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神仙

作者:水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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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位


      “嘭”

      是门被踹开的声音,视线已因为失血而模糊,她也没力气抬头,闭着眼睛猜想谁这么大胆,敢踹大祭司的门,听到的却是玉珽的声音,他朝姬末咆哮,

      “大祭司如何不阻止她!”

      与此同时,他将她一把揽起,朝外大吼,

      “快去尚药局传人!”

      似乎死去的过程没想象的利索,言宛拼着力气睁了下眼,透过沾血的额发看到玉珽惊慌失措的脸。

      “宛宛,你快睁眼……”

      他一手托着她,一手按在血窟窿上,神魂俱碎。

      言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撑不住眩晕,昏了过去。

      刚才地上淌了多少血呀,怕是一身的血都淌光了吧,言宛昏昏间以为自己灵魂正在出窍,非死无疑了。

      可灵魂出窍的过程有些漫长,一直处在白茫茫无知无觉间,也不知过了多入,终于听到了动静,是人说话的声音,疼痛感也越来越明显。

      她痛得抽搐,抖了下眼皮,随即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宛宛……”

      是玉珽的声音。

      言宛瞬间睁开眼睛,疼痛感也刹那全面复苏,痛得她想找个人泄愤,

      “我是死是活都甩不掉你是不是?”

      疾颜厉色牵扯到伤口,她咝着气想握紧拳,手指却没半分力气。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睡久了的关系,视线有些模糊,身上软得像抽干了力气。玉珽默然注视着她,面容憔悴,须碴丛生,半晌站了起来,黯声道:

      “我不禁你足了,也不送你去妖国了,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但接下来的局面我想请你亲眼见见。眼下你身子正虚,宜先休养。”

      他说完便走了,言宛这才发现床前伺侯的是宫女,帐外的陈设也似是宫中某个殿阁,

      “这是何处?”她问一个宫女。

      那宫女答道:

      “此处是甘露殿偏殿。”

      甘露殿是玉珽的寝殿,言宛原本冰凉的身体瞬间蹿起一股火,嘶声大喊,

      “玉珽,放我回去……”

      余音回荡在殿梁上,吓得宫女们全部噤声,却没人敢照办,因为圣上有旨,余慕公主养伤期间,就住在这里。

      其后几日,两名尚药局御奉轮流给她诊视,饶是她已无大碍,也毫不懈怠。姬末得知她醒来后,也来看过一回,告诉她小言山人体质异与常人,她那样是死不了的,除非将心脏捣烂。还说下回若寻死,可以乘着大侠飞上云霄,然后纵身跳下,必能死成。

      醒来前已躺了四天,之后又躺了三天才下地。镜中的脸半点血色也无,尖着下巴,像个精美绝伦的木偶。

      又过了两天,正值掌灯时分,玉珽又来了,精神恢复如初,说要带她去见个人。

      她随他出了甘露殿,向北上了落霞山,身后只跟着时俊,再无别人。

      大病初愈,她脚下有些虚浮,走路慢吞吞的。他也不急,既不传辇,也不催促,十分有耐心地一路等她。

      时节已到了秋高气爽,气温最怡人的时候,她出了些汗,见去的是玉琛住的玉华殿,有些疑惑,但因不屑与他说话,便没询问。

      离开轩辕已有近月,也不知玉琛的替身有没有送到。玉珽既已知青世炎的阴谋,自是早作了防范,只是不知这趟去见玉琛,是为了什么?

      她各种猜测间进了玉华殿内殿,只见一个青年垂手站在殿中央,白发如雪,风华绝代,却不是玉琛本人,但也不是在轩辕城见过的赝品——是另一个赝品。

      五观细节可以作假,但眼神气质作假不得。

      那人见到言宛目光没任何波澜,只朝玉珽跪了跪。

      言宛满头雾水,自翼人潜入后,落霞宫,尤其是玉华殿已成铜墙铁壁,青世炎准备的赝品可能压根送不进来,只不知玉珽也准备个赝品想唱哪出戏。

      玉珽一语不发,又领着她往里走,拐进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像间密室,四面无窗,地方狭小,只有一张榻,一副桌凳。

      榻上坐着个白发青年,与外间的玉琛一模一样,却是真的玉琛。

      他一袭素衣,神情呆滞,见到言宛,眼神才灵动起来,

      “姐姐,”

      他展开一抹凄楚的笑,过来牵住她的手,

      “你来送我是吗?你可还生我气?”

      这么瞧着,还是初见时那个清澈如水的孩子,却不知他话里是何意。

      玉珽冷声朝屋外道:

      “将药端进来。”

      玉琛闻声浑身一颤,拉言宛的手更紧了,眼里透着彻骨绝望,

      “姐姐,你也觉得我该死吗?”

      言宛这才领会此趟的意义,她是来看玉琛死的。

      “不……”

      她浑身冰凉,心抽得几欲裂开,不知该怎么办。她望向玉珽,只见他面色如霜,沉凝如铁。

      一碗茶褐色的药被端了进来,浅浅的碗底一点,玉琛愤然想去拂掉,却被端药的人躲开,他清澈的眼瞬间混浊,战栗着嘶吼,

      “凭什么我就得死!你们称自己为神,称别人为妖,沽名钓誉,欺骗世人,不要脸……”

      他骂得尽兴,骂着骂着哭起来,手慢慢伸向那碗药,

      “姐姐,人死后魂魄去哪了?”

      言宛泪流满面,

      “在天地之间游荡,若机缘巧合,还可以转世为人。”

      在小言山的传说里,灵魂想转世,只能靠人为的手段,只有天帝有办法,不然回归天地,直至消弭殆尽。”

      他含泪笑起来,将药碗慢慢凑向唇边,

      “如此反倒好,我终于能得自由。”

      碗已到唇边,言宛抓住他的手腕,望向玉珽,

      “如果我去妖国,他是不是不用死?”

      玉珽冷漠地望她一眼,

      “来不及了,我已拒了白民国的和亲之求,上旸和妖国即将开战。”

      她怔住,抓腕的手不自觉一松,玉琛趁机将药喝下,

      “不……”

      言宛绝望地扑过去夺下药碗,看着空空的碗底和他嘴边的药渍,泪滂沱而下,

      “快吐出来……我去见你舅舅,让他别发兵,我愿去和亲……”

      屋里只剩她的哭声,玉琛咬唇看着她,脸寸寸变青,最后变成灰色,眼瞪得老大,一片血红,终于“哇”一声,将一口血吐在她衣襟上。

      “玉琛——”

      言宛抱住他慢慢缩成一团的身子,嚎啕大哭,

      “是我对不起你……”

      玉琛在她怀里打滚,痛不欲生。玉珽一把将她拖起,任由她拳打脚踢,直至拖到前殿。

      “你这个刽子手,连亲弟弟都下得了手!你不是找到一个替身了吗?还非要置他与死地……”

      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握住她的手腕,冷冷道:

      “青世炎要用替身品来调包,我只是将计就计,从今往后,上旸的公子琛就是玉华殿里坐着的那个。我留他的命至今,你当我是想引蛇出洞,是我还顾念亲情。宛宛,今日杀他的人不是我,是你。”

      言宛疯狂甩开他的手,奔至小屋门外,见屋门紧闭着,只好拼命捶门。

      屋里已没声音,半天,时俊开门出来,面色凝重,

      “公主,琛公子去了,您节哀。”

      门里一具身体,直挺挺躺在地上,面色青灰,血迹从嘴角染到白发。

      时俊指派两个内侍将人裹上布抬走了,就从她身旁经过,言宛呆呆坐在地上,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玉珽也走了,玉华殿的各个角落灯烛寂寂燃着,她第一次发现宫中竟还有个地方是如此寂寞,玉琛十几年的岁月是如此过来的。

      直到两个宫女过来,就是这几日伺候她的,将她搀起,一步一步走回露华殿。

      这一夜,她召来大侠,不顾玉珽的旨意回了东越王府。

      东越王府的人只当她最近染恙,被圣上留在了宫里养病,见她病怏怏地回来,既欢喜又忧心,伺候得十分小心翼翼。

      自回王府,她便整日闭门睡觉,这一睡便是半个月,直到一日清早,樱雪抱着一捧孝服进来,跪在她床边,痛哭流涕,

      “娘子,王妃薨了。”

      她呆住,从打开的屋门望出去,阖府已尽皆缟素。

      她颤着声问:

      “母亲……母亲是如何没了?”

      她心头有一块地方隐隐作颤,正好被樱雪的话击中,

      “圣上向无余去信,说拒和妖国和亲,让殿下和王妃省时度势,做好分内之事。”

      所以,郯王妃为了保住郯、言两家的声誉,为了上旸江山不致动荡,自尽了。

      言宛一腔泪呛在胸口,哭不出来又顺不下去,这就是她不去和亲的下场,她自由了,其他人毁灭了。

      她晃着身子站起来,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我这就回东越。”

      樱雪膝行一步拦住她,

      “娘子,殿下来信说,叫您不必回去奔丧,他已召告天下禅位与您,您就在洛京行继位大典,王印正八百里加急送来。”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樱雪,

      “父亲为何如此做?”

      樱雪泣声道:

      “王妃一去,殿下也跟着病倒了,此时也是勉力撑着身子,等着您将政事接手,他说多事之秋,望您扛起担子。”

      先前总将和亲当成迫害,是人心凉薄,利欲薰心,可真正人心凉薄的是谁,是她自己,让别人的性命铺成自己的自由之路。

      养了近一个月,她脸色又红润如初,倾城依旧,可目光却再也暖不起来了。

      来东越王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玉珽也来了,他目光凉凉地看着她,

      “宛宛,这便是你不愿和亲的后果,你可料到了?其实这些也不难预料,是你太看重自己的自由,一叶障目了。你当后果只这么些?翼国已十万大军兵临西秦,萧长思已经在迎战了,可他们只有五万兵马,西秦的兵马已借往九嶷关,南楚又拒绝借兵,你说他们该怎么办?”

      他从言宛眼里望见她心底的战栗,又道:

      “小昆仑以北土地广袤,民风彪勇,全民皆兵,七百多年前我们才堪堪与他们打成平手,更何况如今,你说放眼神族,哪家子弟能堪大用?郯容我已由他去了,郯国亦与妖国接壤,他有他该尽的责任。至于玉琰,大敌当前,哪个玉氏子弟能苟且偷生!”

      上旸已陷入战火,只不过被重重守卫的洛京还战争气息甚淡,还能让她醉生梦死。

      玉珽还让礼部送来五套法服法冠,说她继东越王之位事不宜迟,下月初一是个好日子。

      每月的初一,在大兴殿有场大朝会,叫朔朝,这次临时改成了言宛的继任大典。

      以往的诸侯王继位,都是在封国内举行,在京城举行还是头一回,所以没有先制可循,只能估摸着操办一番,这份心还是玉珽替她操的。

      这一天,在京的五品以上臣工都着礼服礼冠,先从承天门外经过宫城双阙向大兴殿浩浩荡荡进发,后在典仪官的引导下趋步进殿。

      乐声扬起,众人按着口令亦“兴”亦“拜”,玉珽着大裘冕,佩玉具剑,高坐龙榻,神情端肃。

      一番礼仪下来后,侍中上阶接诏旨,宣读言宛的封爵制书,之后又是一番叩拜,言宛三跪九叩谢恩,接册书,受同僚道贺。

      她身上的衮服华丽繁琐,比皇帝的大裘服更甚,冕冠上旒垂晃,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礼毕,走出大兴殿时,整个人虚脱得像要散架,回头见玉珽已从龙榻上下来,正朝她走来。

      众人都识趣得先行一步了,玉珽瞧着她笑,

      “宛宛这身打扮也极好看。”

      言宛拎了拎千斤重的袍角,不欲与他说话,

      “我得先将衣裳换下来。”

      说着,匆匆离开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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