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凡人

　　此时，太阳彻底隐藏到山那边去了，天色昏暗了下来，微风吹动着屋檐前悬挂的铁马饰件叮当作响。

　　第二次来到修仙堂前的楚悠悠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呢？她东张西望了半晌：哦，人都哪儿去了？门额上悬挂了一柄已经出鞘了的宝剑，这装饰是什么用意？

　　一股肃杀之气包围着修仙堂，楚悠悠忽然觉得空气有些凉意。

　　“师父大人，门额上为何悬挂着宝剑？”迈进修仙堂之前，楚悠悠问。

　　“刚刚在此举行了祭祀大礼！”奚连池简短地回答道。

　　“不是说有两位长老在此选弟子吗？怎么没有人？”楚悠悠接着问。

　　这一次，奚连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迈步走进了修仙堂。

　　“师者，传业受道解惑也！您得替我解惑。还有，不会夸夸其谈的师父不是好师父。”尽管不满前面的人惜字如金，楚悠悠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今日的修仙堂里灯火通明，四周墙壁上立着奇奇怪怪的人兽木雕像看起来愈发的面目狰狞。在楚悠悠看来，这种祭祀鬼神的地方应该叫做祠堂才合适。

　　须弥座的高台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穿着是一青一白，像一对素雅的瓷瓶。

　　“少掌门！”长老青鸾和云铎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作揖道。

　　青鸾的眼神很亮，瓜子脸，三千发丝绾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形象慵懒，面部的表情却很严肃。

　　而云铎则显得随和了许多，面含微笑，眉宇间的神态宛若那天上的白云，一双漂亮的眼睛似叮咚作响的泉水。

　　“嘿嘿，再捉美男一枚！我猜这就是洗衣妇们崇拜的偶像长老云铎。嗯，一张正派脸，比护法罗隐看起来要正直，比洗脸池师父……哦，一样帅！云长老稍微年长一点点，看着更成熟稳重，而且不吝啬笑容，给人感觉很温暖。”多看了两眼云铎，楚悠悠的心情不错。
　　她到山上的这些日子，除了她师父，像山上这种“高层骨干”，她还是第一次见。

　　“看来，我来迟了一步。法事已经完毕了，不知道二位长老可选到了中意的弟子？”奚连池走向前去拿起一炷香伸到旁边的烛火上点燃，冲四面拜了一拜，然后他把这炷香插进了高台上的兽头青铜香炉里。

　　“只选了一个，现在的人有修行天赋的很少。”青鸾是一副傲慢的样子，显然对今天的结果不甚满意，却又在她意料之中。

　　“不着急，慢慢来！对于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粉刷者，早点打发他们小山去吧，或者留在山上打杂也可以。”奚连池说完，看了楚悠悠一眼。

　　呃，楚悠悠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心中不服气道：明明师尊说我不是凡人的，哎，那老头要闭关到什么时候？猴年马月？

　　“这位想必就是少掌门您新收的弟子？”云铎微笑着问——跟在少掌门身后的人不容别人忽视她的存在，况且还是一位俏皮的小女子。

　　“不，她仍然还是散修弟子。”奚连池淡淡回答道。

　　“师父，是不是举行过祭祀仪式，然后您宣布一下，或者二位长老认可一下，散修弟子就可以变成正式弟子了？”楚悠悠如此理解道。

　　“不错！不过，本掌门从来没有提拔过散修弟子。选弟子的事都是由二位长老负责的，你若是想急切成为正式弟子，那你就应该考虑一下怎么能让二位长老选上你。”不知道怎么了，一向不喜欢诙谐的奚连池此时想戏弄一下楚悠悠。
　　也许是觉得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很有趣，也许就是想看看她不满的样子，奚连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已经泛起了坏笑。

　　“见过二位长老！”礼多人不怪，楚悠悠上前屈膝施礼道。

　　“免礼！少掌门，在下觉得她很有灵气，可以升为正式弟子。”云铎微笑着说道。

　　“呵呵，云铎长老，还是您有眼光！”楚悠悠喜不自胜：终于有一个人觉得我有灵气了！哈哈，我不是凡人当然不做凡人！就说嘛，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眼前的师父大人，噩梦里的那位封恶人都是有眼不识珠玉的——不！师父或许是故意的，而封庭弈那厮真的是有眼无珠的草包。

　　楚悠悠只把草包的名号安在了封庭弈的身上，她实则是不愿意给她的“洗脸池”师父安上一个草包的名号，哪怕是在心底想一想也不行。

　　“咦？哇，好神奇！图案会动！”楚悠悠的眼神突然被五供台上的青铜花瓶吸引过去了，瓶子身上浮雕着仙人飞升图案似乎动了。于是，话出口，人也走过去了。

　　“别乱动，这里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得乱动！呵呵，眼神不好的人还想成为我门中的正式弟子？”青鸾无情地嘲笑道。

　　“呃！”楚悠悠不太了解的是：青鸾这个人说话一向尖酸刻薄，特别是对位分比她低的人。

　　“青鸾，不要这样！”云铎十分看不惯青鸾见谁欺负谁的的样子。

　　“少掌门，容我说一句不太中听的话。这位公主到山上这么些日子了，还像一个无知的傻瓜一样，她真的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吗？”不理会云铎，青鸾毫不客气道。

　　“当初是师尊他老人家亲自带我上山来的，难道师尊他老人家的眼光真有问题？我真的不适合入修行界？”楚悠悠自言自语道。

　　“嗯哼！”奚连池轻咳了一声。

　　“虽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粉刷也，但是……”刚想发表长篇大论来替自己辩解，忽然感受到了奚连池投来的严厉眼神，楚悠悠立刻闭上了嘴，规规矩矩地退到他的身后。
　　反正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开除”了，因为她相信她那位王爷爹的面子还是管用的。

　　“云长老现在还觉得她可以升正式弟子吗？”奚连池问。

　　“少掌门，在下觉得无论是资质条件，还是从楚王爷那论起，她都可以成为正式弟子。”云铎微笑着朝楚悠悠眨眨眼睛。

　　“弟子拜见师父和二位长老，以及周遭的各位神灵。”见缝插针，楚悠悠跪倒行大礼。
　　礼毕，她偷偷朝云铎比划了一个爱心。说实话，如果时间倒流，她早一点见到云铎，说不定现在她认定的师父就是他。他才是她心中的师父该有的样子嘛——慈祥、善解人意。

　　“好吧，云长老，把她交给你了。”不知道为什么，见楚悠悠朝云铎做小动作，奚连池莫名地有些生气。

　　“不敢！对了，楚王爷送来的那些东西，在下已经擅自让人把那些箱子存到了地库里了，不知道少掌门以为如何？”云铎抱拳道。

　　“我记得那天我是让罗护法送到库房里去的。”奚连池皱皱眉头道。

　　云铎小心翼翼道：“听罗护法说，有一只箱子在中途落地，里面装的都是金子——”

　　“既然是金子，让这些东西先祭奠一下神灵和天帝也好。走，一起去开箱看看楚王爷送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虽说不满意罗隐喜欢擅作主张行为，但是此时奚连池并不想追究。他迈大步走上前去。

　　“哦。”从奚连池脸上瞬间的神色看来，楚悠悠得出了一个结论：罗隐惹得他不高兴了。

　　所谓的地库，入口处在五供台后面的墙壁上。不知道奚连池操弄了什么机关，墙上开了一扇门，一道白玉台阶通向地下。

　　“二位长老请！”待云铎和青鸾走下去之后，楚悠悠最后一个跟了进去。

　　地库像一个可以容纳七八百人的防空洞一样，里头凉飕飕的。墙肚子里有几盏明火，不知道是走在前头的奚连池点燃的，还是一直是燃烧的长明灯。

　　地上那十几口大箱子比较显眼，楚悠悠也很好奇她那位王爷爹给她送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吱呀一声，随着奚连池一挥手，就近的那口箱子封条飞落，箱盖被掀开了。

　　“哇！”楚悠悠变成了她曾经看过的电影里的劫匪看见金银珠宝的欣喜的样子。她冲上前去，伸手抚摸那一片片金叶子……

　　很快，所有的箱子都被打开了，不止一箱子金叶子，还有银叶子、珠宝饰品、锦缎华服、日用器具等。一派珠光宝气、金光闪闪、十分耀眼！

　　钱财不是组成生命的必须品，但是作为有生命的人要想多姿多彩地活着，就必须要有钱财。

　　“唉！”楚悠悠轻轻叹了一口气，觉着这些金银珠宝对自己没有多大的用处。她也许会待在山上十年八年的，哪有什么机会把这些钱财拿到市场上去挥霍去？更别提享受花钱的乐趣了。

　　人往往都是这样，即便是在向往的生活里生活久了也会觉得枯燥。只是，楚悠悠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开始向往别处的生活了，也有些许遗憾——苍黄城里还没有逛遍，千山镇上也没有走遍。甚至这片天地和这世间的山山水水、村村落落，她也想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足迹。

　　“楚王爷果然是豪气。”拿起一支镶嵌着宝石的珠钗，青鸾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女人嘛，看见美丽的饰品很难不流露出喜爱之情。

　　“青长老，这支珠钗和您的气质很契合，您就戴上吧。”楚悠悠见机上前，接过那支珠钗，亲手插在了青鸾的发髻上。

　　“不要！”青鸾突然变脸，拽下珠钗丢进了箱子里。

　　“既然你喜欢，悦儿又要送你的，你又何故不高兴呢？”云铎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他自然是懂得青鸾突然变脸的原因。

　　青鸾冷冷地说道：“师兄，这些东西虽然是楚王爷送来的，但是现在应该归少掌门处置，所以我不能随便拿。”

　　“唉！”叹气的人是奚连池。

　　“师父，您为什么叹气？”楚悠悠在猜想她师父的下一句话会说这些东西是楚王爷送来给楚悠悠的，自然得由她处置。那样的话，嘿嘿，她要做一个散财仙女。她就不信了，这些金银珠宝换不来山上这些人和和气气的相待？

　　“钱财乃是非之物，楚王爷不该送这些东西上山来。既然送来了，那就放这里存着吧。至于这些衣物呢，楚悠悠你既然是我门中的弟子，那也没必要穿的雍容华贵，与众不同。你说呢？”奚连池转头盯着楚悠悠的眼睛问。

　　“师父，您说的对。弟子的东西就是您的东西，您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弟子我十分乐意。”楚悠悠很高兴，没有失去这大批财物支配权的失落。哈哈，听奚连池的口气，他已经默认她是千山宗的正式弟子了。

　　“少掌门的安排也是为了悦儿你考虑，你一个小女子守着这些钱财容易给自己招来麻烦。”似乎怕楚悠悠想不通，云铎解释道。

　　“云长老您高见！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楚悠悠回以微笑。她觉得云铎这样云淡风轻、自带仙气又讲道理的男人非常适合做朋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和荣幸与他成为朋友。

　　“好了，我们走吧！”奚连池一扬衣袖，所有的箱盖子全部盖上了。生平第一次，他觉得云铎有点碍眼。也许，他认为云铎不该一口一个“悦儿”这样来称呼楚悠悠吧。

　　青鸾的脾气要大一些，她扭头气哼哼地飞上了玉石台阶，先走了。

　　地库里剩下的三个人都知道青鸾是生气地走了，只有楚悠悠想不明白这位青鸾长老为什么生气。

　　楚悠悠虽然觉得青鸾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也觉得她挺酷的。敢在“上司”面前甩脸色，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胆量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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