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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药
她坐车回府，整晚一言没发，等着那个随时可至的噩耗。终于在晚膳时，玉珽派人传来消息，说如锦在狱中自尽了。
言宛抓筷子的手一颤，只说了句“知道了”便如常吃饭，一顿饭吃得分外难受。
第二日上午，言临风将她叫到书房，说十五已过，京中也无要紧事，他要回东越了。
诸侯王回封地那是自然的，郯容的爹也已回去，但是……言宛想着该怎么开口，她得留下来，萧慎还没救出来。
言临风自是知道她的心思，还没等她开口，就已替她说了，
“你且先留下，等办了想办的事，是留还是回东越都随你。”
言宛点头，心里怀着感激。她对言临风一直亲近不起来，可扪心自问，言临风算得上对她宽容至极。他一个权力顶峰上的人，做任何事都要权衡利弊，却从未要求她为东越牺牲过什么。
也许她看不懂他的游戏规则，她成为余慕公主，本身就是对东越的最大奉献吧。
言临风第二日要到宫里辞行，她便将郑太妃的委托说了，言临风听完沉吟一声，倒没取笑她完全不合常理的行事，
“圣上不欲扶植郑家，何必去碰这个钉子？”
言宛淡然一笑，
“郑太妃提起，我便顺水做个人情，郑明霞与我旧日有些嫌隙，她要作死，我乐得成全她。”
言临风不知她与郑六娘的恩怨，她也懒得说。郑六娘羞辱过她，她再羞辱回去，羞辱来羞辱去有什么意思，她要的是郑明霞永难翻身！
言临风没问她想怎么做，思忖着点了下头，答应明天提一提，说最近言官对皇嗣一事提得甚紧，他提议纳妃也算顺应人心。
他第二日进宫去了，回来说天子果然对纳郑六娘为妃一事甚抵触，他自是说郑家有此心，在上元节宫筵上曾与言宛提过。玉珽愈加反感之下，问东越拒了天子求亲可是因为言宛不愿意。
“父亲怎么说？”言宛心提起。
言临风捋了下颌下胡须，笑得神秘，
“老夫自是说——是。”
见言宛愣愣看着他，安慰道：
“你是言氏族长，圣上不会奈你何的，就算你要他入赘东越，他都只敢当一般的议亲，不敢治你的罪。”
这是言宛第二次听言临风说起玉珽入赘，觉得他似有所图，
“父亲真想让圣上入赘？”
虽说东越占了半壁江山，但到底是臣，臣要君入赘，这……算不算公然谋逆？
言临风笑得眼角褶子层层堆起，
“不可能的事情，自是不会妄想，”
说完又敛起笑容，怅然道：
“若你能长长久久留在东越，我确实想招个言氏子弟为婿，玉琰为佳，可宛之你会留下吗？”
他入目三分也望着她，望得言宛有些心虚，仿佛自己抛弃了整个东越江山，
“父亲您知道的……等大祭司修好了那机子，我是要回去的。”
言临风点头，长叹了口气，
“我不过妄想。上旸都要亡，更何况东越。就算你不回去，也不过上旸一时之荣光，转瞬即灭。”
言临风走后又过了两日，郑府送来两罐螐渠膏，说是孝敬王妃的。郯氏已回了东越，两盒膏子不可能特特送过去。言宛以为以郑家上赶着的劲，会让郑六娘亲自送来，顺便套个近乎，不想却是管家送来的，既显得重视，又没失身份。
嗯，凭心而论，郑家女人里，还数郑六娘端得住些。
因着这两瓶膏子，少不得进宫道声谢，郑氏也正巴巴等着她来，一见面便开门见山说到自己侄女，
“六娘也算是个美人，才智应对也过得去，想是出身低了些，陛下不喜。”
看来玉珽拒纳郑六娘为妃的事，已传到了她耳里。
言宛少不得说几句安慰话，
“郑娘子的容貌才智应对，我看神族的娘子都无人能及。”
这里有一半是实话，相比郑六娘，神族的几位公主都显得天真任性了些。
郑氏惊讶，
“公主见过六娘？”
言宛点头，
“见过，她也认得我。”
郑氏自是欢欣鼓舞，与有荣焉的样子，听不出言宛前面一句话的讽刺，只当她真心认可自家侄女，半自谦半试探道：
“虽如此说，但出身摆在这里，也是没法子的事。”
言宛只说不是，
“又不是为后，非得出身神族，郑娘子的出身就是作贵妃也是够的。我观上至皇帝，下至诸侯，侧室多出自人族，陛下不接纳郑娘子，怕是个性太过板正使然，欲先立后，再纳妃。虽说后宫空置，难不成陛下夜夜枕边无人？说不定皇长子已在哪位宫人的肚子里孕着了。郑娘子常来宫中走走才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这装模作样的一番话，说得她自己都汗毛直竖，也不知像不像那么回事。
幸好郑氏没觉她伎俩低劣，反而似有所悟地压低声音，
“公主的意思……让六娘自荐枕席？”
将如此龌蹉的猜测说得这般坦荡，言宛自叹脸皮不如，
“呃，郑娘子到底出身世家，自荐枕席，呃……我最近要宴请陛下，不知郑娘子愿不愿意把盏助兴？”
郑氏自是一百个愿意，万加感恩戴德，自以为攀上了与东越王府的交情，从此郑氏满门荣耀更上一层楼。
入夜，言宛去了郯王府。
神族六诸侯在京中的王府格局相似，规模一致，但身处其中，强弱差距还是可见一斑的。比如下人，郯王府的就不如东越王府的千里挑一，气度、素养皆有些不够。郯国是小国，自比不上东越地大物博，人才辈出。
郯氏回了东越，郯容没借口再回东越王府住，反正没人管着，他住哪里都一样逍遥快活。
两人相处从来都不避嫌，他将言宛拉至自己内寝，展开两副画给她看，
“妹妹觉得哪个更胜一筹？”
言宛只瞄了一眼，两张画上各有一个女子，都是高髻云鬓，长裙博带。画法很平面，看不出高低优劣，她也懒得细品。
“你两个都收了吧。”
郯容作愤然状，
“为兄岂是这般三心二意之人？”
言宛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斜眼觑他，
“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地见异思迁，水性杨花。这两个美人，你换着糟蹋好了。”
郯容气愤难当，哗啦一下抛开画，欲找她理论，又想起画来之不易，小心翼翼地一一卷好。
“表兄，”
上次这么正经地喊他，言宛自己也想不出是什么时候了，
“你知道哪里买得到春|药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可以问很多人，奴仆们中间也不乏知道的，但她就是觉得郯空面前好意思问出口，好像他生来就是跟人探讨这种问题的。
郯容正将画往架上搁，闻言手一抖，碰落了一架的物什。他也懒得理会，诚惶诚恐冲到言宛面前，
“妹妹，你深夜到为兄房里探讨这个，可是向为兄暗示什么？”
言宛送了个白眼给他，
“表兄千万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买这种东西有用——用在别人身上。”
郯容放心之余，八卦之心又起，
“妹妹可是看上谁了，想霸王硬上弓？”
言宛烦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问他知不知道。郯容嫌她无趣之余，倒也仗义，将所知倾囊相授，
“在京中能买到的□□可就多了，药性猛烈者如助情丹，温补者如百花酒，还有欢好散。寻常药铺、妓馆门前都有……皇宫库房亦有，有一种鸾浴香，专用来闺阁助情，据说郑太妃长宠不衰，靠的就是它。”
言宛想起郑明月对萧慎下的药，
“好像有一种药，吃了会神智迷失，像醉了酒一样，连与自己欢好的人都认不得。”
“这是迷药！再掺上猛烈的性药，天子脚下哪敢堂而皇之出售，必是谁独家配制的。”
郑明月哪有能耐配出这种药，或是家中得来的都未可知。郑家人对于用春|药真是乐此不彼呀！
言宛点了下头，起身，
“我知道了。”
说完就要告辞。
郯容扯住她袖子，期期艾艾的，
“我这里有一味药，专给女子服的，刚柔适宜，服用之后欲死欲活，妹妹可要试试？”
言宛扯回自己袖子，瞅都没瞅他一眼，
“给你那两个美人用吧。”
第二日清早，她召来司徒歇，让他这几日去郑县公家蹲点，主要目标是郑明霞。
司徒歇得令去了，两天后回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纸包，摊开是几撮香末子。
“郑六娘这几天在赶制新衣，在霓裳坊花了重金，三日内便要。这香也是她这两日配的，只不知是作什么用，她将配料添来减去，似很纠结药效。”
言宛凑近闻了下，有股难言的舒爽感，极淡又极好闻。她不敢再闻，将它交给司徒歇，
“你睡前将它放在枕边，看看什么功效。”
司徒歇脸一白，又不敢违抗，
“看郑六娘配药时鬼鬼祟祟的形容，这香必是见不得人的，万一有毒……”
过完年他已算十九岁了，看着是个成年人，身手不错，人也机敏，但肠子直得还像个孩子。玉琛跟他同岁，却看似单纯如孩童，实则深沉。
言宛故意逗他，肃然道：
“确实有可能是毒|药，可我少个试药的人，你很合适。”
他抿着唇不说话，脸一层白似一层，终于一绝决，捏着纸包转头离去。
言宛感觉自己玩笑开得有些过，他若不肯试也是人之常情，若被逼得狗急跳墙，半夜来刺杀她，她可没有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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