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

　　第十七章馄饨（下）
　　“卉卉成绩也很好啊。”方方姨像是在夸自己家的孩子，将林卉的好一一细数着。
　　“我之前一直就担心她不怎么爱和同龄人玩，怕她交不到好朋友，现在可好了。”方方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拍了一下梁均的肩膀。
　　林卉站在两人对面，垂着头认真的包着馄饨，她的手法很熟练，包出来的馄饨和方方姨做的放在一起基本上看不出两样，圆鼓鼓的馄饨，只是仔细看才会发现她在收口的时候的下手比较轻。
　　梁均也跟着捣腾了一会儿，无奈根本包的不成样子，方方姨就指挥他去书房收拾去了。
　　张家的书房特别大，是整个屋子里最大的房间，方方姨的书也是五花八门的，从宗教历史到小说言情，从古典诗词到科学物理，竟然都有。
　　梁均家也有书房，放得都是最脍炙人口的那些，梁非凡在家偶尔翻看几页，而周弱偶尔会拿几本自己爱看的，翻来覆去的看，她是个十分恋旧的人。
　　书房原本就很整齐，方方姨将整个房子都收拾的整洁，梁均将书桌上的灰尘擦了擦，无意间看见书桌旁的书架上有个金属相框，夹在两本书之间。
　　相框的周围已经锈迹斑斑了，梁均将相框取出，想要擦拭一番。相框中展示的照片是林卉，林忠言，方方姨和张叔坐在一起的照片。张叔似乎腿受伤了，绑着绷带。四个人都是笑中带泪。
　　虽然梁均早知道林家与张家关系甚好，却不知道是好到了这样的地步。四个人同框的照片，与一家人无两样，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股的真诚与欣喜。
　　林卉那时候还小，比现在还有稚嫩，扎着双马尾，头发顺直地垂下，脸蛋上红扑扑的，眼睛也红红的，嘴角却张扬的笑着。
　　“吃饭了。”
　　方方姨喊人吃饭的时候也是一样，声音柔柔的，有些飘渺，可是梁均也听得很清楚。
　　“来了。”
　　饭桌上有四个人，张叔今天去市里进货了，林忠言却带了两个小菜来。
　　“阿公，你做的这个炖萝卜真的比炖肉还要有味道。”
　　方方姨给梁均也盛了一小碗的炖萝卜，萝卜都是炖的很烂的，轻轻用勺子一挖就是一口，糯口，虽然只有一点肉糜却吃的到肉的香味。这道炖萝卜不是什么大菜，却做的很地道，下饭佐馄饨都是好吃的。
　　“你多吃点，你和小宝总是长不胖。”
　　林忠言把萝卜往方方姨面前推了推，他们家不兴给人夹菜，而林忠言却是整盘菜往方方姨和林卉面前推。
　　“小宝？”
　　梁均听了林忠言喊的名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小宝就是林卉，是她的乳名。”
　　方方姨给梁均解释一句。
　　“小宝。”
　　梁均跟着喊了一声小宝，林卉就蹙着眉头，横眼看他。
　　“小宝，你就知道凶我。”
　　梁均也学着林卉的样子蹙着眉头，撅着嘴。
　　林卉见他学自己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梁均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这样，巴不得告诉全世界自己只是个小孩。
　　“得了，吃你的馄饨。”
　　“好叻。”
　　梁均乖巧的开始吃馄饨，林卉和方方姨包的都是大馄饨，皮薄馅足，汤底鲜美，一口咬下去馄饨皮破了，肉的汁水流出，烫嘴，却放不下口。
　　很快，梁均就吃出了林卉包的馄饨的不一样，她包的馄饨比较松散，水煮不散，但是一口咬下去轻松就能开口，林卉做事和她平时有些毛躁的模样着实不一样。
　　“味道还好伐？”
　　方方姨见梁均吃的津津有味，笑着问他。
　　“好吃，比我去S市吃的还好吃。”
　　梁均不过是随口说的，却刺着了方方姨的心，她本就是S市的人，做的口味自然是S市的口味。
　　林卉咳嗽了两声，换了个话题。
　　“梁均你下午回去吗？爷爷说晚上烧黄颡呢。”
　　黄颡是当地特有的一种淡水鱼，通身金黄色，有褐色的斑纹，无鳞，当地人叫它黄芽头，具体是怎样的字没有人去深究。
　　“那我吃完晚饭再走？我下午约了同学打球的。就在学校。”
　　“也好，崽里就是要多运动，林卉就不喜欢动，你也跟着运动运动去。”
　　林忠言放下筷子，盯着林卉，林卉的细胳膊细腿，总是让他看着难受，他多想把林卉养成个胖娃娃。
　　“公，我不想去，我想在这里看书。”
　　“你必须去，你就是在外头站着也好，看书眼睛都要看坏掉了。”
　　林忠言没有退让，林卉每周都跑到张家看书，视力早就开始下降了，加之她喜欢在太阳底下看书，怎么说都不听。
　　“哈哈哈哈，我还第一次见家长不让小孩看书的，阿公，你这也有点过分了。”
　　方方姨像个小女孩似的放肆地笑着，筷子上夹着一小块的萝卜，她笑的时候筷子就跟着颤动，萝卜也一颠一颠的，完全没有大人应该有的模样。
　　这桌上吃饭的人，都没有个吃饭的样子，想动筷子的时候吃上两口，吃饱了的人就坐着和旁人聊天，林卉也是自己包的馄饨反而不是很有胃口，跟林忠言聊起自己运动的事来。
　　“几点去。我想睡个午觉。”
　　林卉抬起头看梁均，吃完饭之后的小脸红扑扑的，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杏眼一望，梁均就被她看的脸红起来。
　　“三点吧。你多睡会。”
　　林卉点点头，跟着方方姨收拾碗筷去了。
　　“小宝就是这样，嘴硬心软。也是被我惯的。”
　　林忠言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想改的意思，反而有些自豪。
　　“那辆电动车，谢谢你了，小宝她平时就喜欢骑车出去晃悠，张家的车经常要用来送货，你那车，她喜欢的不得了。”
　　“那也挺好的，我还怕她不要呢，想了好多法子。”
　　“她想要也不会说的。”
　　林忠言说完又有些后悔了，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抽了起来。
　　秋天的天空，又高又蓝，在小院里一抬头就是一片澄清的天空，梁均扶着桌子，站在院子中间，林忠言坐在桌前抽烟，一老一少，给小院添了些不一样的生气。
　　“喵。”
　　老虎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大概是在外头玩累了，瘫在院子李的小吊椅下，老虎还是和之前一样神气得要命，除了林卉之外，没人能接近它。
　　它嘴角的胡须四横八歪，耀武扬威的，梁均往它身边凑近了些，它就开始喵喵地叫唤。
　　“老虎！”林卉闻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对老虎的热情可比对梁均多多了。
　　梁均见她满脸的欣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林卉心里，他这么大个人还比不上这只猫有趣。
　　林卉将老虎从地上抱起来，老虎亲昵的在林卉的怀里咕噜咕噜地打呼噜，林卉正用手指帮它梳理着胡须。
　　“你莫玩猫，小心着它抓你。”
　　林忠言皱着眉头，看着林卉，他不喜欢动物，但是林卉喜欢，他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这野猫终究是野猫，万一抓着碰着了林卉了，他又是得心疼。
　　“不会的，我给他打过针了，他也老喜欢卉卉了，不去抓的。”方方姨在厨房里道了一声。
　　林忠言就不说话了，继续在旁边抽烟。
　　上了年纪的男人，多数喜欢用沉默去代替言语，他们总是叹一口气，转身就去抽烟了。林忠言也是这样的人，即使每天同林卉在一起生活，他也已经是个年近60的老人了。林卉是他的孙女，而不是他的女儿。
　　他已经没有儿子了。
　　“公，你想什么里，我跟梁均去学校里。”
　　林忠言想起了许多的事，待林卉唤他的时候，他才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林卉走吧。
　　“公，你冇事吗？”
　　“冇，冇。你去吧。”
　　临走前，林忠言往林卉手里塞了二十块钱，让她买点喝的吃的。
　　周末的学校，人并不少，球场早就被占满了，林卉老远就看见了周飞宇，他穿着一件张扬的红色T恤，在球场上飞驰，周飞宇长得挺高，看上去像是初二初三的同学，打篮球的时候尤其的好看。
　　初中的男孩打篮球格外的轻盈，小腿又细又长，跃起来的时候是漂亮的弧线，即使他们的篮球技术不怎么样，却也因为动作好看，而备受女孩们的倾心。
　　刚踏上篮球场，林卉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了，唐灼会在这里吗？
　　如果在，他会认得出自己吗？
　　如果认得出，他会怎样和自己打招呼呢？
　　林卉心里有千百个问题，可是一个都不能问旁边的梁均。
　　“你爷爷让我看着你，跑两圈。不能总是不运动了。”
　　梁均摆出一副“我要对你负责”的姿态，他用手摁着林卉的脑袋，将她的头生硬地扭着正对操场。
　　“400，两圈。”
　　“你不如要我命吧？”
　　“你什么东西！跟初三的叫板？”
　　球场上传来凶横的吵架声，林卉和梁均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望着那片球场。
　　正是周飞宇所在的那块场地。
　　周飞宇和几个同伴的男生正与一行人对峙，那行人看上去比他们高大，还有两个臃肿的男人，他们往哪那一站，篮球场都被他们占去了一半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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