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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姓名。”
“漩涡鸣人。”
“性别。”
“这种事光看就能看出来了吧……呃，抱歉。男。”
“年龄。”
“那个……19岁。”
正在询问的警官用笔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白炽灯的光单调地投射出一种颜色的阴影，他的口气很不满。
“你的身份证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就这么想坐牢吗？”
坐在栏杆另一头，双手被铐住的犯人还是可以用男孩来称呼的年纪，乱糟糟的金发底下，一双蓝眸干净极了。
干净得不像是一双属于杀人犯的眼睛。
“诶，我的身份证上……”漩涡鸣人回忆了一下，“17岁……吧。”
警官哼了一声，继续问。
“职业。”
“学生……不过退学手续已经在办了。”
“和被害人旗木卡卡西的关系。”
男孩眨了一下眼。
“师生。”
记着笔录的手停顿了一下，警官质疑地抬眼：“你和你的老师同居？”
漩涡鸣人缩了缩脖颈，囚服套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宽大的领口处可以看见深深凹下去的锁骨窝。作为一个十七岁的男孩来说，他有些过于瘦削了。
“他是我爸的学生，我父母死后我就一直住在他那里……这些事，你们不应该都调查过了吗？”
“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漩涡鸣人垂眸盯着地板，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因为我嫉妒。”
二
从一开始漩涡鸣人就很喜欢粘着旗木卡卡西，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占据了他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既是老师也是父亲。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话，他们会一直保持这个关系到死为止。
波风水门夫妇刚刚出事的那段时间漩涡鸣人十分孤僻，一整天也不会说一句话，除了旗木卡卡西谁都不愿意多接近。为此旗木卡卡西很是发愁，最后决定让他去认识更多的朋友，而他一个友人的后辈恰巧和漩涡鸣人同龄。
他开始同时教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画画。
宇智波本来就是个艺术世家，佐助自幼开始就在那样的环境中接受熏陶，学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但是漩涡鸣人不同，与其说他是没有艺术细胞，不如说是他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没人能看懂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而旗木卡卡西并不是很适应他的风格，便有心想将漩涡鸣人交给另一个人辅导，而且也是由于这个，他不自觉会对佐助的指导更加多一些。
漩涡鸣人正是最敏感的年纪，这一点偏颇被他一丝不差地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大吵大闹。
画纸上全是对比鲜明的色调，一层一层涂抹出一种几乎要灼伤人眼球的强烈渴望，但是画出这些的漩涡鸣人却安静得可以说是异常了。
只有旗木卡卡西还记得若干年前的漩涡鸣人是什么样，明明是个热衷恶作剧到让所有人都会觉得头疼的问题儿童，得逞之后的笑颜明亮灿烂到让人不忍心去破坏。
明明是这样的孩子……却因为一场天灾被夺去了父母。
旗木卡卡西明明喜欢极了他那样的笑容，但正是因为喜欢，才想要他受到更好的教育，想让另一个更适合的人去教导他。
这样的举动看在漩涡鸣人眼里，却变了味道。
自来也是个很好的老师，虽然有时候耽于美色，却从不会轻视鸣人的任何变化，也是他看出了漩涡鸣人对旗木卡卡西过分的依赖，并提出了要带鸣人出国进修的意向。
当时旗木卡卡西认真地询问了鸣人的意见。
“卡卡西老师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吧。”
男孩□□的脚踩在地毯上，头歪向一边，与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蓝眸直直地看向卡卡西，仿佛要撞破他内心什么隐秘的愿望。
“我的话，没什么不好的。”
他耸着肩笑起来，在卡卡西转身离开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泯灭下去，扭过头看着自己未完成的画作。他跳下椅子，把画取下来卷好，随手丢进了一个堆着许多画卷的篮子里。
漩涡鸣人没去找宇智波佐助告别，这时候佐助已经回宇智波家了，想找也找不到。
他没带什么行李，只是在走之前拥抱了卡卡西一下。
旗木卡卡西看着那抹阳光似的发色逐渐融在日光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三
“嫉妒？就因为这个？”
漩涡鸣人稍稍伸长了腿，他的个子比起同龄人来说算不上高挑，但他身上有种独特的，将沉郁和阳光结合起来的气质，让一边陪同询问的女警官频频将视线放在他线条清晰的脸上。
“警官你别一副不信的样子……我是艺术家嘛。”
他笑的时候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不过按照他的年纪说是高中生还差不多——一点都没有虚伪算计的意思。
“不都说艺术家多怪胎吗？”
“我不是在质疑这个。”警官的眼睛隐在帽檐底下，似乎正在窥伺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看透什么，“一般人会因为嫉妒而杀死自己的老师吗？”
他着重了“老师”二字。
男孩叹了口气，垂下肩膀，投降了似的。
“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他……我也纠正我之前的说辞。”
“我们的关系是恋人。”
警官眼皮一跳。
“按照你的说法，你和被害人是双向的关系？”
漩涡鸣人眨了眨眼。
“是的，这件事你可以向我的同窗，宇智波佐助求证。”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说你们的关系。”
“也没多久吧……一年多以前。”
“你回国没多久，就和你之前的‘老师’有了这种意义上的关系发展？”
“你的说法真是令人不快。”他皱了眉，可能因为是背光，眉骨下的阴影延长了些，让他的瞳孔有种是细长形状的错觉。
“我在M国的时候依然和老师有电话往来，他说过在我回来后给我答复。”
“所以被害人答应了？”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漩涡鸣人合上眼睛，显露出一丝不耐烦，“你可以去向宇智波佐助求证。”
“如果你接下来问的问题与案件无关，我会拒绝回答。”
四
漩涡鸣人回国已经是两年半之后的事了。个子拔高了些，面貌也褪去了不少稚气，言谈间沉稳了不少，竟然让旗木卡卡西觉得有些许陌生。但是随即鸣人就弯起眼睛笑了，甚至扑在他身上笑得开怀。
“卡卡西老师！我回来了！”
少年人比起以前来长高了不少，但真的到了怀里就发现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结实，下巴碰到了硬硬的肩胛骨。漩涡鸣人很快就松开了他，揉着鼻子冲他傻里傻气地笑。
“欢迎回来，鸣人。”这一刻，旗木卡卡西是很高兴的，然后他看见自来也冲他招了一下手。漩涡鸣人带着包回到房间里去收拾东西，而不大的厨房里站了两个成年男人。
自来也抱着胳膊靠在大理石的台子上，眉宇间没有轻松：“你对鸣人了解多少？”
察觉到他的态度，卡卡西也不由地严肃起来，认真地思考后回答：“如果说这个世界谁最了解鸣人，那只能是我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是吗。那你知道鸣人有双重人格的事吗？”
“双重……人格？”卡卡西像是被这个结论砸懵了，看起来竟有些茫然，“从来都没有过类似的症状。”
“真的没有吗？”自来也又问了一遍，“在这两年多里他有好几次表现出了十足的攻击性，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且对之前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而且据我观察，有攻击倾向的那个也具备十分完善的人格，只是十分抗拒和我交流。”
卡卡西坚定地摇头，他放在台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我一次都没见过。”
自来也顿了顿，解开了外衣的扣子，那下面是件最简单的T恤，他把它撩了起来。一道深深的刀疤几乎横贯整个腹部，周围的皮肤因为结痂的关系皱起来，看起来像是一条足够狰狞恐怖的蜈蚣。
“这是……”
“鸣人干的。”他把衣服放下来，上前两步，手掌落在旗木卡卡西的肩上，“这不是小事，卡卡西。”
“……我知道。”卡卡西艰难地应声。
厨房外，男孩静静地站着，不知道听了多久。他脸色惨白，弓下身捂住了嘴，因为不可置信而瞪大了的眼睛里，瞳孔挣扎着隐约有拉长的趋势。他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房间，脸朝下倒在床上，良久才泄露出一丝哽咽。
五
宇智波佐助对于找上门来的警察丝毫不觉得意外，在旗木卡卡西死讯传来而漩涡鸣人是第一嫌疑人的情况下，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毕竟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他的父亲只是摆摆手让他早去早回，而哥哥虽然面有忧色，却还是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要问什么，快点吧。”
少年伸长了腿碰在桌脚上，态度是显得嚣张了些，但是人家是那个“宇智波”的少年天才嘛，这样也很正常。警官擦了擦额角的汗，清清嗓子，例行公事地说。
“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请您放轻松，不要紧张。”
宇智波佐助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请问被害人和嫌疑人的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老师，和学生。”
“只是这样？”
他从中听出了什么别的味道，眉头一皱。
“我要见漩涡鸣人。”
“结束审问后你可以提出申请。”
“审问？”
警官被自己的同僚肘击了一下，弓下腰背。旁边另一位警察赔笑。
“不不不，只是占用您宝贵时间的询问而已。”
“我的意思是……咳。”警官捂着嘴咳嗽两声，觉得腰还在隐隐作痛，“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除了师生以外的关系？”
“这与案件无关吧？我有权拒绝回答。”
“如果我说……有关系，且非常重要呢？”
在结束了问询走出门的时候，警官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腰，一边抱怨。
“真不愧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这托词都不带换的……还好我早有准备。”
“这样就可以结案了吧？”
“啊啊，证词已经全部收集完毕了。”
六
答应漩涡鸣人的求爱，对于旗木卡卡西而言只是一个权宜之策。虽然也许明确拒绝直接断了男孩的念想会比较好，但是他不想看见鸣人因为他伤心失意的模样，也许从退了这一步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偶尔卡卡西会和漩涡鸣人以恋人的身份出去，兜风或者一起吃饭，他从没说过什么关于喜欢的话，鸣人也不要求。只是满足他一切最简单的要求，他就会显得格外满足。
觉得不满足的反而是卡卡西。
罪恶感与贪欲在他心里来回，他也曾安慰自己，那个男孩已经是属于他的了，无论他做些什么都可以。但是当他对上那双再干净不过的蓝眸，那些别的什么东西却又退缩了，一如他的内心一般胆小。
“确实是……”
“什么？”
鸣人的喃喃自语被他听了一半，男孩回过头，眼神依然明亮。
“没什么。”漩涡鸣人笑起来，仿佛是独吞了一个秘密。卡卡西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心悸，他在男孩的注视下附身过去，最终他的唇落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所以他看不见垂下眼睫的漩涡鸣人的瞳孔在一瞬间变得狭长。
宇智波佐助是在回到画室的第三天发现的，不得不说他的观察力十分可怕。被直截了当地询问了，漩涡鸣人愣了两秒，也没表露出什么不好意思，大方地点了头。
“你们……”
事实上佐助并不赞成，只是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自己咽下去了。
漩涡鸣人背对着旗木卡卡西，瞳孔就像见到了日光的猫科动物，透着些不近人情的兽性。但他在笑，跟往常别无二致。
“我知道的，佐助。”
“所以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七
漩涡鸣人认罪的态度很爽快，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不配合的意思。只是因为没有成年，即使是故意杀人这样的重罪，在旗木卡卡西没有亲属执意重判的情况下，因为态度良好漩涡鸣人的量刑还是被减轻了。
这其中自然是有宇智波的周旋，漩涡鸣人是佐助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同样无亲无故，检察院也没必要冒着得罪宇智波的风险去为卡卡西讨个什么公道。
“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宇智波佐助倚在桌上很不满地敲了敲玻璃，另一头的漩涡鸣人耸耸肩，他愈发瘦了，被旗木卡卡西好好养出来的那些肉又消失不见了。
不过精神状态还不错的样子，还有功夫开玩笑：“因为我本来就是奔着死刑去的啊，但是活下来……也不错。”
“你管这叫‘不错’？”佐助挑着眉。
“相当不错。”
他被气了个倒仰儿，想就这么扭头走人，但又没法放着鸣人不管，只好重重地扯了椅子坐下。
“那你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男孩抱臂沉思，半天来了一句。
“嗯……完全没有。”
佐助一点都没觉得意外，他翻了个白眼，自己怎么会指望这个白痴的脑子里有什么关于“计划”的东西？
“随便你吧，反正宇智波家养你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啊，关于这个……”
鸣人抬起头，冷不丁说。
“我们之后别来往了吧？”
宇智波佐助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了对方的眼睛，那依然是他所熟悉的蔚蓝，没有一点点别的东西的影子。
“因为看到你的话……我还是会觉得嫉妒啊。”
“……别开玩笑了！”
佐助的拳头砸在玻璃墙上，看守已经被支出去了，没人上来制止。鸣人绝不怀疑，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层玻璃，佐助一定会拽着他的领子揍他一拳。
“我没有开玩笑。”
漩涡鸣人觉得自己的嗓子十分难受，好像卡了根鱼骨头，但就算这样他也得把话说完。
“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佐助。”
就在佐助的目光下，他的瞳孔一点点变成细长的模样，衬着背景的那片蓝色都显得诡谲起来：“卡卡西老师已经不在了……我控制不住他，也不想再控制了。”
宇智波佐助的喉头动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男孩已经站了起来，在被带走之前回过头，冲他一字一顿地做了口型。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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