县里，出去没人照应，你们在一块也好。也好。”
　　林忠言倒是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S市的大学有多难考，全县城每年考取S市的大学的人，两只手都能数清楚。
　　论性价比，S市的大学性价比太低，同样的211或985的大学，在S市的大学分数就比其他地方的高了二十到五十分。。
　　同时，S市的物价比其他地方的高太多，光是出租车的起步价，就令人生畏，要去S市念书，这些也必须考虑在内。
　　尽管如此，每年的学子们还是孜孜不倦地奔赴S市，那里有太多机会，有太多的故事。
　　“小宝，你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的事，老张他们还了我们家很多钱，你出去读书的钱是肯定够的。你莫担心这个。”
　　林忠言一眼就看出了林卉的心思，他明白林卉向往S市的理由，也明白林卉的犹豫。
　　门外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吵闹非常，林卉隐约听清了林忠言说的话，只是点点头。
　　在震天的鞭炮声中，林卉轻声说了一句。
　　“公，谢谢你。”
　　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场还是一样，主持人们站在台上尬聊一场，引出今年的主题，林卉拿着手机看着□□信息。
　　「小宝，你看见了朱军那造型没？」
　　「有点猥琐。」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我在我姑姑家，我姑父和朱军长得有点像，我都不敢正眼看他。」
　　「你反思一下，你自己是不是也和朱军有点像。」
　　「哪能，那是我姑父，和我没血缘关系的。你是不是傻？」
　　林卉这才理清这些关系，林家的亲戚朋友多数不和林忠言来往了，起初那些亲戚觉得他们家穷，怕林忠言问他们借钱，现在日子久了，大家似乎故意装作没有林忠言这么个老头，省去了不少的礼节费用。
　　可每当那些人家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的事，就又想起林家这位老人来了。
　　林忠言每次红白喜事的时候，包礼金都不多，却是他一份份的发糕卖出来的钱。
　　林卉有时候会劝他，咱们家没人结婚了，也没有丧事，公，你也别去了。
　　林忠言就会以礼节来驳回林卉的意见，老人家注重这些传统。
　　可是那些人，分明就是想榨林忠言的血汗钱。
　　林忠言告诉林卉，等她考上大学，就请这些人喝酒，看他们包多少礼金。
　　林卉不喜欢那些亲戚，也就不会去了解。姑父和自己应不应该有血缘关系，林卉都不是那么清楚。
　　「诶，小宝，你看见刚才那个镜头了没，我家就住在这条江的旁边，从电视里能看见点。」
　　梁均很兴奋地在□□上和林卉说着刚才电视里播过的S市的镜头。
　　林卉十分仔细地在电视机里寻找梁均说的看上去像是小区的地方，可是林家的破电视机上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家也应该换个电视了，趁着过年，我们明朝去看看。”
　　“真的嘛？”林卉很高兴，家里要买新的电视机了，林卉在张家看过新的电视机，屏幕都是led的，非常清晰。
　　“真的，真的，买个电视，你这么高兴。等你读大学了，还要买电脑，换手机呢。”
　　林忠言看着林卉笑了起来。
　　林卉今年买了新衣裳，是方方陪她去街上买的，粉色的呢子大衣，边角有绒绒的毛边，林卉皮肤白，眼睛颜色也浅，虽说不是祁弦歌那样的好看，却也是会让人眼前一亮的面孔。
　　穿着粉色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是一道光。
　　「新年快乐。」
　　天际划过一道灿烂的烟火，闪烁的火光从苍穹中下落，新年的信息随着火星子到来。
　　电视里播着《难忘今宵》，林卉的手机里都是祝福的短信。
　　林忠言已经回房睡觉去了，老人对于守岁的已经没了兴致，他清早还要起来上香拜神。
　　「新年快乐。」
　　梁均的新年快乐，章菲菲的新年快乐，唐灼的新年快乐，祁弦歌的新年快乐，邱晓冉的新年快乐，张晓冬的新年快乐，顾芸的新年快乐。
　　有这样多的祝福，今年怎么会不快乐呢。
　　林卉走出门槛，望着天空，烟火接连不断，她拍了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给梁均发了过去。
　　「真好，县里还能放烟花。S市禁烟火好些年了，冷冷清清的，什么声都没有。」
　　「那多没有过年的氛围啊，你还记得我们去年一块放烟花嘛？」
　　「飞鱼非要放那种嗖嗖嗖打转的，然后被烟花追着跑。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你还说呢，你非要用炮仗吓老虎，老虎差点没抓着你。」
　　「我就扔一个没点着的，谁知道它胆子那么小，亏他还叫老虎呢。」
　　林卉也不知道和梁均聊了多久，她一边回复着同学们的信息，一边思索着唐灼的那条信息要怎么回。
　　不知不觉，零点就变成零点一分，唐灼的那条新年快乐，被收藏了起来。
　　对于林卉来说，唐灼是被她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人，她可以和梁均谈天说地，可以和梁均相互打趣，可是面对唐灼的时候，她却只能脸红，羞涩。
　　林卉见到唐灼的次数，太有限，高中和初中之间的那堵墙，牢牢地将林卉锁在了墙内，原本她以为起码还能再和唐灼同校一年，在那一年里，她一定，一定要好好地看看唐灼，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可是现在林卉在原地，唐灼已经要毕业了，他会真正的离开县里，会去一个林卉所不知道的学校。
　　一想到这些，买新电视机的好心情就没了。
　　林卉趴在桌上，想着那日唐灼为她挡酒的时候，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异性，还是真的只是妹妹。
　　林卉不明白。
　　「新年快乐。」
　　唐灼又发了一条新年快乐，林卉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回复他。
　　越是紧张，就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祝您新年快乐啊。」
　　「这么客气，还您。」
　　「不是……」
　　「过年有时间出来吃饭嘛？」
　　「年后可以啊。」
　　「说好咯，拉勾。」
　　「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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