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凡人

　　傍晚，北阙楼上，微风伴落日，丝管醉春风，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王府里的乐师们在此演奏乐曲。

　　也许是找回了女儿的缘故，楚寻很高兴——心情高兴了，昔日冷漠的脸色现在也柔和慈祥了许多。

　　一方桌案，一壶清茶，席地而坐，楚寻带着楚娴和楚悠悠在此听曲儿陶冶心情，顺便联络一下父女之间的感情。

　　“悦儿，你可曾学过乐器？”楚寻问。

　　“不懂曲乐。”楚悠悠如实回答。
　　如果可以，她也想演奏一曲意境是“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祥云飞”的曲子。可惜，她什么乐器都不会，更不懂音律。

　　“在外面，有什么朋友或者熟人吗？”楚寻接着问。

　　“这个——”这是楚悠悠最害怕回答的问题。

　　幸好脑瓜子转动的也快，她揉着额头故作痛苦状：“一个多月前生过一场病，大病好了之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的。甚至不记得从哪来，要到哪儿去，只依稀记得小时候那么一点点的事。”

　　楚寻摆摆手道：“罢了，以前的人和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哦，姐姐失忆了？”楚娴露出关心的表情。

　　“反正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还记得娘亲，其他人一个都想不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装失忆，楚悠悠有些紧张，她害怕被识破。

　　楚寻忽然站起来做了一个手势，乐曲暂停了。他喊道：“来人呐。”

　　远处，仆人甲疾步上前来颔首道：“王爷！”

　　“去请一个郎中过来。”

　　楚悠悠连忙站起来阻止：“哎，爹，不必了。我之前也找郎中看过。郎中说我这毛病不需要吃药，时间久了或许就能想起来了。”

　　“哦？好在咱们父女已经相认，日后为父再寻一个好郎中给你好好瞧瞧。”楚寻示意乐师们继续演奏。

　　楚悠悠暗松了一口气。

　　乐曲如浮云柳絮般无根蒂，天高地阔地飞扬……

　　即使不懂音律，楚悠悠听着也很开心。就这样，她在楚王府度过了一个欢乐的傍晚。

　　这做了公主了，就有了自己单独的住处。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楚悠悠依旧躺在床上。其实她早已经醒了，只不过是懒惰癌发作，躺在床上假寐罢了。

　　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飘逸的床幔，珠帘银钩，显示的富贵堂皇。身上盖的是锦被，用手摸一摸，很柔软，不次于她记忆中的蚕丝被。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房间里，镂空的雕花窗棂中透过斑斑点点的、细碎的阳光。一张古琴立在角落里，铜镜置在雕花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古色书香。

　　候着卧室门外的人除了兰心，还有一位叫白芍的瘦高个丫头。她们两个是楚悠悠亲自挑选来的贴身丫鬟。

　　“兰心。”楚悠悠闭着眼睛喊道。

　　“公主，您要起床啦？”兰心推开门，扭头吩咐白芍道：“白芍，你去打洗漱的水来。”

　　“是。”白芍转身离开。

　　兰心走进卧室内，见楚悠悠没有起床的意思，问：“公主？”

　　“唉，算了算了，问了你也不知道。你先出去，我等会儿再起床。”楚悠悠翻了一个身，趴在床上，脑海中消化着昨天接收到的信息。
　　听说“她”那个娘荀氏，以前是王府里的侍妾，颇得楚王宠爱。可不知道为何，有一天荀氏带着女儿楚悦突然逃出了王府，从此杳无音讯了。楚王爷颇为恼火，派了许多人出去寻找，都没有下落，这件事情成了楚王爷这些年的心病……

　　想了很久也规划不出未来，楚悠悠决定做人事，顺天命。

　　一个时辰之后，楚悠悠起了床，又吃了几块早点。后来，她用眼神止住兰心和白芍——不让她们跟着自己，她决定出门转转。

　　今天的阳光很好，天气清凉，正是闲逛的好时节。楚悠悠背着手溜溜达达，准备出府门。路过一条回廊处，见妹妹楚娴在那凭栏遥望远处，神情忧郁——

　　楚悠悠本想过去打一个招呼，但彼此之间还不是很熟悉，还有些生疏，所以她又停下了脚步。而且，她也不想打破那种美人哀思的宁静氛围。
　　此情此景，她想到了一句话：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荫，人远天涯近——

　　小小年纪的楚娴会有什么心思呢？楚悠悠当然猜不出来。

　　一路畅通无阻，尽管王府里的下人比主人要多，但是楚悠悠现在是公主，她想做什么事情，除了她那个王爷爹，大概就没有下人敢管她。

　　她不知道的事——今天她那个王爷爹出门了，此刻不在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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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悠悠出了楚王府，走在了大街上，一路上迎接来许多敬畏又羡慕的目光。昨日，楚王爷在大街上认女，许多围观的人都看见了，这件事情轰动了全城。

　　现在的楚悠悠成了“名人”，这苍黄城里有好多路人都认识她。哈哈，摇身一变，成了公主，这等美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挺直腰板，很得意，咱是公主，咱怕谁？就她现在的这身衣裳，那都是上好的衣料。只是她还没有习惯穿样式这么复杂又招风的衣裳。走路也有些不习惯，她生怕自己把自己绊一个跟头，那样就糗大了。

　　出了城，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快要到中午了。但是，郊外的薄雾还没有散去，远处青山依旧隐藏于云雾中，神秘莫测。

　　这时候，楚悠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个叫封庭弈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好人？坏人？

　　“嗯，没有怜香惜玉的品质，不像是好人。”楚悠悠祈祷自己以后不要再遇到他了。

　　不知不觉中，楚悠悠就顺着一条小路走到了山前的一座山村前。村庄里的房屋稀稀落落，似水墨画中的房子。

　　有农夫在田里松土除草，狗吠于田间地头，牛羊散落在山腰低矮灌木之间。路上有拉车的老汉，送饭的村妇，赶路的行人。村口树荫下有玩耍的孩童，找食物的鸡鸭，打坐神游的老者。好一派安乐祥和！

　　田园风光就是接地气，楚悠悠的心情很不错。
　　曾经，她也曾梦想做一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农夫。不过，她现在的目标改变了。因为她认为自己既然拥有半仙之体，那她就不应该做普通人。但是，人生的目标还是一样的，那就是寻求怡然自得的快乐。

　　忽然，各自忙碌的人们都渐渐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在了原地。楚悠悠感觉到有些奇怪，看了一圈，她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都在看自己。
　　是她的到来，让这些人做出了如此怪异的举动？难道这个村子的人排外？楚悠悠如此猜想，她脚底下已经做好的拔腿就跑的准备。

　　忽然，树荫下那些孩童们散开了，向村子里跑去——

　　不一会儿，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山村里的人们都汇集到了村口，他们的脸上带都着敬畏和紧张的情绪。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人群哗啦啦全部跪下了。
　　人们参差不齐地喊道：“拜见仙师大人。”

　　楚悠悠错愕，她何时成了仙师？但是，这也说明了一点，这个世间的确有仙师。当然，也许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人，可能是那些修炼到上乘境界的人，也有可能是招摇撞骗之体。
　　她想了想，微笑道：“你们好，大家不必客气，都请起来。”

　　“仙师好！”村民们陆陆续续地站起，七嘴八舌地回应道。

　　“你们为何认为我是仙师？”楚悠悠问。

　　“一看你就不是村里的人，白术仙师走的时候说不久就会有另外一位仙师到我们这里来。让我们一定要跪拜，这样仙师就会留下来继续教大家如何修仙练道，不做凡人。”领头的村民说完，领着众人再拜。

　　“都起来，都起来。”楚悠悠“受宠若惊”。

　　“请仙师答应我们，否则我等不起来。”
　　——
　　一来一回，看得出来，村民们都很虔诚。他们保持最恭敬的姿势，微微弓着身躯，一个个都不敢乱说话。

　　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楚悠悠猜想这些人大概是被那个叫白术的仙师立过规矩、洗过脑。否则，他们不能这样。

　　“你们的确误会了，我是从苍黄城里来的，并不是你们所认为的仙师。到此处也只是闲走走，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当作一回事。”

　　一位老者不太相信：“仙师真的是从苍黄城里来？不是从——”
　　老者伸出右手指向深山的方向。

　　“嗯哼，是真的。我只是普通人，不是什么仙师。”诚实，是楚悠悠在大多数时候愿意保持的美德。

　　没想到她诚实的话刚说完，村民就都摇着头叹气，满脸失望，七零八落地散去了。

　　“等等，我有事情要请教。”楚悠悠想叫住一位村民唠一唠，获取一些世道信息。

　　“没空，我们都很忙的。”村民们摆手离去。

　　“嗨，这些人还真是看人下菜碟，两副面孔。罢了，我本来也不是来耀武扬武、装神弄鬼的。”楚悠悠小小地失落了一会儿，她刚想抬脚进村转转，忽然她眼角的余光不由得瞟向；了远处田间垄上——那里站着一位白衣公子。

　　其实，是人头攒动的动向把她的眼神带过去了。

　　这些村民就像刚刚迎接她一样，全部奔着那边的白衣公子去了。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白衣公子的长相。但是，从他散发的气场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位气质不俗的男子。

　　楚悠悠好奇心大开，又怕遇见不想遇见的人。最终，她还是决定隐藏在人群里去偷偷看个究竟。所以，她也迈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眼睛明亮，温和的笑容浮现在嘴角，身材修长，皮肤很白，乌黑的长发束缚在一个精致的青玉发冠之中。不用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

　　白衣男子的长相果然没有让楚悠悠失望。这样的男子，一定不是普通人。楚悠悠站在人群后面，抱着双手看着，她很想知道这位男子是哪路来的“神仙”。

　　这位仙子小哥哥可比她之前见过的那位封庭弈看起来要和善多了。又帅又阳光的男子怎么能不做风格轻松的生活剧集里的男主演呢？楚悠悠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厉害了起来，脸颊也有些发烫。

　　“我的生活里只要这样的男主角，不要苦大仇深片子里的男主演。嗯，要不要冲过去认识一下呢？”楚悠悠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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