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徐达

作者:南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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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露鋒芒


      数千鞑子将小小的徐家庄围得密密层层,水泄不通;前方一排弓箭手侍候,恐怕连飞鸟都难逃一只。鞑子县令拉克申带着满脸的怒容呜哩哇啦地大说一通,旁边一个蒙汉通译告诉乡民们:“众位父老乡亲,今日上午,当朝大元帅俄日勒和克的外甥查干巴日骑着一匹名唤“烈风”的红马到三十里之外的临濠府衙去,谁知经过此村之后却神秘失踪,只在后山脚下寻到战靴一只,是以得知他曾来过徐家庄。”大元帅没有子嗣,一向看重查干巴日,将其视作己出,这县令如此卖命地搜求查干巴日的下落,也是为了讨好大元帅。“谁若能找到查干巴日,赏百金,封千户侯!有提供线索者,赏金五十两,终身免除一切捐税!”
      拉克申将全村百姓都赶到山下的空场地上来,连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老弱病残都被鞑子兵们像拖死狗一样拖去了。他深知此处民风彪悍,经常有土匪暗中与官府作对,前任县令就是被他们暗杀身亡的,至今仍是个无头悬案。这些泥腿子们亦民亦盗,对土匪们多有回护,因他们没有明目张胆地揭竿造反,官府又不好派兵围剿,是故极难管束,颇令人头疼。而今仅寻到查干巴日的战靴,怕是已遭到不测了。查干巴日是在他这一亩三分地出事的,到时恐大元帅追查下来,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就不保了。所以今儿个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拉克申拿出夹棍、肉刷、牛皮鞭等五花八门的刑具来,正想着拿谁开刀,给这些刁民们一个下马威,忽从人群之后走出一人,腹部微凸,满脸带着察颜观色的谄笑,一副随时准备恭受教训的温驯,磕了一个头,说道:“给老爷请安。”
      拉克申对这个油水十足的汉人并不陌生,他得以受到知府老爷的亲睐,还多亏这贴墙虎上次告密,抓到一个已犯下几宗大案的在逃土匪呢!鉴于对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拉克申的嘴角也拉出一丝笑纹:“哦,原来是刘大官人啊!好久不见了,今日莫非又有好消息报告本官?”
      贴墙虎侧过脸去阴阴一笑,转过来时已带了三分悲悽,说道:“查干巴日将军已经……已经……”拉克申一把揪住贴墙虎胸口的衣衫:“快说!查干巴日将军怎么了?”
      “等到小的赶来时,他……已经被人害死啦!”贴墙虎终于号啕大哭起来,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凶手是谁?本县承诺,指出来重重有赏!”
      “只盼大老爷一承千金,封赏之后不忘小的们就心满意足了。”只听“咕”的一声喉节转动,贴墙虎猛地咽下一大口唾沫,他一面使劲揉着眼睛,将眼圈揉红,一面不忘偷看拉克申的神色,随后向徐守信那边指去,“就是他!”
      徐守信一见贴墙虎走出人群,便料知大事不好,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双目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突然栽倒了。“爷爷……”徐天德放声大哭起来。其时村中不少百姓耐不住饥饿,一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所以看到徐天德倒下,均以为是饥饿所致。
      莫非是这个糟老头子害了大将军?拉克申半信半疑地缓缓走到徐守信面前,见他骨瘦如柴,气息微微,怎么也不是一个身强体壮的蒙古将军的对手,“你不会认错了吧?你可知,认错了可是罪加一等的!”
      “千真万确,是他害死大将军的,我怎么会认错呢?”贴墙虎憋得满面通红,急辩道。
      “青天大老爷,草民一家有天大的冤枉,还请大老爷明鉴!”徐天德连叩三响,稚嫩的脸上犹挂几颗晶莹的泪珠。
      拉克申在此为官一方,口碑甚是不佳,此刻听有人称他“青天大老爷”,不由几分欣喜;见一个黄口稚子吐词清晰,不似普通小儿那般看到县官就往娘亲怀里钻,心中暗暗称奇,便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娃儿,你有何冤情,快如实讲来,本官自会为你作主!”
      徐天德泣道:“可怜小民家中缺衣少食,爷爷已整整一天粒米未进,饿得昏死过去,不料却被敝村这位刘大叔诬为杀人凶手!方才听大老爷讲,那被害之人乃是一位将军,想必身强力壮,以家祖父羸弱之躯如何是他的对手!小民是个本分人家,一向遵法守纪,即便有一把种地的力气,恐怕也没这天大的胆子。这位刘大叔绰号‘贴墙虎’,素以罗织罪名、揭人阴私闻名于乡里。去年重阳前夕,他告前村王家的女儿品行不端,好好的一个清白女子,被一条白练断送了性命。事后人们才知道,原是他屡次调戏那女子不成,怀恨在心,处心积虑毁了人家的清名。——像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见利忘义之徒,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还有……”
      “嗯!”这番话入情入理,拉克申听得频频点头。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信口雌黄,小心我拔下你的舌头做下酒菜!”贴墙虎气急败坏,跺着脚威吓道。若不是有县官大人在此,他倒真能将这孩子生吞活剥。
      “刘大官人,你急什么,听他讲完再论理。”拉克申以严厉的眼神制止贴墙虎,贴墙虎总算收敛一点了。
      徐天德吓得一缩身子,“还有……”他瞟一眼站在前方数丈开外的贴墙虎一眼,欲言又止。拉克申道:“你但讲无妨,只要讲得有理,本官可赦你无罪。”徐天德继续道:“草民中午在山涧中捉虾,指望能捞一两个起来打打牙祭,谁知虾儿没捉到,却看到刘大官人与那将军说话,他们开始倒有说有笑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位将军就突然倒下去了;再后来,刘大官人又慌手慌脚地从他身上掏了些什么……草民心知不妙,想赶快逃走,可是心中太慌,不慎连跌了几跤,被他望见了背影。他一直追到草民家门口,见到草民的祖父和娘亲才转身回去。此刻见官兵包围,他就首先倒打一耙。他心知若是栽在草民这个刚过总角之年的孩童身上,谁也不会相信他的谎言,就索性诬陷草民的祖父。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作主!”村中那些百姓素来对贴墙虎不满,此刻场中一片嗡嗡营营之声,更有人大口吐起了唾沫。
      拉克申深觉有理,查干巴日的装扮太过招眼,说不定经过徐家庄时露出那沓巨额银票,这地头蛇见财起心,害了他的性命。那贴墙虎表面对他毕恭毕敬的,可自己又岂能不知,转过脸去又是一副心肠?这些汉人心思谲诈难测,比他们蒙古人复杂多了,他在此为官四年,已吃够了苦头。虽说往常从贴墙虎这里得到过一些好处,可这次事件非同小可,自己断不会为了这个地痞而违逆了大元帅,搭上性命和锦绣前程。想到此,拉克申逼视着贴墙虎:“你还有何话说?”
      “这……这……”贴墙虎万万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口齿竟如此伶俐,更想不到县令大人脑中已转过如许念头,一时间不由瞠目结舌,冷汗涔涔而下。
      拉克申问道:“你指认他是凶手,可拿得出证据来么?”
      徐天德道:“我见他走到溪水边,将一样什么东西扔进去了,此刻就带大人去找,也不敢保证就能找到。”
      拉克申带着一干衙役来到山涧边搜寻,此刻已近黄昏,光线不明,有衙役拿来了火把,将溪水都映得通红。仲春的溪水尚带着三分寒意,两个衙役为了表功,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衩,同时跳进深过膝盖的溪水中。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忽听一个衙役“啊……”地痛呼了一声,溪中顿时洇开一片红色。他抬起脚来,脚底板已被划开了一条约半尺长的口子;另一个衙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果然从那溪水中捞起一把锋利的匕首。
      “哼!看你平日在我面前比哈巴狗还要温驯,没想到竟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拉克申吩咐道:“来人啊,将刘降霖绑起来,先抄完家再说!”
      “冤枉……冤枉啊……这个小兔崽子!”贴墙虎心中叫苦不迭,那匹马十有八九是查干巴日的座骑,这下更是人赃俱获,百口莫辩了。他冲徐天德恶狠狠地瞪着眼,倘若他此刻手脚还能自由活动,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徐天德幼小的脖子生生拧断的。
      拉克申在墙虎霖家里,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那匹已被宰杀熬汤的马,顿时将刘家老小十馀口全都带走,严加审问那沓银票的下落。贴墙虎自是拿不赃物来,他的左手指都快被夹棍夹烂了,浑身被肉刷子划出一道道齐齐整整的血痕。最后实在熬不过刑具,只得招供已移作它用,他又被逼问同党,只得四处乱咬人,他本将徐守信一家恨之入骨,想将其攀入逆贼一党,但徐天德那张嘴太厉害,几乎不能招架,而且因他举报有功,即使有罪也足以将功补过了。贴墙虎最后以谋逆罪被定为凌迟,满门抄斩。
      徐家庄的百姓因贴墙虎乱攀乱咬,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锉其骨扬其灰方解心头之恨。如今除去一害,均是奔走相告,额手称庆,对扳倒地头蛇的孩童徐天德也刮目相看了。
      陈干云本已作好最坏的打算,就要与几位暗中约好的义士不顾一切地揭竿而起,见事情转危为安,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如今村中很多壮劳力都不在,钱粮武器都未准备好,此时举事的确显得过于草率,若不是为了这个资质过人的孩子……还好,这孩子总算没有白费他平素的一番教导,将这件事有惊无险地化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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