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

　　第27章过年（3）
　　冬天，夜来的很早，空气中都充斥着萧条的寒冷，枯黄的草坪，光秃的枝桠，寂静的马路，夏天那些永远玩不够的小孩们也躲进了暖气房里，南方的冷带着湿漉漉的敌意，不同于呼啸的北风，只是刮过人的皮肤，而南方的冷侵蚀人的骨头，像是要把人从里啃碎一样。
　　“嚯，今年好冷。”
　　周飞宇在林卉身侧搓手，他不住的往手里呵着气，吐出来的白色雾气瞬间就散开。
　　“去年没这么冷吗？”
　　林卉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过去一整年的感官体验，她是记不太清了。
　　她甚至不记得去年过年前后自己和谁在一起，在没有梁均和周飞宇的时候，她的日子是过的多么的清淡。
　　以往的年前年后，林卉总是窝在张家，或者是看书，或者跟方方姨学着织毛衣，方方姨不仅会织毛衣，还会织围巾，手套，毛线鞋，林卉从小看到大，多少也学了些皮毛，但是繁复好看的花样她是不会的。
　　今年有些不一样，周飞宇每天往林家跑，林卉作为同学，自然应该在家里接待，即使只是一两筷子周飞宇做的菜，或者给他递递锅铲也算是招待过了。
　　“去年我连番茄炒蛋都炒不来。”
　　周飞宇看着林卉笑了笑，他手上烫了好几个水泡，胳膊上也有几个飞油灼伤的痕迹。
　　林卉看着周飞宇，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了解眼前的人，在学校的时候周飞宇是出了名的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和品学兼优的梁均能玩在一起。
　　周父周母也经常说，“你怎么好意思和人家梁均一起玩”，“你也学一学人家梁均”……诸如此类的话。
　　而在林家，周飞宇和在学校的模样就完全不同了，无论是切菜配菜还是烹煮炒炸，他都认认真真地参与，有些事情林忠言不让他上手，他也要抢的做，有时候林卉都怀疑周飞宇可能还有个哥哥，在学校的是弟弟，在林家的是哥哥。
　　懒散和懈怠的都是弟弟，而谨慎和虚心的都是哥哥。
　　“我是不懂你。”
　　林卉不太理解周飞宇的心思，分明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却选了个最辛苦的活来做。
　　“我也不懂我自己啦～那里有卖烤地瓜的，走走走。”
　　两人一人买了一个地瓜，林卉只挑了一个小个头的，地瓜外表烤的焦脆，握在手里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地瓜表皮酥脆的碎裂声，轻轻掰开就是橙红的地瓜，光是看色泽就足够的香甜了，入口即化，有种说不出的奶油质地。
　　“地瓜不能吃多，会一直放屁的。”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地瓜，然后就一次买好几个，吃完之后放了一晚上的屁，我爸嫌我吵，打了我一顿，就出去打牌了，一晚上没回来。”
　　“我妈就哭了一晚上，我就特别自责，总觉得我爸我妈感情不好是因为我放屁，所以我就硬憋着，不敢放，可是却控制不住。”
　　周飞宇吃着烤地瓜，声音也被地瓜粘住了。
　　“好冷。卉卉，你冷不冷。”
　　周飞宇吸了吸鼻子。
　　林卉也不知道他是真冷，还是难过，她掰了半个地瓜给周飞宇。
　　“你多吃点，我家可以放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齐笑出了声，冷冷清清的街道里就只有两人的笑声是热和的，林卉又问了几个游戏上的问题，两个人就重新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
　　扎心的事不用刻意去回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倘若抓住不放，它就永远扎在那块，倘若放任生长，它就真的刺进心肉里。
　　说出来，这件事就结束了。
　　周飞宇送林卉到了家门口，林忠言还没睡，他恭恭敬敬地跟林忠言打了个招呼，才道别。
　　“小宝，你有闲和小飞多说说话，他和梁均看上去都是大大咧咧的，心里藏了许多事。”
　　林忠言给林卉打了盆热水，林卉一边擦脸，一边听林忠言的唠叨，老人看人准，操心的事也多，林忠言有时候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的，却也舍不得改，改什么呢，改了谁替林卉操心呢。
　　“你少操心了，明朝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还没过年呢，你看你就晓得吃了。”
　　“最近都是吃周飞宇做的，我也想吃吃公做的哩。”
　　“你想吃啥，炒饵想不想吃？”
　　炒饵不是县里的菜式，是云南特有的饵块做的，而林忠言做的了发糕自然对糯米，大米制品颇有研究，年轻时候他去过云南一阵子，学会了这道小吃，如今虽然不做买卖，却会在家中做给林卉吃。
　　好在县里也有卖类似的米制品，虽然不如云南的正宗，加之调味，林卉也是很爱吃的。当然最爱吃的还是林忠言手工磨制的饵块，只是林卉心疼爷爷大冬天还要做发糕，磨米，所以一般冬天就不提要吃炒饵这些事了。
　　这次林忠言自己提起来，林卉却不好推脱了。
　　“那我来磨米。”
　　“你怎么磨的动，等过完年我也买台机子，以后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那我也去打工。”
　　“你又贼，你怎么好去打工，你还是个学生子。”
　　林卉嘟着嘴，跑进房去了。林忠言从来不许她去干活，家里的大小事都不由得她做，有时候林卉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千金是算不上，倒是真的有几分大小姐的样子。
　　梁均都时常说林卉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是比他家还有钱。
　　林卉通常都是白他一眼，照常去做自己的事了。梁均的玩笑话，林卉也习惯了。
　　怎么又想起梁均了？
　　林卉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梁均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温柔的笑着，眉眼间都是柔情，梁均就是那样的面容，看谁都是眼波如魅，林卉有时候觉得他的容貌过于轻佻。
　　只是这时候，她脑子里却都是那张有些轻佻的脸。
　　或许是今天视频了的原因。
　　林卉这样想着。
　　从第一次遇见梁均开始，林卉就只是把他当成同桌，这样的关系至今日也没有变过。在林卉与周飞宇的关系越发亲密的同时，与梁均却始终保持在最安全的距离里。
　　洗漱完之后，林卉钻进被窝里，被窝里放着两个热水袋，暖烘烘的，一点儿也不冷。林忠言对林卉的照顾一向都是这样的细致入微，林卉理所应当的享受这一切。
　　林卉生的乖巧，并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只是听见林忠言说要买磨米的机器，又想起自己想买手机的事，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懂事，她窃喜自己没有提起手机的事。
　　却又因为想起唐灼的□□信息而觉得遗憾。
　　倘若自己也有手机，也可以与他多些机会交流了吧。也可以在看见同样美丽的夕阳的日子里，发条信息告诉他，今天的夕阳真好看啊，和我们那天看到的一样。
　　或者，在吃了豆包的某个清晨，询问他有没有吃早饭，豆包的甜度是不是刚好。
　　好像生活中一切的琐碎都想要和他分享，琐碎还是琐碎，却因为想和他分享，变得熠熠生辉。
　　—————————————————————————————
　　去接梁均的那天下了点小雪，地面有些滑，林卉和周飞宇一起站在火车站门口，两人翘首以待，盯着从车站里走出来的人，多数人乘火车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拎着行李，仰着头张望，看上都是掩不住的倦容。
　　唯独梁均，一身干净清爽的大衣，羊绒的高级质感立刻将他从人群里分隔开来。他的头发也是清清爽爽的，看不出是坐了几小时火车的人。
　　“梁均！”
　　周飞宇看见了梁均，嘴巴也就跟着招呼起来。
　　梁均也看见了站在铁门外的两人，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在市里的日子，他比林卉和周飞宇想象中的要孤独的多。
　　在市里的时候，梁均是和祁楚天住在一个套间里的，因为整个教学机构只有他们是同乡，两人父亲也相熟，于是自作主张地让他们住在一块了。
　　祁楚天向来不待见梁均，每天早出晚归的能不见，就不见。梁均就当没有这个人。
　　而教学机构的其他人倒是很和善，尤其是同班的几个同学，待梁均都好。
　　只是有一次，梁均离校晚，正好遇见了祁楚天和他女朋友，祁楚天的女朋友是个高中生，看起来有些俗气。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梁均的时候，而祁楚天发现了。
　　这下子，祁楚天就不仅是不待见梁均了。是厌恶。
　　于是总是去梁均班上找事，不是怀疑梁均拿了他的剃须刀，就是说梁均藏酒，肆意地翻动着梁均的东西。班上那些和善的同学也无动于衷，他们和善，所以他们不会去招惹祁楚天这样的人。
　　梁均脾气好，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只是那日晚上，祁楚天又喝醉了，酒气冲天地跑到梁均的房间，把梁均买的小礼物都拆开烦乱了，梁均回来时候，屋子里一片狼藉。
　　他仍然没有动怒，仔细的查看了自己的物品，直到他看见那个薄荷绿的小盒子里空无一物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爸，”梁均的声音很平和，握着手机的手机却在发抖，“楚天哥哥好像喝多了，闯进了我屋子里，您找个人来收拾一下吧。”
　　梁均发了几张照片给梁非凡，梁非凡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看了照片自然明白了，一条短信发到了祁楚天他爹的手机上。
　　祁楚天被人连夜带走了，套房里只剩下梁均一个人。
　　临走前，祁楚天一边呕吐，一边骂街，而这些都被梁均拍摄下来。
　　“祁叔叔，我特别担心楚天哥哥，您快送他去医院吧。”
　　梁均的字句里都是无辜，像孩子一般稚嫩的语气，让祁方更是心软，同时也让他更加上火。
　　因为谁都知道梁均虽然年纪比祁楚天小，可是读书弹琴哪一样都比祁楚天强，祁方这次本来想让祁楚天向梁均学习学习，没想到落得这样。
　　祁楚天这个年恐怕是过不好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