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

　　第十三章聚会（上）
　　原本以为冗长的夏天，就在九月离开之后，跟着一块离开了。
　　林卉刚到学校的时候，梁均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两人已经十分熟络，梁均朝着林卉点了个头。
　　“昨天的语文写完了么？”
　　“嗯。”
　　“借我抄一下。”
　　梁均非常讨厌做语文相关的一切作业，与林卉熟悉之后，他就肆无忌惮地抄写林卉所有地语文作业。
　　林卉入座，低头在书包里翻找着语文作业。
　　“落叶。”
　　梁均的声音就从她的左手边传来。
　　他的指尖落在了林卉的发梢，抓住了一片落叶，叶子的边缘是焦黄色的，微微卷曲，看不出来是什么叶子，小小的一片。
　　“已经秋天了。”
　　林卉将语文作业递给梁均，就在梁均接过她手中的课本的瞬间，她心里生出了一股失落，伴随着时间流失而产生的失落。
　　这半个学期，林卉的成绩很稳定，排名大约是全班前五，年级前二十左右。
　　她没有更大的期待，也没有更多的动力，她和梁均不一样，前二十就是优秀，而前三是拔尖。
　　林卉做不到拔尖。
　　“对了，期末考试结束，我会请全班吃饭。”
　　梁均说得很平淡。
　　“我爸跟老师说过了，会通知全班的家长，我先跟你说一声。”
　　“为什么要请全班吃饭？”
　　“为了维护关系。”
　　“维护关系？”
　　“有关系好做事。”
　　梁均手里的笔刷刷地抄写着，他甚至没有想过要和林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林卉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去看英语单词。
　　班级里很吵，男孩们多数都在后头吃早餐或者闲聊。那时候男生已经开始打游戏了，茶余饭后的闲聊里总是有游戏的话题。
　　很奇怪，梁均周五的时候会和几个男生一起去网吧，可是在教室里他又不会和他们一块聊那些话题。
　　“你也打游戏的吧。”
　　林卉突然有些好奇。
　　“打啊。”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块聊天？”
　　“为什么要聊，玩的时候玩，上学就上学啊。”
　　林卉无言以对，她没去过网吧，也不知道沉迷游戏是怎样的精神状态。
　　“那你就没有什么会妨碍到学习的么？”
　　梁均沉默了片刻。
　　“有啊。”
　　“什么？”
　　“你啊。”
　　林卉突然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有些情愫说不明白。
　　“你现在在我旁边说话，就很妨碍我抄作业。”
　　梁均的补充发言，让林卉那种一样的情愫灰飞烟灭了。
　　她白了梁均一眼，趴进自己的英语书里，脑子却依旧有梁均刚才的话。
　　不过就是两个字，有什么好挂记的。
　　林卉突然觉得不懂自己了。
　　因为临近期中，每个老师上课前都要提醒大家期中考试的须知，以及他们各自课程的重要性。
　　“语文，是最难拿分的，但也是最好拉开差距的。”
　　“你们知道一道数学大题几分么？12分！”
　　“阅读理解，难吗？文章里都能找得到的呀。”
　　老师们总是站在一个很轻松的角度看待学生们的学习，他们也没有错，因为他们都是四十多岁的男人了，见过那么多题目，看过那么多考试，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学生却不一样，所有的东西对于他们都是第一次体验，难的考不出来的黄冈卷，普通的小测，每一道题都是新的挑战。
　　林卉上语文课最容易走神，倒不是因为语文老师讲的不好，语文这门课程和别的课程不一样，除了个单选题可以说出对错之外，其余的题目是没有对错的。
　　老师判分也好，阅卷也好，都是带着主观色彩的，即使有关键词，那些关键词也是出题老师自己思索出来的，与每个人对文章的理解都会有出入。
　　林卉也不喜欢这样的课程，只是她还是会老实的听课，装着好学生应该有的模样。
　　实际上，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林卉。林卉。”
　　语文老师是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姓李，名字很接地气，就叫李强。李老师喊林卉的名字三遍了。
　　梁均也忍不住了，用胳臂抵了林卉的胳臂一下。
　　“啊。”
　　林卉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满脸迷茫地看着李老师。
　　这样的呆滞，李老师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个通假字是什么意思？”
　　“……”
　　黑板上除了那个“讵”字之外，什么都没写，林卉甚至找不到这个字在原文中的位置。
　　她越是着急，课本上的字就越是模糊，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焦灼感令她烦躁，不过是十几秒，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似乎所有的同学都抬起了头，所有的眼睛都凝视着林卉的背后，她的身上好像被贴了无数个看笑话的眼睛，她的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弯曲的意思。”
　　梁均的声音很清澈，普通话也很标准，林卉听的明明白白的。
　　在寂静的课堂上，所有人都盯着她，期待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只有梁均的声音，像一阵晚风，拂过她的耳朵。
　　“通‘屈’，弯曲的意思。”
　　林卉终于说话了，说的还是正确答案，所有看热闹的同学也都低下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对，坐下吧，上课专心点。”
　　李老师也不是想故意刁难林卉，他所做的是每个老师都会做的事。
　　林卉深吸一口气，坐下下来。
　　梁均的字条也紧接着来了，还附带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吓得耳朵都红了。」
　　桌面是坑坑洼洼的，曾经使用过这张桌子的同学在它的表面留下了许多的痕迹。
　　梁均的字条是一张蓝色的长方形便利贴，男生的字迹很端正，像是练过字帖的人。
　　「谢谢-=-」
　　林卉把字条假装随意的往梁均身边递了递。
　　林卉不喜欢上课传字条，但她的前桌章菲菲却很喜欢，经常在上思想品德课的时候给她传字条。
　　偶尔还会让林卉给梁均传字条。
　　至于他们都聊什么，林卉兴趣不大。
　　李老师站在讲台上念着一篇文言文，名字是《杨亿巧对》，这篇古文很简单，几乎不需要认真翻译也能看懂。
　　林卉随手在那张蓝色的字条上写下了这篇文言文里的对子“水底日为天上日，眼中人是面前人”。
　　那时候网络还不流行这句话，林卉也只是随手写了一句，抬头的时候正巧对上了梁均探来的目光。
　　梁均和林卉的座位之间离得很近，林卉都能从梁均的眸子李看见自己的脸。
　　“眼中人是面前人。”
　　梁均念出了林卉写在纸上的字，他的声音还是清凉的薄荷音，说起话来还带着点奶味。
　　“咳咳。”
　　没等林卉反应，李老师就站在讲台上咳嗽了两声，两人都一个激灵，正襟危坐起来。
　　李老师在讲台上看的分明，初中生之间的那些小花头，他是清楚的不得了的。
　　只是身为老师，他知道什么事应该说，什么事不应该说。
　　初中生之间那点微妙的情愫，在老师眼里甚至有些像是教学时候的小情趣。
　　观察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开始放松，懒散的状态，林卉也感受到了下放学将近。
　　果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开始躁动，翻书的声音，拉书包拉链的声音，拖拉椅子的声音，汇聚在一间教室里，显得异常的吵闹。
　　李老师也耐不住了，又咳嗽了两声，叮嘱了几句，别忘了明天要默写，记得按时交摘抄这些。
　　“下课。”
　　“老师再见。”
　　同学们公式性的说完了这句话，立刻就有人从后门冲出教室。
　　林卉正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而梁均比她更慢。因为他家开车，必须等到人流疏散之后司机才能开出去。
　　“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林卉已经收拾完了，看见书包里放着一本港版的小说，突然想起前几天方方姨说起买了几本新书。林卉去张家取书的时候，方方姨还问起梁均什么时候来吃她包的馄饨。
　　“周六有时间。”
　　“那你周六去一趟张家吧。”
　　梁均也猛的想起了什么。
　　“我跟你说过么？我买了辆小电驴。”
　　“真的假的？你还真买了啊。”
　　“不然呢，我周六就骑车去张家。你记得也要来，我给你看看我的新坐骑。”
　　“行，那你起的时候慢点。”
　　梁均的口袋里震动了一下，那是他家司机通知他可以出来了的信息。
　　“那我先走了。”
　　他拎起书包，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又丢了一颗糖给林卉。
　　梁均是个爱吃甜食的人，口袋里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糖，薄荷味的，奶味的，软糖，硬糖，许多是林卉没见过的外国牌子。
　　而大白兔，也是梁均喜欢的。
　　林卉稳稳地接住了那颗糖，梁均已经背上书包跑了出去。
　　操场还有在打篮球的同学，大家都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林卉对运动没有特别的兴趣，偶尔会和方方姨一起打打羽毛球，原因也是方方姨觉得她大腿粗了之类的理由。
　　男生好像对篮球就是有异常的执念，林卉路过操场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