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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男轻女（十八）
立在门外的狗东西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抬起手再次敲响了门。
叩、叩、叩。
有韵律的敲门声仍在继续，靠在门板上的林父咳嗽了一声，对上眯起眼瞧着他的妻子，冷汗滑过脸颊，脸上显出了几分不自在。
“外面到底是谁？”
林母一字一顿地问，问完后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般眼前就是一亮，“难不成是木嘉来看我们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丈夫有一些文化，不可能做出这般没礼数的事儿，能让他这样对待的只可能是儿子了，林母霍地站起身，扒拉开堵在门口的丈夫打开了门。
皎洁的月光下，门外的人长身鹤立，眉目舒朗，好看的唇角噙着一抹憨直却温柔的笑意，月光洒落在他的睫毛上，犹如刷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是——
林母捂住嘴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流淌下来。
是她的三狗子啊啊啊！
不知自己的称呼已经从狗东西变成三狗子的林木嘉不好意思地垂下眉眼，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曾经被他伤透心的父母，小声嗫嚅：“俺、俺家做了好吃的，你们愿不愿意去啊？”
“我……”
林母捂着嘴直点头，刚想一口答应，又想到自家那口子刚刚发的毒誓，也不知儿子在外面听没听见，若是答应了会不会伤了丈夫的自尊心。
她心中纠结，最终还是决定拒绝。
儿子能来看望他们已是意外之喜，也不指望其他了，而且丈夫心气儿向来高，肯定不会答应，她一个人去算什么事儿啊。
“你有这份心，我们就……”
林母下定决心忍痛拒绝，可她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旁边丈夫截了话茬，“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个熊孩子请老子去，老子为嘛不去？”
林父掷地有声地吼完，侧过脸躲开妻子的逼视，耳尖微微泛红。
林木嘉没有觉察出父母的内心戏，闻言高兴地扯开个大大的笑容，挽起母亲的臂弯就往小木屋走，林父落在后面，脸颊微微鼓起，看着好像还有点吃醋。
原本老夫妻还想带点东西去的，虽然家中也没什么，但总好过他们记忆中贫困的儿子家。
可林木嘉却说什么都不用带，就是吃顿饭而已，林父林母认为他面子在作怪，相互对了个眼神，打算去儿子家即便就看到一碗稀粥，也会当作看到了鸡鸭鱼肉一般。
他们心里做好了准备，林母一被陈珂迎进门立即闭着眼瞎吹，“嘿！你这孩子，我们来还铺张浪费什么，看这白稀粥颗颗饱满晶莹，看这鸡……”
她的声音一顿，惊愕地张大嘴巴。
“还真有鸡？”
村头的小木屋太小，陈珂她们是把饭摆到了王嫂子家。
大大的方桌上的确有稀粥，不过也有这年头村里难得一见的肉菜，炖鸡摆在中间，莹白的汤水如同奶一般，上面飘着葱段和姜片，而一旁是烤的还在滋滋冒着油花的烤肉，围绕着这两个菜的是几个青翠小菜，衬托的格外赏心悦目，叫人看着不禁大流口水。
“这、这……”
“你个狗东西，是不是又去抢了，老子不打死你！”
林母还未来及开口，林父已经脱下鞋子狠狠抽在了旁边笑嘻嘻儿子的头上，气急败坏地吼道：“老子咋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你咋就不学好呢，这次是谁家的？哎呦我的妈，这又是鸡又是肉的，让老子和你娘怎么还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珂呆呆地看着丈夫一面诶哟诶哟喊着疼，一面努力躲着公公的鞋，原本是应该可怜的，但不知为何却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似是叫丈夫瞧见了，那张脸上顿时露出了委屈，大眼睛里甚至闪烁着几点泪光。
木嘉他，真的变了。
虽然自从嫁给林木嘉就没瞧见他和公公婆婆在一起过，但她却听说过从前林木嘉打过父母，现在丈夫像个过街老鼠般东逃西窜，却从来没有对公公还手，有时公公用力猛了，还会伸手扶一把。
蒙在陈珂心尖最后的犹豫和古怪，在这一瞬间消散，她连忙上去跟着婆婆阻拦，又和王嫂子一起把事情说清楚，才终于从公公手里救出了丈夫，大伙儿一同坐下吃饭。
林木嘉嘟着嘴坐在椅子上，大家都动筷子夹菜，只有他还在生闷气，手不断地抚摸着头顶微微的红印，眼睛滴溜溜地直向陈珂那边望，其中意思昭然若揭。
陈珂压下嘴角的笑意，故意会错意地把林花放在地上。
“去，给你爸吹吹去。”
林花是个乖巧的，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颠颠地爬到父亲膝头，“爸爸，花儿给你吹吹！呼——呼——痛儿飞了！飞走了！”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一丝怯意，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木嘉，下意识地提防着。
林木嘉也看出了林花的心思，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原本怨念的目光慢慢柔和，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这孩子的头，不料他手刚伸出来，林花的脖子就是一缩，眼睛紧紧闭上。
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片刻后叹了口气，将林花又抱回到陈珂怀里，揉了揉她的枯黄头发。
回过头想吃饭时，却发现林父林母一直吃着小菜，肉是一口没动，林木嘉目光闪烁了两下，径直伸出筷子给两人各分了个鸡腿放进碗中。
林母愣了愣，赶忙推拒，“我们这老东西吃这么好的干啥子，给花儿和陈珂吃，我们吃了就是浪费！”
林父也不赞同，但他摁下妻子的手，只把自己碗中的鸡腿夹起来，作势要放到陈珂母女俩共用的碗里，不料鸡腿刚伸到一半，林花忽然抱着碗进怀中，使劲摇了摇头。
“花儿不吃，爷爷吃！”
“爷爷有啥子可吃的，花儿吃长身体，来——”
“不要不要嘛，爷爷吃！爷爷吃！”
最后老人家终究拗不过孩子，只能放回自己碗中，瞧见妻子也有些进退两难，叹了口气道：“吃吧。”
林母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把鸡腿咬入了口中。
一刹那，浓郁醇香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肉质细嫩可口，叫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林母忽然有些想掉泪，自从两个儿子死去，丈夫的一条腿使不上劲儿后，她就再也没吃过肉了。
如今一尝到，居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她抬起头望向一桌的人，一旁的丈夫怪异地把手挡在眼前吃着鸡腿，他左边的王家媳妇儿正夹着一筷子清脆萝卜，她的儿子在啃着烤肉，间歇还去逗弄旁边的花儿，林花不愿搭理他，扭过头自己拿着筷子把菜夹到了母亲嘴里，陈珂含着笑咽下，眸子不经意地瞟向一侧，但又很快收回。
而她的儿子林木嘉正站着奋力用两根筷子把鸡肉分离，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憨直地笑了笑。
林母的喉头动了动，死死抿紧了嘴唇，跟丈夫一般将手挡在眼前，闷头吃起了鸡腿。
这一顿饭大伙儿吃得十分尽兴，吃完后林木嘉和陈珂把老夫妻送回家后，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家，陈珂先去把林花和林仙哄睡，才扭扭捏捏地坐会床上，推了推一挨到床就呼呼大睡的丈夫，一张小脸羞的通红。
“我我我我们一起为生、生儿子而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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